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難臨頭
衆修士均已落座,山城城主趙橫方步入東廳。
錦袍金冠,龍行虎步,至丹陛前,趙橫抱拳道:“城內諸事纏身,來遲一步,諸位道友見諒。”
左側首位空置,雲霁端坐右側,正與開陽真人和聲論道。
玄樓觀兩人不見蹤影,趙橫掃一眼趙蓮,見其舉盞輕笑,只能無奈搖頭。
将宴席交由小妹安排,早該料到會是這般結果。
罷,既決意扶持小妹,同玄樓觀撕破臉皮,不過早晚。
聽侍者禀報,兩人離席似同雲霁有關。背後若有白雲山之意,玄樓觀九成氣數已盡,一山兩觀五皇十八宗,必要重新排位。
趙橫意定,朗聲道:“今日宴請諸位道友,茶水怎能盡興,上酒!”
“是!”
兩名青衣侍者躬身退出,未幾,數名披甲衛士肩扛酒壇,列隊而入。
酒壇皆為玉鑿,以符篆封存,內盛佳釀,每只足有百斤。
趙橫親自拎起一只酒壇,取下符篆,拍開酒封。
伴随一聲悶響,濃郁酒香頃刻飄散。
金丹真人尚罷,築基弟子均頭臉發紅,顯出幾分醉意。
“香氣這般濃烈,莫非是百果酒?”
“開陽真人好眼力!”趙橫笑道,“确是百果酒,乃家祖所藏,存世已有兩百年!”
話音未落,廳內頓起一片驚呼之聲。
“兩百年?”
有修士性急,端起酒盞,只見酒液清澈,稍顯濃稠。酒珠懸于杯口,久不滾落。
酒香沁人,內中隐含靈氣。只半盞,便比得上一枚天靈丹。
“好酒!”
靈酒不同丹藥,無太多忌諱。哪怕是築基修士,喝下整壇,也不過大醉一場。
服下等量天靈丹試試?不落得氣海崩裂,也要爆體而亡。
“諸位道友滿飲此杯!”
趙橫舉杯,以法力催動,聲如春雷,傳至廳內每一角落。
“多謝城主盛意!”
衆修士齊聲道謝。哪怕對趙橫心存不滿,此時也要放下。
李攸故技重施,香茶之後,石子內再下酒雨。
三杯之後,兩頭山鹿成功被酒氣熏醉,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眼前浮現幻影,錯将懸山看做仇敵,豎起鹿角,蹄下生雲,狠狠向前撞去……
轟!
鹿角折斷,懸山轟鳴,石子顫動。
綠洲中靈氣狂卷,懸山上雲圖生輝,發出道道星光。
星光聚到一處,浩瀚如海。
靈雲在光中層疊,雲層深處,高山殿閣若隐若現。
虛影在眼前閃過,李攸不由心驚,手一抖,杯盞掉落,碎裂聲起。
糟糕了!
“李道友可是醉了?”雲霁轉頭,貌似關心。
李攸木然着臉,點頭道:“略有不适,暫且退席。”
“既如此,我與道友……”
“不必!”
李攸打斷雲霁之言,不再給他開口機會,果斷起身離開。
體內靈氣翻湧,情況很不對勁,必須馬上離開!
趙蓮一直關注此間情形,見李攸離席,尋機跟了上來。
“尊者可要返回西閣?”
李攸擺手,揮退侍者,獨自走出東廳。
行到中途,終于抑制不住,飛身躍起,縱上懸空石廊,黑色靈力不停湧出,似團團烈火,勢若燎原。
李攸忙祭出黑傘,張開屏障,不欲被東廳修士察覺。
腳下忽傳鈴音,靈石漫射白光,石廊成一條光帶,照亮夜空。
廊上雕刻化出實影,百花竟放,飛鳥争鳴。
兩頭靈獸掙脫束縛,飛蹄登空,鹿身雀首,頭頂獨角,周身靈氣浮動,鎖定廊上目标,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撞了上去。
李攸來不及躲閃,只能将自身當做板磚,硬扛。
轟!
黑影虛光撞到一處,如隕石相擊,淩空炸裂。
轟!
又有兩頭靈獸飛起,李氏板磚穿空而過,徒手撕裂光影。
靈獸悲鳴一聲,化作萬千光斑,被黑暗吞噬,剎那消散。
石廊光芒暗淡,數塊石雕先後碎裂。
靈力削去一層,雲圖停止流動,氣海重歸寧靜,李攸頓覺神清氣爽,只差對空大吼:“下一個!”
巨響驚動府內披甲衛士,循聲趕來,只見趙蓮立在廊下。空中似有法力波動,卻被靈霧遮擋,探不出究竟。
一名披甲衛士上前行禮,道:“見過夫人。此處法陣啓動,可有人在府內生事?”
