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密會(一更)
“将軍放心!屬下等必當竭盡所能找出此人,不讓他壞了您的大計!”
“......嗯。”蕭岑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他假咳一聲,慢慢地環顧一下圍在桌邊的人,便把他們都趕走了。很快,充滿脂粉氣的雅間內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寂寞地喝着茶,耳邊除了纏綿悱恻的絲竹聲,便再也聽不到其他。
“長夜漫漫,将軍一人飲茶,豈不是不解風情?”
“你是何人?”蕭岑忍不住皺眉,暗道自己的警惕性何時下降得這般厲害,連這女子是如何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的都不知道。
“你一直都在此處?!”
“将軍莫驚,奴家的夫君也是漠北軍的一名百夫長。此番前來是來報恩的。”這女子體态輕盈,宛如飛鴻,膚白如雪,一雙眼中似有水意,盈盈望去,令人不禁心馳神往。
但蕭岑絲毫不為所動,他只是暗中将手放在後腰,而後謹慎地問,“你夫君姓甚名誰?”
“将軍請近前,且聽奴家細細道來。”
......
七月廿五日,驕陽當空,酷暑難消。
但陶都的老少婦孺卻仿佛絲毫感覺不到,自未正起,他們便拖家帶口地湧上歸雀大街,翹首以盼。街邊的桂樹上挂滿了绫羅綢緞,地上也四處都是被灑上的花枝與殘瓣,一派喜慶的模樣。
楚臨秋老早便身穿大紅喜服,騎着高頭大馬歇在開陽門下,只等今日的另一個主人公從蕭府趕來彙合,便可帶着各自的紅妝,并肩繞城一周,風光無限。
但現在明顯已經過了約定好的時辰,蕭岑卻依舊不見蹤影,前方來路更是連一片駿馬踏起的煙塵都看不到。
被派遣到此協調事務的禮部官員們,無一例外均急得跳腳,他們幾次想上去向楚臨秋征求意見,但均被這人越來越黑沉的臉色給吓了回去。
其實不僅他們,就是連玄武衛一衆校尉,也幾欲爆發。
“大人,這定南侯是怎麽回事,都這時候了還不見人影?很顯然不把您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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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或許是被什麽俗務給絆住了腳步。大人,容屬下打馬去蕭府催促一番!”那人說罷,便徑自輕拉缰繩調轉馬頭,即刻要往蕭府而去,但卻被楚臨秋拉住了手臂。
“大人?”
“再等一等。”
“大人?時辰已經到了!再這麽幹等下去,恐誤了吉時。吉時過了那就是大兇啊!”話音剛落,其後背就被同伴重重地拍了一下。他随後意識到自己說了錯話,便面露愧色,擡手對着左臉打了一個耳刮子。
“再等一炷香。”
“什、什麽?楚大人這、一炷香委實太長了啊......不若我們先行出發......”
“......”楚臨秋沒有回應,卻轉過頭瞥了他一眼,就讓人将即将出口的話給生生噎了回去。熾烈陽光下,他面色雪白,額頭也偶有晶瑩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而下。但他依然将背挺得筆直,目視前方,雙唇緊抿,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事實上,楚臨秋看似鎮定,實則自己心裏也沒有底。兩日前的夜晚,蕭岑着人送手信一封,稱自己有私事要辦,已秘密出城。
這手信的結尾寫道:“餘心似鴻雁,此生不悔。若君亦然,則未時至開陽相候。不出一炷香,必歸。”
不知為何,楚臨秋看了這句類似于表明心跡的話,竟真的放棄了自己的處世準則,跟個傻子一樣杵在開陽門下,還要忍受旁人的私語及異樣的眼神。
因着這蕭岑久久不來,圍觀瞧熱鬧的人群早已暗中炸開了鍋。有人說蕭将軍故意擺楚大人一道,在大婚前夕回漠北去了,還有人說,這楚大人也是倒了黴了,恐怕今日過後便要淪為京城的笑柄,不過這二人本就一個天上一個泥裏,原也不該湊到一起去。
這些人自以為音量夠小,殊不知他們的議論早已盡入楚臨秋及玄武衛衆人的耳中。校尉們恨不得立即拔刀,将一衆亂嚼舌根子的愚民斬于馬下。但自家主子卻是始終面色如常,仿佛早料到了一般,不僅如此,他連眼神中也沒有起任何波瀾。這種鎮定,将別人的看法置之度外的态度,意外地令人心疼。
平心而論,楚臨秋相貌俊美,身量颀長,在幾年前也是陶都少女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只是後面他的行事太過霸道無理,遭致了很多非議。百姓們不明真相,由敬生懼,由懼生恨,自然就視他如洪水猛獸。
“啊!陛下!!!”禮官們擡頭一看,卻見天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了城門樓上,頓時大驚,哀嚎一聲滾下馬來,慌張地趴伏在地,行跪拜禮。街邊百姓亦如是。
楚臨秋聽到動靜緩緩擡頭,與武安帝的視線隔空交彙在一處,瞬間便讀出了這其中的含義。他苦笑着,帶領玄武衛一衆人也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天子今日只着深色便服,負手立于皇城內視野最開闊的地方,低頭俯看着他的臣民。他神色難辨,目光陰鸷,嘴角向下耷拉着,渾身散發着可怖的氣息,令人不禁心生戰栗。
原本人聲鼎沸的歸雀大街,此刻是死一般的寂靜,衆人均屏息靜氣,等待那一道“平身”的指令。在這種情況下,原本的酷暑驕陽也變得更加難以忍受起來。
楚臨秋今日的華貴喜服本就厚重無法散熱,又連着被折騰了許久,此時跪在地上,後背及額上一層層汗發出來,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身子發虛,直往下墜。他不得不以手撐地,勉力支撐。但就在他意識即将游離九天外的時候,天子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劈下,将它瞬間拉了回來。
天子問:“定南侯呢?”
“這......陛下!侯爺他、侯爺他......想是睡遲了,下臣已經着人去催了......”
“混賬東西!楚卿!你的人呢?”
“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