第37章

人工湖離着自己的那棟樓挺遠, 程以寬邊罵邊跑, 等發現這鵝在拐彎處會減速的的時候,便只沿着有高大灌木相隔的彎路跑, 如此一來路途更長, 等他終于看見自家樓棟門口的時候都快堅持不住了。

然而更讓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樓棟下面的防盜門平時白天都敞着,今天不知道被誰給關上了。

程以寬慌忙去掏兜, 眼角餘光瞥見那鵝緊跟了過來, 手下一抖,把兜裏的手機給帶了出來。

他不敢彎腰去撿, 匆匆開門, 就在要閃身進去的時候,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那音樂有些陌生,程以寬愣了一下,立刻想起來了。

是江彥!

程以寬:“……”他腳下頓了頓, 心裏哀嚎一聲, 悲喜參半的關上了門。

大鵝也已經飛至眼前, 一人一鵝緊張對峙。

程以寬擺了個太極的姿勢,一邊拿餘光去看手機的位置。一邊轉圈倒退,試圖講道理。

“過分了啊,過分了,兄弟。”程以寬好聲好氣道,“我知道我耽誤你複仇了你很生氣, 是吧,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家都住一個小區,這以後見面的時候不還多嗎……”

說話間他已經退到了手機旁,腳後跟還輕輕碰了一下。

麻瓜邁着老爺步,不緊不慢地沖他走了過來。

程以寬慢慢半蹲下去,拿住了手機。他剛要站起,就見那鵝好像瞅見了機會,曲着脖子沖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程以寬就勢轉身,彎腰轉向,趕緊竄了出去。

江彥抱着手機等了會,見沒人接,便打算開了免提讓手機沖着電,自己先去找點吃的。剛起身要走,就聽身後的手機突然傳出了聲音。

“喂啊啊啊啊!江彥彥彥……”程以寬帶着顫音,在那邊喊道,“怎麽……了啊啊啊啊!”

江彥被吓了一跳,連忙又撲回去,瞅着手機。

“學長,我……”他頓了頓,又想起自己的事情說來話長,電話裏可能解釋不清,“我想跟你見個面可以嗎?”

“可可可以!”程以寬喘着粗氣大喊,“什麽時候!”

江彥:“……”

“現在行嗎?”江彥問。

程以寬正舉着手機跟野狗一樣狂奔,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左邊通往小區西門,右邊是臨街的樓棟。有個人戴着耳機,提着垃圾袋剛好推門出來。程以寬錯腳一閃,在那人推門出來的時候閃了進去。

麻瓜在不遠處停下,跟他隔着防盜門對峙。出去的鄰居正戴着耳機聽歌,沒注意後面有鵝,哼唱着去西門了。麻瓜目送那人離開,繼續蹲守程以寬。

江彥在那邊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心裏正納悶,就聽程以寬的聲音正常起來。

“現在嗎?”程以寬在那邊道,“行。我這邊有點事情,大概稍微晚點到行嗎?”

“好的。”江彥想了想,保險起見,對他道,“我把鑰匙放在門外的墊子底下了。你來了後如果打不通我電話,就自己上來拿鑰匙開門吧。”

程以寬愣了下,欣然應下。

江彥頓了頓,又道:“到時候如果我在睡覺,你就看一下微信,好嗎?”

“好的。”程以寬靠在牆上大喘氣,腦子也缺氧,沒聽出什麽不對勁。

“那我就在家等着了。”江彥說完,怕他提前聽完被吓到,又補充道,“來的路上先別看微信啊。”

程以寬仍是痛快答應了下來。

江彥打完電話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心裏有些忐忑,但話已經說出去了,接下來怎麽樣就真的是聽天由命了。

他把鑰匙拿去門外壓好,回來洗了個澡,泡了碗面吃,又找出銀行卡和那個珠寶圖冊。

是先買戒指呢還是先坦白呢?

先買戒指吧,江彥心想,坦白後估計就沒心情去挑戒指了。程以寬期待了半天,先給他戴上比較好。

對戒的價錢友好了很多,江彥不喜歡帶鑽的,翻了幾款,都是小幾萬。

程以寬半個小時之後才過來。江彥接到電話後一點兒不敢耽擱,趕緊飛奔下了樓。

程以寬看見他後吓了一跳。

“你怎麽瘦了?”程以寬問,“這是出去受虐待了嗎?”

“沒有。我辟谷呢。”江彥拉好安全帶,又催促他,“先快去恒隆。路上我再跟你講。”

程以寬看他一眼,把車開了出去。

江彥這才看見他手腕上有個硬幣大小的新傷口。

“你這怎麽了?”江彥忍不住湊過去看了看,他記得中午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啊?

“沒什麽。不小心弄的。”程以寬疼地要死,心裏罵了會兒鵝,不過一想後來他也制服了那個惡霸,心裏暢快很多。

“你吃飯了沒?請你去吃竹荪鵝吧?”程以寬道,“把大鵝逮住,滾水去毛,跟竹荪裏脊一起炖,好吃。”

江彥慢慢轉過臉,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程以寬還沉浸在自己報複鵝的快感裏:“或者吃燒鵝,去翅去腳去內髒,吹氣,塗五香料,滾水燙皮澆點糖水,隔壁小孩都饞哭了。鹵鵝也行,鹵鵝燒飯,鵝肉火鍋……”

江彥要被吓壞了。

程以寬怎麽能滿腦子都是吃鵝??

他們關系不是挺好嗎?

