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4
岳小樓答完自己的名字, 乖巧地笑,屏息等着別的問題。
謝老爺子卻轉移開了視線。
“都到了都到了,”阿姨把剩下的人都引進來了,問說,“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菜嗎?”
“爸爸诶,這門口的路是改修修了吧?”
“爸……”
“祖宅再怎麽說也是要住人的, 我們這每次來都太不方便了……”
謝老爺子點點頭,放下手中茶盞,看着兒輩們一人一句地叽叽喳喳。
一群人進屋, 每個人都穿得光鮮正式,卻擰着眉掩飾不住精疲力盡的。大家動作整齊劃一地拉開椅子按次坐下來,邊抱怨,邊拿起水就喝。
他們來這兒, 從西面繞個大遠路,還得步行一公裏。
平時都是專車接送, 坐老板椅的人。跟接受體罰似的。
謝老爺子慢悠悠刮了下茶蓋,“誰讓你們成天坐在辦公室裏,身體比老頭還僵,走那麽點路累成這樣?”
“爸爸诶, 話不是這麽說的,我跟您一樣閑着沒事兒還能抽空鍛煉身體,我哥昨晚還陪人喝到淩晨的,酒精的毒啊在血管裏還沒代謝幹淨, 我哥這運動得差點猝死。”
“你小子說誰要猝死?”
“對了爸,嘉辰那邊的項目我們要不還是……”
長輩們寒暄後開始聊起天來。
正式動筷前,兩位阿姨還按着順序給落座的大家發了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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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瑾接過打開看了眼,微驚,“那麽正式?”
“難得妹妹帶人回家,阿姨當然什麽菜拿手做什麽。”
她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頓了頓。
然後當做什麽也沒聽見似的,繼續講着正在說的話。
謝文毅就坐兒子邊上,不着痕跡地轉頭,壓低聲音問他,“你姐那……你爺爺現在是什麽态度?”
顧霖宗微搖搖頭。
謝文軍作為謝懷瑾的親爸,跟她親媽互換了個眼色,也是裝耳聾,什麽話都不提。
該聊什麽聊什麽。
謝懷瑾更淡定,手裏拿着菜單,跟站在身後的李阿姨聊家常,“做的菜全是我跟小樓愛吃的。”
李阿姨聞言笑出魚尾紋,揚着唇,問岳小樓:“妹妹家裏冬至是吃湯圓還是水餃的?”
“跟懷瑾一樣。”
“她也是這裏人,”謝懷瑾補了句,“我們高中是同校。”
“噢噢……”
李阿姨還想繼續問,上座被兒輩們包圍着的爺爺,突然咳了下,打斷她們這片其樂融融的問候。
他面無表情地放下茶杯,“人都到齊了還等什麽。”
王怡婷于是自然地拿起筷子,還順口抱怨了句,“終于能吃了?我都快餓死,真的是……”
她媽媽忙隔空狠狠地瞪過來一眼,可惜她近視眼,沒看見。
自顧自拿着筷子,邊刷手機邊巴巴等着菜來。
兩個阿姨開始忙着上菜。
“雜志不拍了嗎?我收集齊了,”謝懷瑾不參與長輩們的交談,低聲逗岳小樓,“第八期瑞麗的封面最好看的,有沒有底圖讓我存一下。”
“???”
岳小樓思考的問題都震飛了,瞪直眼睫,很快強行低眉垂眼,小聲驚呆,“你…你什麽時候?”
謝懷瑾翹起唇角,沒有回答。
“吃飯吧。”
—
一頓飯的過程中。
岳小樓感受到衆人時不時微妙,克制,卻分外關切的目光,
低頭吃菜,漸漸也就淡定下來了。
呼——
敵不動我不動。
只有什麽都不知道的王怡婷最專心,屏蔽着大家,桌子下面玩手機,邊玩邊吃,參與飯局真的純粹就是吃。上到她不喜歡的菜,就低頭專心玩手機。
她還嫌筷子拿手裏麻煩,順手往碗裏一插,立着的。空出雙手打游戲。
“……”
顧霖宗瞥見,抽了抽唇角,趕緊快速地把她那副筷子從玉米餅上拔下來。
規矩地擱在碗邊。
等吃得差不多,王怡婷就放下筷子坐在那兒等散場。
顧霖宗再瞥一眼,發現她的筷子正大咧咧地橫放在碗上,擺了個“逐客”的意思。
唇角又是一抽,趁着大人還沒發現,他趕緊伸手去把她的筷子擺擺正。
“你幹嘛?”王怡婷睨他一眼,滿臉不耐。
“我,”顧霖宗頓了頓,露出好脾氣的笑容,說,“我有點強迫症。”
“切……”
坐她對面的岳小樓暗自咂舌,忍不住問謝懷瑾:“這真的也是你們家的小孩?”
