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詩集
蕭岑聞言大驚,心裏藏着一樁事的他,誤以為這幫人已從別處知曉楚臨秋得病的真相,便忍不住扭頭看向斜倚在榻上的人。
因在病中,楚臨秋只披了件鴉青色外袍便出來見客了。不僅如此,他的頭發也是随意绾起一束,連發冠都沒戴,只斜插了支簪子,其餘的則任它披散在肩上,甚至有少許落在了胸前。青絲如墨,更襯得他面白勝雪,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似的。
他還十分虛弱,說話間便不時有輕咳溢出,但神情倒是十分安然,顯然是不把那話放在心上。蕭岑見狀,也就不由得放下心來。
但随即,他還是不忍楚臨秋咳得如此辛苦,便坐了過去,主動倒了一杯熱茶喂了進去,一面給人順着胸口一面說,“咳……你家大人沒事,好生調養幾日即可,但你若再繼續哭下去……那可就說不準了。”
“……”少年被這聲假咳唬了一下,又見一人一陣風似的出現在他面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似乎無視了堂堂定南侯,直奔榻前。怨不得方才如芒在背,原來是有人在瞪自己。思及此處,他便急忙起身給蕭岑見禮。
蕭岑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只低頭道,“有話快說,勿擾你家大人歇息。”俨然也将自己當成玄武衛的半個主人。
幾人聞言面面相觑,,又偷眼瞧了瞧蕭岑,一時都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最終還是楚臨秋在人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撩起眼皮斜着掃視了他們一下,便開口懶懶道,“侯爺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是,大人。”
在一旁聽了只言片語,蕭岑方明白過來,辰時天子在殿上所言,“一箭三雕”之計是何意。原來玄武衛早在前幾日就已秘密查出死者頭頂銀針及那雲游道士的香囊均産自西川,而餘氏兄弟的祖屋正在此地。
這兩者看似毫無關聯,實則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例如甫一靠近祖屋,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與屍體身上發出的相同的香氣。又例如名單上的字跡雖與餘池的比對大不相同,但在某些不起眼的勾筆點劃處,卻仍有相同的習慣。這都是一個人無法抹去的破綻。
綜上所述,幼弟餘歲與此案有無關聯尚未可知,但長兄餘池,卻是無論如何也脫不開幹系。
偏生這個人自以為是,近日頻頻與玄武衛接觸求個京職,還借着大婚的由頭往楚府送了不少禮,其中不乏西川的奇珍異寶。楚臨秋一一笑納,态度卻十分暧昧,始終吊着他不給他準信。
“他想做什麽?”蕭岑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話。
“我正是想知道,才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來。”
“此人在何人手下做事?”
“他訟師出身,當地舉孝廉入了官籍,因能力卓絕一路被破格提為從五品司正,原先是西川節度使的左膀右臂。”回答蕭岑的是個年歲稍長的校尉,看着也比其他幾人沉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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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得了?你們查了這節度使了嗎?”
“事情絕無可能像你說的那麽簡單。”楚臨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身子又忍不住往下滑了滑。他始終強提着一口氣聽屬下的彙報,還要不時皺眉思索下一步棋的走向,早已支撐不下去了。此刻若不是蕭岑在身後緊緊抱着他,恐怕他就整個人軟倒下去了。
而蕭岑也十分警醒,見人眼睛半開半阖,神情恍惚,呼之不應,便知不好,急忙命人再端一碗參湯過來。
“九商?九商?來把參湯喝了再說吧。你來喂他。”蕭岑一面說着,一面還抓起楚臨秋的手對準他兩指間穴位狠按下去,助他保持清醒。
楚臨秋神智再度恢複清明的時候,就看見榻前圍着一群人,他們均用擔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老幺則坐在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手上還端着一個碗。
“怎麽了?”
“沒事了你們都散吧,別圍着。”蕭岑現在已經變成一手摟着他,一手替他撫着胸口。他低頭察看了下楚臨秋的臉色,斟酌着說道,“你方才……迷糊過去了。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裏不适?”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楚臨秋現在必然是渾身不适,只是……憑借一口氣吊着罷了。
“一刻鐘早過了,要不先讓他們回去,擇日再來?”
話音剛落,其他人也随聲附和,“是,是,大人您好好休息。若無旁的吩咐,屬下們便先行告退了。”
“回來。去把那本詩集拿來。”
“詩、詩集……這……”
“去。”楚臨秋這會兒雖倦怠得很,說出來的話也綿軟無力,但依舊讓人不敢不從。他只消拿眼一一從那些人身上掃過,便能帶起一陣寒風。
“請侯爺看一眼。”
“這是何意?”蕭岑萬分不解地接過那本老舊的詩集,低頭翻看起來,但他只瞧了兩眼,登時臉上就變了顏色。
“這、這是……”
“餘歲房裏也有同樣一本詩集,據我……所知,那是他們……用來傳遞消息的……工具。侯爺,你看着眼熟嗎?”
“這、這本詩集是祖父親自整理……漠北軍人手一本……怎、怎麽會……”
“侯爺,其實你知道,此事與漠北軍有關。”楚臨秋甚至用的是肯定的口吻,他也絲毫不擔心蕭岑會否認這件事,如果他真的對自己……的話。他心中唯一好奇的只是,蕭岑将此事隐下來,是否是為保護什麽人。
蕭岑這才注意到,外間的人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去,他心知躲不過,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蕭岑從來不知,自己原來也算是個懦弱之人。
就在這時,楚臨秋忽而說了一句,“侯爺,我相信你。”如同那日在楚府他問出“你相信我嗎”,那般雲淡風輕。
蕭岑感覺一下子整個人便輕松了起來,他緩緩舒出一口氣,盡量平穩地說道,“不錯,我确知曉此事,也曾命人探查,但毫無頭緒。唯一可知的是背後之人是祖父舊部,詐死脫身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