“我與道友切磋道法,動靜大了些,不必大驚小怪。”趙蓮道,“退下吧。”
“是!“
披甲衛士退走,趙蓮召回黑鏡,靈霧散去,靈光瞬間漫射而出。
半空中,李攸微合雙眸,靈識擴散至整座浮空山。
之前靈力狂湧,驚動守山器靈,以為他人奪山,方才引得法陣發動,幻化出靈獸,欲置李攸于死地。
不料錯估李攸境界,雙方硬撼,竟是李攸勝出。
兩擊落敗,法陣破損,守山器靈心生懼意,蜷縮藏起,不敢再動。
黑鏡忠實回放驚人一幕,趙蓮不由面露驚色。
難道,她還是低估了此人?
李攸浮在半空,紅紋蔓延長袖,眼角淚斑隐隐發熱,指尖劃過夜空,漫射數道黑光。
趙蓮直覺不妙,忙出聲道:“道友且慢!”
焦急出口,仍是慢了一步。
黑光化作絲線,牢牢楔入山中,守山器靈躲藏不及,被牢牢捆縛,紮掙無用,只能引頸受戮。
意外的,李攸只将其困住,并未急着下手。反自半空落至廊下,只煞氣未收。
黑眸掃過,趙蓮如置身地底深淵,不由退後半步,運起法力,方穩住心神。
“李道友,”趙蓮開口,笑容有些僵硬,“本座……我有事同道友相商,可請道友到亭中一敘?”
“不必麻煩,此處即可。“
“也好。”
趙蓮撫過銀色面具,手捏法訣,以兩人為中心,圍起一道屏障,隔絕法力窺伺。
“前番行事實有不當之處,令道友生出誤會,還請道友勿怪。”
“趙宗主所言,可是山城令一事?”
“正是。”趙蓮點頭,自袖中取出一只乾坤袋,“此內有天靈丹兩枚,只當賠禮,還請道友收下。”
“不必。”李攸只對靈壤玉石感興趣,袋中之物于他沒多大用處,“誤會也好,怎樣也罷,趙宗主真有誠意,當為李某解惑。”
“道友所言甚是。”趙蓮颔首,“既如此,我便全部告知道友。”
李攸攏手靜立,表示洗耳恭聽。
“……玄樓觀觊觎攬月宗至寶,以鬥法為由,妄圖據為己有……“
“師兄為玄樓觀暗算,金丹破碎……為重修道法,需得巫界紅歡頸中血……“
“以玄樓觀平日所為,一旦結仇,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道友身單力孤,不妨與我聯手,共滅其山門!”
李攸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趙蓮與玄樓觀有仇是真,求紅歡頸中血也是真,同他結交,聯手對敵則未必可信。
觀其行事,不過是變相利用。
滅一觀傳承,惡名誰擔?
引來“正義”勢力圍攻,誰來承擔怒火?
背靠三方勢力的攬月宗宗主,還是一介山野散修?
出自本意,可與天下為敵。若成他人踏腳石,兩輩子當真白活。
非是李攸惡意揣測,實則前生見得太多。
“趙宗主如何肯定,我能取來你要的東西?”
“明人不說暗話,”趙蓮輕笑,“道友不是散修,而是巫修。更是元嬰後期之上,我說得可對?”
“……”這誤會有點大。
見李攸不語,趙蓮咬牙道:“道友若能應下此事,我願以五千靈石相贈。”
“五千?”李攸挑眉。
“一萬!再加一件元嬰法器。”
“三件。”李攸伸出三根手指,“玉石制成。”
“好,一言為定!”
趙蓮應下,手捏法訣便要立誓,不想法印飛到李攸額前,自動彈開。
“李道友這是何意?”
“不喜而已。”李攸道,“趙宗主執意如此,前言作廢。”
“……”
話至此,趙蓮只能放棄。取出一枚東虢令,道:“若道友取得歡血,憑此令可入東虢內城。”
又是令牌?
“道友放心,引道友誤會之事,我不會再做。”
“哦。”
李攸接過石牌,确未察覺靈識痕跡,随手丢入石子,不再理會。
動過手腳也沒關系,離開山城,馬上當宵夜,萬事大吉。至于趙蓮所求之物……能不能尋到,尋到後給不給,再議。
元嬰法器?
此處有更好的東西,唾手可得。背黑鍋之人也很好找,不必費腦。
解開胸中疑團,李攸心情大好,轉身返回西閣,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回到閣內,翻出碧玉碗,擺開七柄玉劍,目光微閃。
神識掃過,守山器被捆成粽子,瑟瑟發抖。
趙橫宴飲大醉,趙蓮自以為交易達成,放松警惕,都未能察覺,李尊者即将撕下友善僞裝,浮空山正要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