謝懷瑾看眼王怡婷,“每個地主家都有一個半個的傻小孩,是吧。”
“不會被打手心?”岳小樓還是難以想象。
“她小時候在親媽身邊長大的。姑姑不舍得那麽小就送過來,沒人教規矩,等我跟顧霖宗都長大了,才讓她經常來爺爺身邊學……”
還有後半句沒說。
謝老爺子覺得她是“朽木不可雕”,根本不可能教她什麽。
就是沒說,岳小樓也隐約感受到了。
一頓飯結束。
長輩們還在交流收尾的時候,王怡婷站起來,屁股着火般回房間了去了。謝懷瑾的姑姑忙跟着站起來,追過去,“王怡婷,要死啊你那麽急?”
謝懷瑾對阿姨說,“不用給她準備客房的。”讓岳小樓跟她一個房間。
“……”
長輩們這次極默契的連話都沒有頓,假裝沒聽見,只是說話齊齊搶快了一拍。
—
被她帶出來,岳小樓還都有點傻:“我為什麽不睡客房?”
“客房在三樓,鬧鬼。”
謝懷瑾輕飄飄一句,岳小樓愣了下,打量着日落過後有些陰沉的長廊。半響,挽着她的手臂說:“畢竟是祖宅嘛,有些看不見的存在挺正常的。”
“騙你的,要隔層樓,怕你一個人睡不習慣而已。”
謝懷瑾笑了笑,“帶你去個地方。”
“睡得習不習慣不是主要看床的麽,”岳小樓翹着唇,樂颠颠地跟着她走,小聲說,“那你房間我也不熟悉,照樣睡不習慣怎麽辦。”
“睡我懷裏好不好。”
謝懷瑾邊說邊把她攬近些,語氣清淡,像說了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岳小樓心想,誰怕誰:“那我當真了啊。”
謝懷瑾偏頭看她,意義不明地揚了揚唇,沒說話。
“我好像聽見你在心裏罵我了……”
“罵你什麽?傻麽。”
“你想想就算了,”岳小樓嚴肅地說,“怎麽還能說出來呢。”
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岳小樓突然發現,謝懷瑾帶着她出了宅院的門。
“要去哪兒啊?”
“嗯……”謝懷瑾似乎想了想,然後沒說話,只是帶着她走。
“神神秘秘。”
離開祖宅幾乎就遇不到電燈的光了,幸好月亮很亮。
謝懷瑾本來想帶她去好玩的地方,其實也是自己想轉轉,看看那些小時候探索到的天然迷宮叢林和秋千之類的,是否還和記憶裏一樣。
等走到才發現,一片早就荒成殘垣斷壁了,野草叢生,幾乎要覆蓋住走過去的路。
謝懷瑾輕嘆口氣,又看了兩眼,默不作聲地拉着她繼續走,
“到底要去哪兒呀。”
“你猜去哪兒?”
岳小樓握着她的手被帶着走,低着頭看見夜幕下荒草覆沒的稻田,小臉竟有些亢奮,喃喃說:“去——找仙人,采仙草,煉仙丹……”
謝懷瑾:“……”
她啞然失笑,“之前從沒來過鄉下嗎?”
