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家三口

芳茵宮。

飛鳥避,蟬蟲絕。

靜寂之中似乎又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在花草叢裏、在假山石縫間。“沙沙沙”“嘶嘶嘶”聽得人毛骨悚然。

深紫祥紋錦服的男子無視路中間橫穿對峙的兩條三角腹蛇,對它們高高昂起的頭和火舌一般的信子視若無睹。

絕決的袍擺有一角還掃過其中一條蛇的身體,在那條蛇竄起之時一道寒光而過。蛇被斷了尾,快速蜷成一團。

明黃裏衣的少年跑出來,心疼地看着受傷的腹蛇。早有訓練有素的太監跪在地上給那蛇接尾續骨。

公冶楚嘴裏說着臣給陛下請安,眼神卻是睨向商行。

商行摸摸鼻子,跟在他身後進入殿內。一進殿內,少年帝王立馬換了一副面孔,三分敬畏之中是七分親昵。

“爹,你在生氣?”

“陛下。”公冶楚看向他,他清澈的眼神是那麽的孺慕,如同渴望得到長輩關愛的孩子,到嘴邊的責備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天子行事任意妄為,大鬧市井、賞賜招搖。坊間傳言紛紛,不僅對裴家那位二姑娘名聲無益,臣子們亦是多有微辭。

為帝者,這般任性之人罕見。若是真喜愛一個女子,讓她入宮即可。便是荒唐如先帝,其好色行徑也僅限于在太淩宮之內。

想到在陛下心中那裴二姑娘的身份,公冶楚覺得頗為頭疼。

“裴二姑娘不是那等張揚之人,太多的恩寵于她而言并非好事。你可知外面如何傳言,又如何議論她。”

商行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當然知道那些人說什麽。他們說自己恩寵一個臣女,是想讓人入主太淩宮當皇後。他更知道有人說自己此舉別有用心,是一個帝王和一個權傾朝野的臣子在博弈。

當然,他還聽到另一道聲音,有些人說便是娘不入宮,以後東都城內也無人敢娶。這一點倒是有些意外,他甚至有些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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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敢求娶,那麽就沒有人敢同爹争。

他看着自己的親爹,雖然心裏已做最壞的打算,但是他還是希望一家三口能在這個世界裏團聚。

“我知道啊。可是爹我後悔了,我後悔自己出手太晚讓娘受了那些罪,我應該早點想明白的。我為了娘而來到這個世上,瞻前顧後只會徒留遺憾。”

公冶楚微眯着眼,小皇帝到底是癔症加重還是……

“爹,我知道你還不信我,确實是太過匪夷所思,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信的。可是爹,我千真萬确是你的兒子,娘也确實是我的親娘。我希望娘這一世活得好好的,就算爹永遠不會信我,就算這個世上不會有我公冶重…”商行說到這,已然是兩眼含淚,“我也不後悔!”

如果一個總和你說同樣的事,一次不信兩次不信,次數一多或許會有那麽一些相信。即使依然懷疑,或多或少有些動搖。

公冶楚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複雜,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亂。在看到小皇帝眼中的淚光時,他心有觸動。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難道真有如此怪力亂神之事?

“你想讓她活得好好的,可以有很多種法子。你越是恩賞她,越是将她架在風口浪尖。她不過是個內宅女子,在外人看來已然是入了你的眼。你若不接她入宮,她以後要如何自處?”

商行聞言,淚眼似乎劃過一道亮光。

爹在心疼娘?

這可是好兆頭。

“不怕,別人不敢娶她,不是還有爹嗎?”

公冶楚頓時黑了臉,他的勸說真是多餘。“陛下,臣與裴二姑娘不可能…”

“爹,凡事沒有絕對。”商行打斷他的話,“你仔細想想,你真的對娘一點意思也沒有嗎?你若真的不在意,又怎麽會來和我說這番話?”

公冶楚的臉更深,冷峻的氣勢中帶着幾許寒氣。不可否認每次夢到那個女子之後他睡得都要踏實許多,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女子對他有影響。

但那又如何?

他可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她。

商行瞄他,心下竊喜,爹肯定是對娘有些動心了,看來這把火燒得還是很必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着那深紫的衣袖。

“爹,明日是我的生辰,我準備在長街的四合酒樓請娘吃飯。娘喜歡南地的菜式,極愛辛辣之味。那家酒樓有個南地的大廚,做的南地菜尤其好吃,你要不要一起?”

