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鋒
“楚大人方才不也說得很清楚了嗎?我沒得選。”蕭岑慘笑道,“聖人不信我,欲找個人監視我,為人臣子的,只得受着。否則便是不忠。”
其實蕭岑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沒跟楚臨秋吐露,那便是如今駐紮在城外的漠北騎兵。唯有自己接旨與楚臨秋成親,他們方可順利北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而楚臨秋聽了這話,也在暗自沉思,看來這個蕭岑果然如線報中所書那般是個莽夫,事已至此竟還想不出當今聖上真正圖謀的東西。
也對,如果他能有這些彎彎繞繞,就不至于在自己房中如蝈蝈一樣上蹿下跳了。
“楚大人!”蕭岑這時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躍而起,把上身基本壓在楚臨秋身上,并用一手撐在他的頭側。
楚臨秋不習慣在二人交鋒之中,居于如此弱勢的地位。因此他眼眸微閉,眉頭緊鎖,似是不悅,片刻後忽而冷聲道,“侯爺,請先從楚某身上下去。”
“抱歉。”蕭岑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果然将手從楚臨秋耳邊移開,但卻并未真正遠離他,而是與他臉貼臉,自語般地咕哝了一句,“蕭某險些被你騙了。”
“侯爺何出此言?”
“楚大人,你自幼被聖人帶入宮中悉心教導,令你衣食無憂。你視他如再造父母,根本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是也不是?”
“是。”
“楚大人,你在玄武衛任職的這六年裏,沒少替聖人監視所謂生了二心的臣子,并以各種形式除去他們,是也不是?”
“是。”
“那麽你剛才都在耍着我玩?”
“......”蕭岑身上的氣息此時帶有壓迫感,源源不斷地像楚臨秋襲來,令他的大腦十分暈沉。他勉強擡起重如千鈞的手,将那張大臉推開,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道,“不是。”
“那是什麽?”蕭岑咄咄逼人。他認定楚臨秋如今身體不适,必會失去應有的判斷力,因此決定詐他一回。
卻不料楚大人老謀深算,病成這樣了還不被他牽着鼻子走,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反而用一句話重新占據了這場談話的主動權,“若我有一計,能幫你暫且免除聖人對你的戒心,你可願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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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蕭岑沉默了,他神情有些怪異,一雙眼探究般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剛才差點相信了。”楚臨秋冷靜道。
“理由。”
“......”
“為什麽幫我?”
“如果沒有蕭将軍及骁勇善戰的漠北将士們,大岐邊境百姓絕無可能安居樂業。這個理由足夠嗎?”
“......”話音剛落,蕭岑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地使唇角上揚了些許弧度,戲谑地看着半靠在床頭神色淡淡的人,“楚大人,你讓我怎麽相信,一把淬了毒的利刃不傷人,竟是因為懷有一顆悲憫之心。這豈不是很荒唐?”
“是荒唐。”楚大人點頭表示同意,“但侯爺是否也忘了,玄武衛的最初職責是護佑京城和樂安寧。太平盛世,又有誰不希望看到呢?”
“......”或許是恰好戳中他心底的那一塊柔軟,蕭岑終于卸下了最初的防備與不甘。他微微動容,凝視了楚臨秋許久之後啞聲說道,“若是讓我發現你果真騙我......楚大人,那邊的幾案,便是你的下場。”說罷,他便将腳邊的那把胡刀勾起來踢飛出去,使其刀尖正好紮進坐榻正中的實木案上。
“侯爺放心。”楚臨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并不面露驚懼,仿佛蕭岑方才只不過開了個無關緊要的玩笑。
“那好!”蕭岑總算放下了心底的最後一絲疑慮。他重新倚回床沿,并随手扯過一縷楚臨秋不慎垂落下來的散發肆意把玩,片刻後仰頭問道,“在下能否現在聽聽楚大人的大計?”
“你我為夫夫,假意恩愛。”
“就這麽簡單?”
“嗯。咳咳......”
“你......”眼看楚臨秋竟又咳了起來,蕭岑趕緊跑到桌邊倒水,卻不料竟發現水壺裏的水早就涼透了。
“楚大人,你這兒的下人似乎并不怎麽聰明啊。主子站不住了不知道扶,主子房裏的水涼了,也不知道換。”
“咳......”楚臨秋似乎是被他逗樂了,說出來的話中還帶有些許笑意,“是楚某平日裏不喜他們靠近。”
被這麽一打岔,屋內裏的氣氛似乎和緩了許多,沒有方才的劍拔弩張。蕭岑卸去心中枷鎖,思緒便不可避免地跑偏了。他忽而生出了一種想法,覺得如果那個人是楚臨秋的話,也并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咳咳......侯爺,你說什麽?”
“......沒什麽。”蕭岑執壺的手一抖,險些将其中的水灑滿了一桌子。他索性将銀壺重重擱置在上面,轉身幾步回到床前,在楚臨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雙手撐于他頭兩側,低頭凝視着他蒼白皲裂的唇,半晌後突然開口,“楚大人,你唇色太淡了,該好生将養着。本侯可不想到時候,竟要與一個病秧子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