“沒有,”岳小樓搖搖頭,只踩過操場中間的泥土草坪,沒踏過真的鄉土植被,“但我看過很多鄉村文學的,書裏的農村跟這兒不一樣。”
謝懷瑾不置可否,又走了會兒,停下腳步。輕舒口氣,笑着說:“只有這裏還什麽變化也沒有。”
夜漆黑,月亮作為點綴的光源卻存在感很強,照亮依稀地貌,還有鍍給眼前的小湖泊一層閃爍的光。光影和諧,美的有種寧靜而安定的和諧之意。
平原遼闊得像是望不到邊際,只是在湖泊處凹陷下,斜斜的草坪正适宜躺着。
“好漂亮……”岳小樓不由微仰下巴,定定地看。眼裏映着寬闊的天際,幾顆星辰化在她眼中。
謝懷瑾往前走兩步,扶着草坪,久違地坐了下來。
“你小時候經常和顧霖宗來這兒嗎?”
“不會帶他來的,我們小的時候,村裏也是有很多小孩的,顧霖宗總給他們錢買鞭炮一起玩打仗游戲,特別吵。我基本不跟他玩。”
“那還去幫他打架?”岳小樓在她身邊躺下,滿臉好奇。刺刺又柔軟的野草,幹幹的,和青青小草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被村裏的小孩聯手欺負了,鞭炮扔到衣服上,燙得全是洞。我幫忙扔點回去而已。”
岳小樓想象着那個畫面,忍着笑,蹭到她身旁挨着說,“你說得風輕雲淡,我猜,你後來肯定把那些小孩都欺負哭了。恐怖的姐姐。”
“恐怖?”
岳小樓無所畏懼“嗯”了聲。
謝懷瑾側過臉,把臉龐有些擋眼睛的發捋了下,別到耳後。好脾氣地笑了笑。
—
濃稠的夜掩飾不住景色,周圍寂靜,身邊只有彼此兩人。
此情此景,岳小樓實在不想破壞氣氛,但還是忍不住,小聲說,“你爺爺不想接受我是對的,那麽大的祖宅,當然……”
她喉口啞了下,頓了頓,才能勉強繼續說,“當然希望能繼承下去。他雖然什麽不好的話都沒說,但其實就是太疼你,努力忍着呢……”
“你說反了。整個謝家家裏,只有我們哄着爺爺。”
謝懷瑾手往身旁伸了下,找到,然後握着她的手,“我爺爺,倒不是那麽看重家族傳承之類的人,他只是想要把辛苦大半輩子打拼來的事業,當一份禮物,送給我這個他親手帶大的孫女。”
岳小樓聞言側過臉,看着她。
謝懷瑾繼續說:
“我還在背三字經的年紀,就聽爺爺嘆氣說,祖宅門前的路再不好好修的話,等他過世,估計直接荒廢掉了。可就算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了,路還是沒有修。爺爺沒有要修。”
“等長大,終于明白他為什麽嘆氣。不是愁沒錢修路,而是修路也不會真的改變什麽,其實祭祖這件事,本身還是為了爺爺。抽出時間,大家每年都聚幾天而已。如果爺爺這個大家長不在,冬至祭祖的傳統延續不了幾年的。”
建在荒地的謝家祖宅,能躲過戰亂炮火,卻躲不過和平繁盛後悄無聲息地抹除。
謝家家大業大,卻從來不是什麽家族企業,到了小輩這兒更是直接斷掉。
早不是什麽宗族制度的社會了。
祠堂這種東西的存在,就是歷史,屬于過去的一部分。後人不想繼承,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岳小樓想明白,不由嘆惋,“好可惜啊。”
“沒什麽可惜的。”
“如果我們……”岳小樓欲言又止,瞧着她的表情,嗫嚅了下,“有小孩子,你爺爺是不是就不會讨厭我了。”
雖然岳小樓自己不喜歡小孩,但她不介意照顧養大謝懷瑾的孩子。現在科技那麽發達,代孕的錢對她們來說相當實惠。
說出口,心中小算盤已經打完了。
“傻子。”
謝懷瑾半側身,攬住她的腰,半響,耐心說:“爺爺養大的又不只有我。顧霖宗改姓也沒什麽,讓他生一堆小孩,挑個最聰明的姓謝。我爺爺不傻,他真在意這個早就提了。”
岳小樓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
謝懷瑾每次都能,特別有道理地說服住她,讓人想要聽從,不由揚揚唇。
“學姐,你好可靠,好聰明喲。”
謝懷瑾略彎一下唇,怕她又亂想,就又再多說了兩句:“如果爺爺真的讨厭你,我不會直接把你帶回家裏祭祖的。他只是有點別扭而已。”
“嗯。”
謝懷瑾側身和她說話的時候,領口松垮一小塊,隐約能往裏看見小截鎖骨,很快消失。
距離那麽近。
岳小樓忽地靜默住。
“怎麽了?”謝懷瑾看着她眼眸亮閃閃的,低聲笑,“想什麽呢。”
“在想,你怎麽今天穿了西裝?”