公冶楚睜他一眼,少年的眼中全是希冀令人無法拒絕。

一個東都城土生土長的侯府貴女,不是喜歡吃那等臭味熏天的食物,就是喜歡吃辛辣難入喉的東西,真是怪異得緊。

“臣…”

“你從來不給我過生辰,因為我的生辰之日就是娘的忌日,實在是沒有什麽值得慶祝的。以往我生辰之時,我們父子二人會沐浴更衣去見娘…每年也只有那一天我才會見到娘…她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毫無聲息。”商行俊秀的臉上重現哀傷,“如今她活生生的就在我的面前,我好開心…爹,我記得要來哦!”

公冶楚睨着抓住自己袖子的少年,這故事真是越編越像。不知是小皇帝入戲太深,還是他被這個故事打動,他莫名其妙在點頭。

商行歡呼起來,“太好了,爹,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你是天子,一諾千金,明日我和娘在四合酒樓等你。”

他推着公冶楚,生怕對方反悔,“你快些回去休息,我們明日酉時一刻整不見不散。”

公冶楚出了太淩宮後臉色沉得吓人,說不出是惱還是悔。他向來是心志堅定之人,卻頻頻對小皇帝心軟。

如此荒謬之事,他竟然還配合小皇帝一起發瘋。

真是見鬼!

商行可不管他心裏的糾結,一想到明日要同爹娘一起吃飯恨不得抱着地上的蛇親。他真的好開心,自從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歡喜到飛起。

他們一家三口終于要在一起了。

裴元惜是第二天辰時知道這件事的,當然她不知道公冶楚會去,她收到的是商行鄭重其事的邀請。

此事未避着宣平侯,所以宣平侯才糾結萬分。

他覺得自己頭發都快掉光了,真是愁人得緊。

陛下到底是幾個意思?哪有這樣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和元惜來往,說什麽做朋友他怎麽覺得像是耍着人玩。

他想勸女兒別去,可是一想到小皇帝是天子,他又開不了口。

抗旨可是死罪,全家人死光光的那種。

裴元惜一看他糾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說實話她也是納悶得很,猜不透小皇帝為什麽突然請她吃飯?

父女二人心思各異,宣平侯親自送女兒去長街四合酒樓。這家酒樓原本是經營東都菜式的,不知何時換了東家變成南地菜。

南地菜辛辣無比,好這一口的人不多。

宣平侯在門口被人攔下,并被要求離開,說是飯後陛下會親自送裴二姑娘回府。他是萬分不情願,但天子口谕他不得不遵。

整個四合酒樓空無一人,商行歡天喜地迎接着裴元惜。

二樓有四個雅間,分別是天地人和,所以稱四合酒樓。他們進的是和字間,一個和字包含無限的意思。

雅間的布置不像酒樓,反倒像是某戶人家的屋子。一應家具簡單而低調,桌腿雕花的圓桌上還擺放着一玉骨瓷美人瓶。

瓶中一支鮮豔欲滴的薔薇。

此等布置,裴元惜又是驚訝又是怔神。四合酒樓的菜辛辣重口,光是聞都讓人大流口水,确實與東都城的大不一樣,卻很是讓懷念。再看笑得酒窩迷人的少年,已然更是好奇他們之後的關系。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商行說着,眼神一直住門那裏瞄,又不時跑到窗戶邊去看,似乎在等什麽人。

“陛下還邀請了誰?”裴元惜問。

商行眉眼彎彎,“等會你就知道了。”

裴元惜不用等會,她大約猜到是誰。能讓堂堂天子等的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放眼下除了那位公冶大都督不作第二人想。

她想起陛下曾有意撮合自己和公冶楚的事,突然覺得今日這頓飯怕不是個相親宴。

酉時一刻,公冶楚踩着時辰進來,竟是一秒都不差。

鴉青的官服,峭冷的五官,一臉也瞧不出是來赴宴的。那雙漠然淩厲的眼在看到裴元惜後,竟是快速別過去。

裴元惜自認為今天自己絕對得體,今日之事雖不宜宣揚,但長輩們是知道的。沈氏特意替她裝扮過,衣着鮮麗不失莊重發飾精貴彰顯身份,妝容更是清新不失嬌美。她自己照鏡子時都盯了許久,驚豔于自己的美貌。

看來不止她不被他的長相所迷,他亦是如此。

甚好。

她站起來行禮,他看了她一眼。

他一來,商行明顯更加歡喜。少年身着常服,戴着幞頭蓋住那一頭的短發。因為歡喜,俊秀稚氣的臉上眉飛色舞。

這頓飯怕是只有商行一人歡喜。

明明看着是一頓相親宴,做媒的人比相親的人還興奮。

裴元惜愛這樣的菜色,但因為有公冶楚在她不敢放開吃。而公冶楚明顯不喜歡南地的菜,一雙筷子只伸向自己面前的幾個東都菜。

商行倒是思慮周到,擺在裴元惜面前的是南地菜,擺在公冶楚面前的是東都菜。而他則坐在兩人之間,先是替裴元惜夾菜,然後又替公冶楚夾菜。

他夾菜的時候,明顯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虔誠得像是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別說是裴元惜,就是公冶楚都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時刻。

