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相護

這餘池也是個聰明人,他從不胡攪蠻纏,在見自己憑借三寸不爛之舌還說服不了楚臨秋的時候,也就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只是在臨出門的時候,他突然扭頭,用血紅的雙眼緊緊瞪着美人榻上那道冷漠的背影,啞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餘某在京城......靜待大人的決斷。”

說罷,便一甩袖掙脫鉗着自己的手,大步往來處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回廊盡頭。

楚臨秋別看始終坐得挺直,然實際上,他掩在袖中的那雙手早已被自己攥得發白。與此同時,他額上與肩背的冷汗,也在一層層發出來,幾乎像是被人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在門被輕輕合上的一瞬間,他提起的那口氣就散了,竟是一下子失了力跌下榻去,便連案上的東西也被掃個幹淨。

“九商!!!”

蕭岑從隔間急哄哄奪門而入,猝不及防看到眼前場景,頓覺胸口發悶,渾身上下都止不住地發冷。

過了一陣子,他才胡亂抹了一把臉,踉踉跄跄地走過去,抖着身子将人從地上扶起來,摟進自己的懷裏。

“九商?”他低頭正欲查看楚臨秋的情況,卻發現這人并未失去意識,此時正雙目微睜,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覺得如何?可還能起身?”在這般不知掩飾的眼神注視下,蕭岑詢問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變柔了。

“我......”楚臨秋似乎是嘆息了一聲,便又倦倦地阖上了雙眼,“我冷得很......帶我回去吧......”

“冷?”蕭岑的心咯噔一下,急忙伸手碰了碰楚臨秋的額頭,果不其然,又起燒了。

“出來!将這些東西收拾幹淨,小心着弄。”蕭岑飛速地下完命令,并使人去請劉先生之後,竟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于衆目睽睽之下,将楚臨秋從地上抄膝抱起,一路往上房疾走而去。

“先生!今晨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發作?”

蕭岑低頭望着即便被幾層錦被包裹着,都仍在不停打着寒顫的楚臨秋,心中萬分焦急,恨不得以身代之。

楚臨秋的情況已十分不好,他人雖失了意識,雙唇卻在輕輕抖動,眉峰微聳,便連整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蜷縮了起來,說不上來是在忍痛還是在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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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楚臨秋也連一聲低呼都沒有發出,安靜得不成樣子,只是在蕭岑的手伸過來之時,會下意識地緊緊攥着。

蕭岑見向來要強的人,竟對自己如此依賴,一顆心更是化為了整灘水。他急忙俯下身去,輕輕地環着楚臨秋的上身,低聲哄道,“一陣兒就過去了。九商,本侯......本侯會陪着你的。以後都有本侯陪着你!你......你莫怕,莫擔憂。”

“先生,可還有什麽法子讓他別再這麽難受下去了?您那個恩師......着實難找尋得很呢。”

劉先生聞言眉頭緊鎖,不知如何應答,過了一會兒,他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侯爺,藥擱涼了,先給大人喂下去吧。”

“......好。”蕭岑暗道此時着急也無濟于事,便勉強壓下心頭不安,親捧了那玉碗,捏着勺子輕輕攪動了兩下,便舀起一點藥汁,湊到楚臨秋的唇邊,試圖将它塞進去。

可楚臨秋此時神智全失牙關緊咬,并不能聽話吞咽,因此“喂”進去的藥汁便悉數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蕭岑只好命人将他扶起來,裹着錦被靠坐在床頭,自己再撬開他的牙關,将藥汁一小口一小口地渡進去。末了,還給他喂了小半杯清水,以清楚他口中苦味。

劉先生讓人熬的藥總是見效奇快,沒多久,楚臨秋竟有點要清醒過來的跡象。只是身體卻還難受得緊,即使靠着也忍不住要打擺子,蕭岑見狀趕緊擱下杯盞,坐過去将他摟在懷中,低聲問道,“冷?”

楚臨秋意識剛剛回籠,尚未睜眼便記挂着方才的事,“東......東西......”

“都命人好生收着了,放心罷。”蕭岑想起方才匆匆一瞥看到的人頭,雙目微睜,形容可怖,頓時心中一寒,顫聲道,“時候還早,再休息會罷?有什麽事等身體好了再說。”

也不知楚臨秋是不是真病糊塗了,聽到這話一時竟喃喃接道,“好不了了......”

“你!胡說!”蕭岑發狠擡手便一掌打在楚臨秋臂上,将迷糊着的人震得都睜了睜眼睛。

“......怎麽了?”

“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嗎?”

“......”楚臨秋用他那雙迷茫無害的鳳眼直盯着他,似乎不解其中之意。

蕭岑登時便沒了脾氣,只得仰天長嘆道,“我蕭某人戎馬幾載,破敵無數,今日算是輸個徹底......”

“侯爺。”楚臨秋一旦回魂,果然就不肯安分待在別人的懷裏,即便他此刻渾身無力,也要扶着蕭岑的胳膊坐起來。

“京中果要出大事了。”

“什麽事都沒你的身子重要。”蕭岑垂眸朝後瞥了一眼,示意劉先生離去之後,方摟着他的肩膀寬慰道,“別多想,火燒不起來。即便是燒起來,我也會護着你的。”

楚臨秋笑了,雖多少帶着點虛弱與無力,但好歹是他十餘年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因而顯得尤為迷人。

“侯爺,在陶都,當是我護着你才對。只是楚某卻......”不知道還能護多久?

“好哇!”蕭岑立即抓住時機,撫掌笑道,“楚大人,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這回可沒有反悔的餘地了。在未能徹底護住本侯之前,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不可妄自菲薄,不可心事過重,更不可......輕言放棄。似剛才那種話......罷了,你想必也是無心的。”

“......”

蕭岑甫一回過神來,便見楚臨秋又以一種暗藏戲谑的眼神望着自己,頓覺先機盡失,此生便只餘丢盔棄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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