“早上要見客戶。”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岳小樓輕拉着她的衣服下擺,望着她的黑西裝裏的白襯衫,借着黑黝黝的夜,“每次看你穿西裝,我都特別有扒下來的欲望……”
尾音軟軟的。
說完,眼尾還斜斜掃了眼她,略頓一下,垂下眼笑。
“這樣啊……”
謝懷瑾輕掐着她的臉蛋,也彎了彎唇,一點點湊近。直到看她呼吸放輕緊張起來,才慢慢地說:“再忍一忍,乖。這兒容易滾到湖裏,沒法收拾。”
笑得揶揄。
岳小樓啞口無言片刻,攥了攥拳,臉撞進她胸口,騰地臉紅了。
混蛋!她又沒有想就地野戰的意思……
—
翌日。
天剛亮岳小樓就醒了,一直躺了好久,終于忍不住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打扮完。
看眼手機,現在才剛七點。
謝懷瑾這騙子。
還說抱着她睡呢,感情她的房間裏還有個小房間,跟酒店似的,套房。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岳小樓隔着幾米遠,瞪她一眼。
又輕笑起來。
拿着手機,忽然想起房間裏的信號很差,想了想,她輕手輕腳地出去了。知道房間外就是個小廳。
時間還早,岳小樓本以為外面沒人。
萬萬沒想到,王怡婷正坐着認真地看書,學習。
岳小樓震驚不到半秒,就察覺到她的動作角度和眼神都很奇怪。
走過去換了個角度。
發現書頁下,蓋壓着兩段厚厚的棉襖袖子。
王怡婷把胳膊從衣袖裏抽出來,在底下,藏着玩手機。
“……”
岳小樓沒有刻意壓着腳步聲。
王怡婷聽到動靜,目光默默地落到書本上,手機往裏一推,藏在衣服下擺的小腹處。
裝模作樣地看書。
岳小樓往左右兩邊看看,都沒有別人,走過去,有些好奇地問了句:“你怎麽不在房間裏學習?”
看眼書本,內容竟還是她挺眼熟的,“都讀大學的書了?”
“準備考大學呗。”
見是她,王怡婷翻了個白眼,胳膊重新伸回袖子裏,超不耐煩地敲了敲旁邊的落地窗。
“我媽說這采光好,有人會走來走去還跟圖書館環境像,容易專心。”
走來走去?
岳小樓心想,不會是謝老爺子偶爾會走過,所以是大人授意着她來“表演”用功?
不過不關她的事。
岳小樓坐下來,自顧自地拿出手機。
可能覺得有人要來檢查功課了。
王怡婷暫時放下手機,準備看看書,可剛看一行,就困得連連打哈欠。剛剛玩手機還眉飛色舞的,一下疲倦得不行。
一看書就困,真是地主家的傻姑娘。
岳小樓瞄到她,抿着唇隐去笑,睜着眼瞎說:“我成績很差,當年也念了經管,沒關系,加加油就能考上的。”
反正讨喜話也不要錢。
王怡婷聽罷一樂,扔下筆,準備跟她聊起來的架勢:“你也讀的經管?什麽學校的?我聽別人說讀這個要掉頭發,我看你頭發挺多的啊。”
岳小樓正想着該怎麽說,餘光瞥見,轉頭看到走過來的人是謝老爺子。
忙站起身,目光撞上,猶豫了下脫口而出:“爺爺早……”
她有點自作主張地打完招呼,也沒有很尴尬局促,就是腼腼腆腆地笑。
謝老爺子穿着樸素的衣服,沒那麽多人圍着,清晨柔和的陽光下,好像氣場也沒那麽淩厲了。
他矜持地點點頭。
走到王怡婷的面前,拿起來看眼她的書本,說:“好好學,不然怎麽考上你媽嚷嚷着的專業,還要不要出國留學了。”
“她就讀的經營,說成績差也行的啊。”
王怡婷拿手指指了下她,毫不客氣。
謝老爺子放下書,略有些感興趣的樣子:“哦?你不是跟謝懷瑾念一個學校的嗎?怎麽不是律師。”
岳小樓:“………………”
她實在太震驚,太太太……感動了。
謝老爺子居然都沒有調查過她的情況嗎?