他和爹娘一起吃飯,他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身為人子,他先是孝敬生他的親娘,然後孝敬養育他長大的親爹。此情此景在他不知想過多少回,連做夢都未曾如此圓滿過,如何不叫他激動到差點潸然淚下。

“吃,我們吃飯。”

爹吃,娘吃。

他在心裏說着,看看右邊的娘又看看左邊的爹,眉梢裏都是喜悅。“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很高興有你們陪着。”

裴元惜驚訝,她事先不知道,并沒有準備禮物。她看向公冶楚,他表情沒有半分驚訝,那應該是事先知道的,但為什麽也沒有備生辰禮。

她隐約記得陛下的生辰好像不是這個時候。

“我不知道…沒有備禮。”

“不需要,你們能陪我吃這頓飯就是最好的禮。”商行雙手合十,“我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

這是什麽願望?

如此簡單,又如此詭異。

她想過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以後會嫁給公冶楚,視商行為子侄。所以商行才會親近公冶楚,也親近她。

真是這樣嗎?

為什麽又覺得有些牽強?

這個願意對商行來說并不簡單。他願天天能和父母在一起,願年年生辰都能有父母的陪伴。于他人而言,這不過是件小事。但對他而言,這太難了。

裴元惜的目光不經意同公冶楚撞在一起,她吓了一跳趕緊低頭。

太吓人了。

剛才大都督的眼神好吓人,像是審視她又像是想看穿她。

公冶楚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裏她不再是一閃而過,而是被他抱在懷裏。她臉色蒼白強顏歡笑,手撫摸着他臉。

她說:“阿楚,別難過。我相信人生幾重,縱使山遙水遠時空迢迢,我都會與你們重逢。”

夢裏,他似乎還聽到嬰兒的哭聲。

這句話他曾經聽陛下說過,他以為那只是陛下的癔症。然而在他經常夢到她之後,他其實是有過懷疑的。

昨夜的夢太過不尋常,因為他醒來後在自己的臉上摸到了一片濕。

他哭了。

夢裏的那個他哭了。

他實是沒有辦法解釋這個反常的夢,開始認真正視小皇帝說過的話。眼前的這個姑娘…真的會是他以後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嗎?

一頓飯下來,裴元惜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麽。她以為吃完飯就結束了,誰知商行提議要飯後消食。更離譜的是,是他們三人一起消食。

眼下已過戌時,長街華燈初上。

躲在暗處的宣平侯其實并未遠離,女兒同陛下單獨吃飯他是一萬個擔心。待見到公冶楚也進了四合酒樓,他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想到坊間傳什麽君臣争女,他恨不得沖進去。

等啊等,好不容易看到女兒出來,卻見她還是同陛下一起。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大都督竟然和他們一起。

雖然大都督人高腿長走得快,但很明顯三人是一路的。

走在後面的裴元惜有意同公冶楚保持距離,她和商行一邊說着話一邊放慢腳步。而公冶楚本來就走得快,很快把他們落下。

公冶楚冷着一張臉,走到哪都自帶寒氣。

他略回轉身,眼角餘光看到那邊走邊說的兩個人。他們似乎在指着一旁的糖人攤子說些什麽,少女在說少年在聽。

母子?

心中浮現這兩個字。

此時商行也看到他,牽起裴元惜往前跑,“快點,我們落下了。”

宣平侯看到這一幕,又恨不得沖過去。陛下怎麽以這樣?大庭廣衆之下牽元惜的手,這…這…到底鬧哪樣?

裴元惜被牽着跑,很快追上公冶楚。

公冶楚冰冷的眸盯着他們牽在一起的手,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商行立馬松開,開心指着旁邊的泥人攤子道:“我們也去讓人捏一個吧。”

說完不由分說,一手牽着裴元惜,一手牽着公冶楚跑到那攤子前。

暗處的宣平侯驚得捂住自己的眼神,這…這…這也太胡鬧了。陛下到底在做什麽?兩男一女牽在一起像什麽話。

他覺得今晚真是驚吓太多,那可是大都督啊,怎麽能由着陛下胡鬧。

商行已經在同那捏泥人的交談,說是要給他們三人都捏。裴元惜以為公冶楚會拒絕,誰知道他竟然沒有吭聲。

這可真是匪夷所思。

她眼眸幽深,猜不透這些玩弄權術之人的心思。

捏泥人的多看了他們幾眼,長得這麽好的公子姑娘,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那個當爹的看上去太嚴肅。

