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震驚

西陽關內,四面城牆豁開巨口,城中如遭隕石撞擊,地面塌陷,現出深坑。附近建築俱四分五裂,墜入地底。

虎陽尊者倒在坑底,渾身血污,雙腿骨碎,右臂不知去向。

五名皇室供奉趕到,見此場景,均現震驚之色。

親衛欲跳下救人,卻被瞬間湧出的罡風卷起,飛起數十米,險些命喪當場。

“咳!”

虎陽尊者動彈不得,意識還算清醒。聽到聲響,勉強睜開雙眼,當即咳出一口濁血,臉上黑紅交錯,猙獰仿似惡鬼。

“咳!”

又是一口濁血噴出,五名皇室供奉再不敢遲疑,紛紛祭出法器,抵擋罡風,縱身躍下。

對虎陽尊者,燕皇确有囚殺之意,然此事只能暗中進行。

于國內而言,虎陽尊者是鎮守北疆的英雄,聲望極高。于其他四國,亦是元嬰尊者,不可小觑。

未有明旨,不知緣由,就這麽死了,還是以這種方式,如何向他人解釋?

仇家報複?狄戎來犯?其他四國暗下毒手?

五國分夏,實為逆反。其本質決定,自立國初,就非鐵板一塊。

虎陽尊者死得不明不白,齊梁等國絕不會放過機會,很可能趁機散播謠言,言燕皇鏟除異己,派他五人背後下手。若如此,後果将無法收拾。

燕皇無錯,錯的只能是他們。

為保陛下聖名,他們必需消失,如埋在親衛中的探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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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老,怎麽辦?”

“便是将人救起,怕也活不成。”

“用天靈丹!”棋老厲聲道,“無論如何,在返回都城之前,他不能死!”

哪怕成為廢人,只剩一口氣,也不能死在這裏!

說話時,棋老手捏法訣,祭出法器。

一張棋盤在陷坑上方張開,四角射出黑白兩色靈光,光中似有兵戈之聲。

飛身躍上棋盤,棋老自袖中祭出一柄拂塵。白色絲線如有生命,不斷延長,尖端探入坑底,正要卷起虎陽尊者,地底又傳轟鳴巨響。

陷坑再塌,土石急速崩落。

罡風愈發強勁,四周俱是罡風碎石,休說救起虎陽尊者,自保都十分困難。

眨眼之間,大地裂開,天空聚攏烏雲。

雷聲轟響,與地裂聲相應。道道閃電爬過雲層,似銀蛇狂舞。

電光落下,城牆瞬間倒塌,城內燃起大火。

火光沖天,雲層增厚,如有大災将臨。

“不好!”

棋老忽然心頭狂跳,發出一聲驚呼。顧不得狂風電閃,以法力催動棋盤,目光緊盯陷坑底部。

漆黑深淵,好似地獄敞開大門。

虎陽尊者的血浸透土層,縫隙中光芒綻放,炫目至極。

伴着強光,深埋地下千年的人皇祭臺,終要再度現世。

“發陣已破,祭臺将起!”

棋老大喊一聲,頭頂沖出青色光柱,內中盤坐一稚齡孩童,衣着發冠皆與其一般無二,正是棋老元嬰。

“我等當以身結陣,将其鎮壓!”

五人可以肯定,定是虎陽尊者破壞法陣。

只不知其本意為何。是想将祭臺據為己有,還是想破滅燕國根基,同燕皇魚死網破。

無論哪一種,都已失敗。然其妄為之舉,卻是後患無窮。

“一旦祭臺破空,燕國将滅,四國亦要不穩。”

棋老說話時,其他四人先後放出元嬰,分鎮東西南北四方,手捏法訣,形成四條光鏈,一端抓在元嬰手中,一端纏繞陷坑上方,結成一張光網。

棋老咬破舌尖,青色光柱顏色加深。

“老朽先來!”

話落,元嬰飛離頭頂,立在光網正中,盤膝坐下。

“我五人合力,仍無法徹底鎮壓。”棋老面如金紙,氣息不穩,硬撐說道,“必須報知都城,齊、梁等國也要送信。越快越好。”

“告知他國?”一名供奉遲疑道,“是否應先禀報陛下,再做決定?”