這也太有品德了吧!
不像她,連李阿姨的生辰八字都提前整得明明白白的。
“懷瑾是我高中的學姐,我大學念的經管。”
“現在呢?”
“我外公的公司,現在是我幫忙打理……”岳小樓純粹是不想把公司說成是她爸的。
謝老爺子上下打量了下她,又問,“外公的公司?”
岳小樓很機靈地自報完家門,一副甜美乖巧的好面孔:“我外公是第一批赴美留學的博士,公司也是接的家産,他是大學教授。我是他帶大的,所以大學選的專業也聽的他老人家的意願。”
“哦,”變成拉家常的語氣,“什麽大學啊?”
岳小樓又開始慶幸當年苦學過的,報了大學的名字。
響當當的名牌大學。
“……”王怡婷臉色立刻變了,撿起筆,不甘心地戳了戳書頁。估計心裏在瘋狂地罵她大□□子。
“本科還是研究生……或者那邊叫修士?”
“本科。”
“喔,”謝老爺子語氣稍微變了,他清楚那所學校本科入學比修士還難,點點頭,“不錯。”
說了句,覺得有點不夠還是什麽,又意義複雜地添了句,“比謝懷瑾好多了。”
“……”
這不敢比不敢比。
岳小樓笑容微頓了下。在謝老爺子望過來的目光中,察言觀色,唇角的弧度頓半秒就又揚起來,口吻謙遜:“學姐也是很優秀的。”
言下之意:爺爺您說得特有道理。
超級厚顏無恥。
—
岳小樓跟謝老爺子聊完天,像是剛參加完畢業答辯似的,暈乎乎,喜滋滋地走回房間裏。
一腳深一腳淺的。
進房,看見謝懷瑾也已經起來了。
她長發披肩,正對着鏡子攏起來紮了個馬尾,餘光瞥見她,笑了笑,竟假模假樣地整理了下衣服說,“你克制一下自己,別沖動。接下來還有正事的。”
岳小樓看着她的正裝打扮:“………………”
開心的笑容都垮了,癟癟嘴,垂着眼小小聲喃喃自語說,“那麽小瞧我……我回去就買倆手铐,說扒就一定真扒,哼……”
謝懷瑾邊打量着她的神色,邊忍着笑,慢條斯理地把盒子裏的手表戴上。
這是昨天晚上才從抽屜裏找出來的,岳小樓送她的手表。
“喲,”岳小樓瞧見了,眼睛微亮,斜靠在門框站着故意說,“不是不舍得戴的嘛?現在怎麽就戴着了。”
“今非昔比,我媳婦兒那麽發達了,壞了再讓她買。”
謝懷瑾斜她一眼,“買嗎?”
買買買!
要一座城堡她都屁颠颠去搬磚頭給造出來……
—
岳小樓跟謝懷瑾走出房間的時候,轉彎到小廳,遇見了剛起床的顧霖宗。
“吃過早飯了嗎,”他走過來打招呼,笑一笑就露出虎牙,“我聽說下午……”
話突然頓住。
“姐啊,你怎麽又把這小破表戴上了啊?”
顧霖宗抓住她手腕,看得真真切切,不由無奈地搖頭加長嘆氣,“我當年送你的那塊好多錢呢,你也就戴幾次,千把塊的CK破表倒是戴得起勁,也不知道你……”
岳小樓一震,旋即挽着謝懷瑾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沒有吭聲。
顧霖宗是善于察言觀色的人精,感受到什麽似的,忽然詫異着收聲了。
兩個人的目光遙遙交彙,越過時間和空間,複雜凝望。原來就是你啊——
顧霖宗:那破表……
岳小樓:那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