“老爺,你家公子姑娘生得可真好。”

商行聞言,俊秀的臉滿是錯愕。

爾後明白過來,一張稚氣的臉憋得通紅。

公冶楚冷眉冷眼,眼神如刀。裴元惜覺得她還是裝作沒有聽見的好,她眼神茫然飄忽,像是被另一邊賣小玩意的給吸引過去。

商行彎着腰,輕聲對那捏泥人的道:“我們是一家三口,你可別說錯了,要不然我爹會生氣的。”

捏泥人的臉一白,快速看了裴元惜一眼。暗道原來是繼室,怪不得同繼子一般大小。只是看發式還是姑娘家,莫不是還未過門?

忙抹着汗點頭,抖着手捏起來。期間都不太敢看公冶楚,實在是這個男人太過吓人,他總覺得自己脖子冷嗖嗖的。

感覺被人盯着冷嗖嗖的人可不止捏泥人的一個,還有宣平侯。

宣平侯敢肯定大都督定然已經發現自己,他方才感覺大都督冰冷冷的目光往他藏身的地方掃了好幾次。

他冷汗直冒,手心裏也是汗。

不怪他多想,他實在是害怕女兒會卷進他們的君臣之争。古往今來,被稱為紅顏禍水的女人有幾個好下場的。

不管是為權也好,為利也好,被擺在面上視為争奪之物的女子總不會有好結果。他的元惜,到底是哪裏惹到這對君臣?

他要怎麽做,才能讓女兒遠離他們。

突然行人躁動起來,好像前面發生什麽事情。

方才商行同捏泥人的說話時,已不知不覺移到一邊,而裴元惜則在不知不覺中同公冶楚站在一起。

她靠近的時候,公冶楚似乎又聞到花香。

那種香氣淡而清雅,有着絕好的安神之效。紛紛雜雜的喧鬧像是在遠去,萬家燈火也變得朦胧而溫馨。

他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人群往那邊擁擠時裴元惜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一只大手托住她。堅實的力道從腰間傳來,她錯愕地看着扶住她的人。

公冶楚冷漠的眸中閃過一絲懊惱,手一松她往下直直倒去。在快要倒地時他伸出修長的腿一撈,重新将她扶住。

她心驚未定,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小臉盡是懵然。

那捏泥人的小聲對商行道:“看不出來你爹還是個面冷心柔的,很是疼愛你的繼母。”

繼母?

商行猛烈搖頭,壓低聲音,“是我親娘。”

捏泥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看了看他,暗道這些大戶人家的公子真會開玩笑。那麽小的一個姑娘,怎麽可能是親娘?

那邊公冶楚在裴元惜站穩後松開她,她茫然地左看右看,實際上心裏一點也不平靜。她覺得今天的大都督實在是詭異,從頭到腳都不正常。

泥人捏好了,商行舉起來。

“你們看,我們像不像?”

其實并不很像,裴元惜違心說像。

商行很開心,小心翼翼地收好,并不打算給他們。

“前面好像很熱鬧,我們去看看。”

之前人群往那邊擠,那邊确實發生了一件事。有個賣油餅的抓住一個漢子,說那個漢子沒給錢。而那個漢子一臉冤枉,說自己确實給了兩個銅子。

一個說沒收錢,一個說給了錢,争執不下。

看熱鬧的圍得一團,有人支持賣油餅的,有人支持那個漢子。實在是賣油餅的看上去尖頭滑腦,而那個漢子長得一臉老實相。

兩個銅子而已,有人說肯定沒有賴賬。

賣油餅的很生氣,這個漢子說要個油餅,接過吃一口就走根本沒有給錢。他小本買賣,兩個銅子也是錢。

商行皺着眉,看看裴元惜又看看公冶楚,這件事他好像在哪裏聽過。

這時一個戴帏帽的白衣女子從人群中出來,丢了兩個銅子給那賣油餅的,道:“人有落魄之時,這位大哥必不是存心賴你的賬,他定然是肚子餓極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老實漢子聞言頓時哭起來,跪在白衣女子的面前說什麽要報答她之類的話。

商行看到這裏終于明白哪裏熟悉了,這不是柳叔給他講過他爹和他娘初見面的故事。據說正是因為這件事,他爹才會注意到他娘。

他皺着眉,看向那白衣女子的眼神閃過厭惡。

這個人是…那位陳家姑娘。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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