“此非一國之事!祭臺現世,動搖國運,必将生出大亂!”棋老大喝,元嬰隐有崩裂之相,“請諸位遵我之言!”

四人互相看看,終不再多言,陸續點頭。

城內将官修士均被召集,雖不知異變真相,觀此情景,也知事态緊急。不能替代五名供奉鎮壓祭臺,只能輪番祭出法器,張開法陣,勉盡其力。

坑底的虎陽尊者絕不會想到,他的舉動,會為燕國乃至整個人界帶來多大變數。

縱有全城修士合力,祭臺仍在上升,只是速度比之前緩慢許多。

九層符文雕刻發出亮光,逐漸變得鮮活。

最高一層,修士面南而立,手托印玺,昂首向天,袍袖随風飛舞,剎那間,周身亮起星光,似要破石而出,重掌萬世。

“蒼天!”

五名供奉齊聲驚呼,道心不穩,險些碎裂元嬰,生出心魔。

與此同時,冰湖之上,衆修士亦陷入混亂。

水柱增加為三道,湖心裂成百餘浮冰,并随水柱增加,不斷向外擴散。

一具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荒獸骨骸,被黑色靈光包裹,如島嶼一般浮上水面。

荒獸頭顱上方,漂浮一顆藍色光球,內中正是鯨王殘存靈識。

李攸立在骸骨頭顱正中,周身環繞黑色靈光,仿佛與鯨王骸骨同自深淵蘇醒,帶給世人無盡的震撼與恐懼。

荒獸骨骸現世,衆修士沒有半點心喜,紛紛祭出法器,飛離湖面。

雲霁氣海受損,慢衆人一步,又被周雲琅祭出的皇子印擋住,速度更遲。

扁舟升空時,腳下堅冰早裂,冰冷刺骨的湖水從裂縫噴出,倘無避水珠,定将兇多吉少。

“周雲琅!”

靠在舟首,雲霁發誓,今日之仇,定将千百倍讨還!

見雲霁驚險脫身,周雲琅手托皇子印,心有不甘,遂道:“劉朝奉。”

“殿下。”

“令父皇蒙羞的小人,不該存世。”

“殿下,”劉朝奉略有遲疑,“他是璇光尊者門下,萬一惹上……”

“恩?”周雲琅倏地轉身,緊盯劉朝奉,陰狠道,“區區一個元嬰尊者,敢對本皇子如何?”

劉朝奉不語。

一個元嬰尊者的确沒什麽,無需看在眼裏。他話中所指,乃是雲霁背後山門。

一山兩觀五皇十八宗。

以五國之力,尚在一山兩觀之後,而五皇排位,周文皇僅列第四。

因雲霁觸怒修真界最大山門,周國恐将生變。面對此等後果,皇太子也不敢輕易誇口,這般狂妄。

如此看來,朝中傳言,二皇子觊觎皇太子之位,欲勝過大皇子,取而代之,非是虛言。

“劉朝奉還有異議?”

“不敢,遵殿下之言!”

“為防夜長夢多,就在燕地動手。”

“是!”

劉朝奉拱手,垂下雙眼,掩去眸中異色。

湖邊,多數修士脫離險境,回首看向鯨王骨骸,表情各異。

心存餘悸者有之,詫異驚愕者有之,觊觎貪婪者同樣不少。

雖各有所思,卻無一人再催動法力,踏上冰面半步。只因湖心處,黑金色的火焰包裹堅冰,正在熊熊燃燒。

火海中,兩個肚兜娃娃——高達數丈的娃娃,腳踏堅冰黑火,四拳相對,額頭相抵,哇呀呀亂叫,不讓寸步。

兩人角力時,火星四射,碎冰亂飛。

“嗷!”靈狐被火星濺到,皮毛又禿掉一塊,老實趴到李攸肩上,不敢亂動。

站久了,李攸幹脆盤膝坐下,等着金烏真火與萬年玄冰分出勝負。

“真是沒想到。”

萬年玄冰生出的靈體竟是一根筋,打死也要糾纏不休。

本以為請鯨王幫忙,對方會給幾分面子,結果……就是眼前這樣。

坐了半天,兩個巨型娃娃仍在肉搏。轉頭看一眼鯨王,後者正頭頂噴氣,一眨不眨盯着“戰場”。

顯然,萬年玄冰不給面子的行為,讓鯨王覺得顏面盡失。如果不是條件限制,八成會替代金烏真火,一魚鳍拍扁冰靈。

李攸閑得無聊,向鯨王搭話,“閣下所謂的秘密,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喚我北冥即可。”鯨王道,“秘密可以告訴你。不過,周圍這些人,你不打算處理一下?”