“不,不要吃鵝吧?”江彥咽了口水,連連擺手道,“鵝子看着很可愛啊……”

“對啊。看着可愛,吃着好吃。”他見江彥臉色發白,不如之前紅潤,笑道:“你現在吃點鵝肉補補正好。”

“……鵝肉吃多了上火,”江彥吓得縮了縮,“我不愛吃。”

車子停到了商場外面,倆人終于暫停了這個讓人揪心的話題。江彥下車後就着急拉着程以寬往裏走,直奔上次的那家珠寶店。

程以寬一進門就知道這是來買戒指的。他心裏激動,又想努力表現出還不知道,便使勁壓着嘴角,擡着頭胡亂打量。

“學長?”江彥喊他過去看,“你看這戒指哪個好看?細一點的還是寬一點的?”

程以寬咳了一下,問:“你要買戒指嗎?自己戴還是送別人?”

江彥:“……”王嫣姐明明都說了啊。

他用一種你明知故問的表情看着程以寬。

程以寬輕咳了一下,指了指內圈帶鑽的一個:“這個好看。”

江彥也喜歡那個。

“還有這個。”程以寬又指了指櫃姐新拿的另一個,道,“你戴這個細的好看。”

江彥擡頭看,差點被晃瞎了眼——那是一款滿鑽的。之前他見明星戴那款就覺得有點娘,沒想到程以寬也這個喜好。

江彥剛要擺手,突然又反應了過來。

“我戴這個好看?”他伸手試戴了一下,見程以寬立刻靠過來跟他一起看,扭頭就問,“那剛剛那個你是給誰選的呀?”

程以寬:“……”一時不察,被人下套了。

江彥促狹地笑着看他。

“我。”程以寬老臉一紅,在江彥腰上輕輕拍了一下,“給我自己選的。”

倆人在店裏看了半天,最後程以寬選了第一款,江彥要了個單顆鑽石的線戒。這兩款雖然簡單但都很火,他倆的號都沒有現貨,需要排隊等三個月,倆人便又一塊選了刻字,毫無新意地選了名字的縮寫。

江彥很大氣地刷卡,程以寬在他身後,看他全程紅着耳朵還要假裝很自然的樣子,心裏又軟又甜,還有點愧疚。

張遠帆那天說的話時常在他腦子裏想起,雖然形婚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合适的選擇,但這并不意味江彥也可以接受。

江彥本來能有更好的伴侶的,比自己強大、比自己勇敢,說不定還比自己年輕。

江彥辦完手續才發現程以寬已經走出去了,後者手裏捏着一根煙,放鼻子下面輕聞了一下。

他走出去,對程以寬道:“你要抽煙嗎?”

“不,就是聞聞。”程以寬把東西收起來,看着他笑了笑,“以前抽的,加班多或者壓力大的時候,一天得抽兩三盒。後來就不敢了。”

江彥很感興趣地聽着,跟他一塊往前溜達着走。

程以寬笑了笑:“以後老了,無兒無女,能拖累的只有老伴兒。所以……自己先好好維護着點,不要給老伴兒添麻煩。”

他說到這頓了頓,停下了腳步。

江彥也停了下來,他琢磨着時間不早了,怎麽開口跟程以寬說自己變鵝的事情,心裏還在打着稿子,就聽程以寬先開口了。

“江彥……”程以寬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江彥一愣:“可以。”

“你介意我形婚嗎?”程以寬輕輕搭住他的肩膀,誠懇地問,“我跟王嫣形婚,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不介意。”江彥并沒有其他想法,想了想道,“可能大家想的不一樣,我其實挺為你高興的。”

程以寬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怎麽……一直不答應我?”

江彥既然都買對戒了,還是婚戒款式,那應該是已經接受自己了。

可是他一邊接受者自己,卻又躲避自己,除了介意自己形婚這件事外,程以寬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緣由。

倆人相對,一片默然。

過了會兒,程以寬才聽江彥小聲說道:“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程以寬看他說完就沉默,心裏着急,忍不住聯想了起來。莫非……江彥參與了什麽家庭倫理劇?惹了大麻煩?

“我有的時候不是我。”江彥慢慢開口,但是他一張嘴就覺得,太羞恥了。

光天化日,人來人往,他跟一個根正苗紅,政治滿分,從小就知道三個代表和科學發展觀的人談這個……

“就是,梁山伯和祝英臺你知道講的什麽吧?”江彥比劃了一下,決定慢慢引入正題。

程以寬臉色微變。江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知道。”程以寬說,“是講的父母棒打鴛鴦的故事,最後那倆人都氣死了。”

“……”江彥無語,着急地提示,“不是這個,最重點的,最浪漫的那個!”

程以寬愣了下:“變蝴蝶?”

“嗯!”江彥左右看看,見不時有人從旁邊走過,心裏緊張,低頭把程以寬拉去了旁邊僻靜點的地方,“就是變蝴蝶……我跟他們一樣。”

程以寬:“……”他有點暈了,他們是跟那倆一樣情況,都被父母棒打鴛鴦了,但這跟蝴蝶什麽關系?

“區別就是我不是變蝴蝶,”江彥悄聲說,“我是變鵝……”

“你是變……”程以寬說完愣住,微微揚起眉毛看了他一眼。

江彥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反應。

程以寬沉默了一會兒。

“彥彥……”程以寬正過身,跟他面對面,一臉沉重道,“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江彥心想我知道啊,他有些害羞,點了點頭。

“所以我對你的表白,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僅僅要跟你談戀愛,”程以寬嘆了口氣,“我是想跟你一起生活下去,一直到老,老得進養老院了也跟你一塊。所以,不管你如果現在遇到了什麽問題,不管是錢財方面的還是感情方面的,我都會跟你一塊去解決,好嗎?”

江彥越聽越奇怪,忍不住擡眼去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什麽都能接受,”程以寬道,“你不用擔心我會退縮。不管你遇到了什麽事情,都盡管放心地把實話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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