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藥

将蕭岑穩穩地送到床上後,楚臨秋便精疲力竭地坐倒在臺階邊緣,費力喘息着。此刻他覺得周身的筋骨都仿佛被抽去一般,疲軟得很。并且他大腦的暈沉也是一陣高過一陣,雙目前黑霧重重,險些不能視物。

就這麽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總算積攢了一些力氣,撐着已經不受控制的腿,站起來走到不遠處的美人榻上,顫抖着解開自己的衣袍,只露出完全被冷汗浸濕的白色中衣。

很快,他把中衣也褪了,只光裸着上身。如果蕭岑醒着,便可親眼見着他後背處尚未完全化去的一道道深色印記。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從幾案上的暗格裏拿出一個淺藍色瓷瓶,倒出少許膏狀物體,把手伸到後面艱難地為自己上藥。

此藥見效奇快,一經塗抹即被吸收,只是在此過程中,傷者會突然疼痛難忍,個中滋味就如同萬千只蟻蟲在啃噬着鮮嫩的皮肉。

想當年他初入玄武衛,便曾見一前輩在地上四處打滾,最終竟硬生生地疼昏過去。

楚臨秋自認定力非凡,卻也在那一瞬間扭曲了神情,愈來愈多的冷汗順着白如霜雪的臉頰滑了下來。他忽而揮舞雙手,把幾案上的棋盤狠狠掃落在地,然後整個人趴伏在上面,将頭埋在臂彎中,默默咬緊牙關,等待這一陣過去。

他很厭惡這種感覺,因為這是他身體最虛弱的時候,随便一根指頭便能要了他的命。他已習慣獨自舔舐傷口,不讓任何人靠近,卻不知為何竟會放任蕭岑留在自己的領地中。

哪怕蕭将軍此時正霸着他的床睡得人事不知,他也有種他下一刻便會睜開眼睛的錯覺。

紅桌上的香燭燃盡之後,楚臨秋也總算結束了上刑般的療傷。他身上早已使不出半分力氣,連動動手指頭都覺費勁,只能軟綿綿地繼續趴着,此外,他的眼皮也似有千鈞重,掙紮了幾次都未能将鳳眼完全睜開。

最後實在無法,他只得借着眼前明明滅滅的光去看“沒心沒肺”的蕭岑,神情一時有些恍惚,但随即又恢複了淡漠。

蕭将軍這時也不知正做着什麽夢,眉心緊蹙,口中也不時發出幾聲呓語。

由于二人相隔不遠,因此楚臨秋能勉強聽到幾個破碎的字詞,他的心就陡然一沉,眼神也逐漸由迷糊變得危險起來。

“自昔佳人多薄命,對古來、一片傷心月。”

兩人僅僅相處了這麽幾天,蕭岑便已經對自己這麽不設防了嗎?他敢在夢中自诩“才華出衆的人”,對當下境遇表示不滿......可想而知,此等大逆不道之語,若是落入第三人耳中,怕是聖人都未必肯留他到大婚之後。

正如同之前的“美人帳下猶歌舞”。這些前人的亡國之詞亡國之詩,本不應該出現在本朝“忠臣良将”的口中,可它偏偏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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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把這些事情藏在心中很久,一喝醉就“露了馬腳”?還是只不過是另一種的試探?

楚臨秋真想現在将他搖醒,質問他接受現狀對他來說就如此痛苦嗎?如果他回答“是”,那又怎樣呢?

自己敬他是個英雄動了恻隐之心是不假,但也犯不着搭上一條命救他出所謂的泥潭。

世人都說楚臨秋善權衡,不做于己無利的事。他自己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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