“處理?”

“荒古之時,為争仙寶必要一場血鬥。雖已萬年,規矩應該沒變?”

“這個嘛,”李攸起身,掃過岸邊,笑得不甚在意,“無礙。”

事實上,他本可以将鯨王骨骸藏入氣海,但在最後一刻,突然改變主意。

既然決定要走強者之路,何必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觊觎如何,貪婪又如何?

煉成洞天福地,引來的麻煩,會比一具荒獸骨骸多上百倍、千倍。

他早先的諸多舉動,已是足夠高調,何妨再高調一回?

後世有個詞叫“炫富”,換到當下,大可變成“炫寶”。

總之,他收膩了好人卡,決心走回反派之路,炫富炫寶一起來。

不服?羨慕嫉妒恨?

咬他啊。

不能在人界做螃蟹,還談什麽去巫界找回場子,要回仙靈草。

李攸能察覺自己的心态變化,并無意糾正。

道順本心,他漸漸能體會其中深意。

不過,他可以不在乎,圍觀衆人卻不一樣。

雲霁服下丹藥,調息片刻,看清鯨骨上的黑色身影,眉間不由皺起,“李道友?”

湖下巨變,還以為李攸遭遇不測。如今看來,危機未必沒有,卻是因緣際會,遇到一場天大機緣。

五輪宗和天人宗修士認出李攸,暗中交換眼神,抱定心思,等李攸離開後撿漏。

“既然湖面已開,說不定水下仍存巨寶。”

動手和李攸搶?

腦袋被法寶砸了,才會認不清差距,腦缺不要命。

只不過,世上當真有腦缺之人。

周雲琅盯着鯨王骨骸,眼中滿是貪婪,攥緊皇子印,對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更是志在必得。

“如此異寶,正該為我所得。”

如果李攸聽聞此言,定會覺得熟悉。自玄樓觀之後,終于出現敢打劫石頭的勇者。

又過數息,兩個巨型娃娃終于分出勝負。

參照之前結果,金烏真火勝出,叉腰狂笑。萬年玄冰敗北,坐在冰上大哭,邊哭邊打滾。

在水下哭不要緊,換到冰面上卻是要了人命。

眼淚啪嗒啪嗒掉落,像是砸下一個個巨大冰球。

刺骨寒風平地而起,卷着碎冰,向四方疾射。

“哇哇!”

魔音穿腦,距離稍近的修士,頓覺眼前發黑,氣海震蕩。

“不好,速速離開此地!”

意識到情況不妙,衆人再不敢多留,臨走望一眼湖面,巨大的荒獸骸骨,恐怖的真火玄冰,颀長的黑色身影,深深烙印腦中。

不是魔修,勝似魔修。

惹來這等麻煩,竟能全身而退,以後見到,必須繞開走!

周雲琅被護衛拉走,怒火沖天,一掌揮出,兩名護衛差點栽下法器。

雲霁退後一定距離,沒有馬上離開。立在舟首,遙望李攸,看他揮袖收回金烏真火,飛身而起,似同萬年玄冰說些什麽,難言心中是何種滋味。

最終只能苦笑一聲,告訴自己,機緣天定,非該為他所有,終不能強求。

“也罷。”

正要催動扁舟,離開這塊“傷心地”,身後突傳風聲。

側身避開,只見兩枚獸牙、三件法器為靈光包裹,落在舟上。

“贈于道友。”

靈光散去,四字仍凝在空中,數秒方才消散。

靜默半晌,雲霁忽然單手覆額,縱聲大笑。

爽朗,灑脫,再無半分算計。

“多謝道友!道友之義,雲某銘記在心!”

聲音傳出很遠,李攸正同萬年玄冰談判,回頭看一眼,頓覺莫名。

不過是為了結因果,至于嗎?

見過鯨王骨骸還能如此,難道他看走了眼,雲真人遠比印象中實誠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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