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示好

“門生?”蕭岑若有所思地盯着廳前立柱,竟還頗有幾分往日沒有的深沉。

吏部侍郎陳岚,與工部侍郎章若汐,确是經由楚臨秋之手擢升至如今這個位置上的,從某些方面來講,可算是他半個門生。

只是這兩位出現的時間,未免也太過巧合些了吧?卻不知又作何求?

“算了,馮兒你就別過去了,多叫幾個人,好生守着大人。門也關了,不準外人靠近此間一步。”說罷,蕭岑再次回首,深深地凝視着歪倒在椅上閉目沉睡的楚臨秋,良久後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才故作潇灑地甩袖跨過門檻,往前院而去了。

還未完全穿過長長的回廊,蕭岑便遠遠瞧見侯府朱紅大門處站着幾個互相交談的人,他們從背影上看,年歲都不是很大,應該不過而立之年。其中有兩位氣宇軒昂,眉目清朗的,想必就是侍郎大人了。

“咳。”蕭岑假咳一聲,走下臺階,人未近前倒是先發制人,“今個兒這是刮的什麽風?竟把幾位大人給一齊吹來了。”

“下官見過侯爺。青天白日前來叨擾,實屬......”

“幾位是來找九商的吧?今日不巧,已經睡下了。所以......還是請回吧。若有要事,明兒一早,先将拜貼呈上。”話音剛落,蕭岑便揮舞着廣袖,做了個“請”的手勢,驅逐之意十分明顯,甚至不給人開口說明來意的機會。

由樞院來的幾位已經傻眼了,他們在朝中浸淫數年,還從未見過似蕭岑這般“直來直往”,絲毫不留情面的人,因此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與之打交道。

最後還是吏部陳侍郎反應快些,只見他上前一步,将始終提着的藥包遞到侯府家仆的手中,笑着道,“學生聽聞老師近日身體違和,特往德濟堂抓了一副補氣養神的藥。放下這便回去了,還望侯爺千萬要對老師告知,學生來過。”

“正是,正是。學生也......也帶了些北江的千年老參,還望老師以身體為重,莫要太過辛勞。”說罷竟還拿眼偷觑身邊的人,看得蕭岑不禁有些想笑,但也更加猜不透他們的來意。

“放下吧。你們幾位呢?”蕭岑只随意一瞥,便将目光放在了樞院幾人身後暗紅的箱子上,在看清其中之物以後,他頓時面色一沉,冷聲問道,“這是何意?”

“侯爺問下官‘何意’,下官該如何作答?此為上陽珊瑚樹,南海東珠,洛川美玉,俱是些稀罕玩意兒,乃是我等從庫中精挑萬選而來孝敬大人及......侯爺的。還望侯爺全了下官們的一片心意。”

“你......”蕭岑觀這都承旨生長約九尺,蜂腰猿臂,濃眉大眼,原想城府不深,如今卻是自己以貌取人了。若陶都的武将都似他這般形狀,那麽蕭岑想,楚臨秋所說的“酒囊飯袋”,興許還是擡舉他們了。

蕭岑不知這京城的“規矩”,因而總要思慮周全了方敢言語,不過想來,這幫人都敢将“給上司送禮”大喇喇地擺到臺面上,怕也已經是整個大岐的風氣了罷?

一想到這裏,他的心中就充斥着無限失望與恨意,暗道自己與祖父多年來的一片赤誠,果真是喂了狼心狗肺的東西。

“帶着你的東西滾出去!為人僚屬不想着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卻成天想着如何送禮讨好上司,堂堂樞密使大人平日裏就是這般教導你們的?本侯倒想看看他......”

“侯爺!侯爺!且慢!侯爺!”

“......”蕭岑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從遠處跑來的寧伯給打斷了,只能放下原本指着門口的手,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老人家見此情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小跑過去附在蕭岑耳邊嘀咕了好長一段話,這才令蕭岑神色稍霁,周身的肅殺之氣也散了少許。

“既然寧伯都這麽說了,那也就是九商的意思。罷了罷了,那株珊瑚樹有點意思,留下,其餘的,你帶回去吧。”說罷,他又緩步踱到那都承旨的身邊,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你若有求于他,就不該如此大張旗鼓,所以,其實還是替你真正的主子來試探虛實的吧?”

“......”在聽完這話之後,都承旨身子輕顫了一下,眼神也逐漸有了變化,他愣在了原地,垂在身側的手,也無意識地蜷縮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勉強扯起嘴角,幹笑道,“侯爺想是對我等有些誤會......”

“誤不誤會的,本侯不關心。本侯在意的是......爾等何時對他不利?”

“侯爺說笑了。下官如何會......”對上蕭岑眼神之時,都承旨噤聲了,憑他九尺的身長,在這位年紀尚輕的定南侯跟前,竟然也不禁感到了一絲寒意。昔日漠北“小戰神”之稱果真不是浪得虛名。每到這個時候,誰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一眼就見分曉。

兩人堵在門口僵持不下,誰也沒有料到,最後解圍的竟是一介真文人,“侯爺息怒,請聽下官一言。”

“爾又是何人?”

“下官樞密院編修翁月華,表字同光。您想是不知,如今樞院是何等情形,故對我等此舉深惡痛絕。”那人面帶微笑将蕭岑請到一棵樹下,輕聲說了後面的這句話,音量雖不大,宛如含在口中,但卻字字打在人的心上。

“我朝太祖将以宰相大人為首的‘東府’與樞院分立而治,就是為了分權制衡,可如今......連我們那位大人,都是宋閣老一手提拔起來的。宋閣老一家獨大,樞密使大人碌碌無為,我等一衆僚屬,終日惶惶不安,好不容易盼來了能主事的人,自然要......多為自己打算。”

“爾等果真是來示好的?”蕭岑眉頭一皺,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身邊的人,內裏是萬分不信,但觀後頭衆人,竟一個個面色尋常,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得也恍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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