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橫財

一天一夜,噬魂藤和柳木器靈持續挖寶。

随着法寶器靈不斷出土,懸山之下,深坑遍布,兩者配合愈發默契。

噬魂藤探入碎石,卷起一件件法器珍寶。柳木器靈飛在半空,或指點方向,或親自動手,很快,綠洲中多出三座寶山。

期間,一面圓鏡引來李攸側目。

鏡面光滑,應是以靈石打磨,嵌入圓形金玉。邊緣刻有符文,并有排列整齊的凹槽,指尖擦過,能感到些許靈力湧動。

揮袖卷過銅鏡,李攸皺眉,總覺得熟悉。

“奇怪?”

手捧圓鏡,試着祭入靈力,如泥牛入海,無半點反應。

一次不成,二次再試。

李攸眉頭越皺越緊,祭入的靈力全被吸收,圓鏡內部好似有一個無底洞,靈力再多也無法填補。

反複幾次,始終找不出關竅,只能向鯨王求助。

“玄冥,你可認得此物?”

“有些像覽世鏡。”浮在李攸肩頭,鯨王仔細觀察鏡面,一一掃過符文,很快得出結論,“不是覽世鏡,大概是仿造。能仿造此等法器,至少有分神中期修為。”

“仿造?”

“對。”鯨王似有些惋惜,“可惜法不得當,再精妙也是半個廢品。”

“覽世鏡?”李攸疑惑道,“我從未曾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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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仙靈草的記憶中也沒有。

“不奇怪。”鯨王道,“此寶得之不易,存世稀少。是荒古大能取千山之石,深海之冰,以熔岩煉化,祭入大量法力,并以真血篆刻符文,耗費五百載方得一面。”

“五百年?”足夠一個資質尚佳的修士生成元嬰。

“正是。”

鯨王擺動尾鳍,藍色光球飄到鏡面上方,語氣似有無盡懷念。

“不要小看覽世鏡。若得一面真鏡,可察世間萬象,尋萬種珍寶。鬼蜮伎倆、人心險惡,更是一照即知。”

這麽好用?

李攸仔細觀察圓鏡,十分詫異。

“莫要懷疑。”鯨王正色道,“荒古有幻獸,可幻化百态。因其性情狡詐,喜食百獸之心,非分神後期,遇上都會倒黴。”

幻獸?

李攸沒有出聲,只等鯨王解惑,

“成獸不足,大量幼獸遇害。”似回憶起當時情景,鯨王聲音發沉,“取心尚罷,真意竟只為殺戮取樂!”

李攸皺眉,可以想見,如此殘暴行徑,必将引來衆怒。

事實也是如此。

“有大能耗費五百年境界,煉成覽世鏡。”鯨王語氣一轉,“此寶出世,即為幻獸克星,有惡其行徑者,召集衆獸,幾要滅除幻獸一族,最終引來一場大戰……”

說到這裏,鯨王忽然停住,眼中閃過幾許迷茫。

世事皆有因果。

萬年前,他與同族共赴戰場,自認是順心而為,死亦無悔。如今回想,殺與被殺,更似早有安排,由天道牽引,命中注定。

一場荒古大戰,多少兇獸搭上性命,又有多少荒古大能隕落。

盛世百萬載,終化成黃土一抷,沉入冰湖,萬年不見天日。

鯨王忽然沉默,李攸未再追問。

得知寶物來歷,仔細回想,腦中閃過一道人影,瞬間恍然。

他終于明白,為何看到這面圓鏡會感到熟悉。

攬月宗宗主趙蓮持有一面相似圓鏡。名為映月,祭入法力,鏡面漫射靈光,可觀諸事真相。

兩鏡頗為類似,難不成,這面圓鏡也同攬月宗有關?

趙蓮曾說過,之所以同玄樓觀結仇,起因即是為宗門傳下法寶。

奪寶不算,玄樓觀事情做絕,害了趙蓮師兄,令其成為廢人,同這位東虢夫人徹底結下仇怨。

如果真是這樣,仿造圓鏡之人,很可能是攬月宗老祖。

兩面銅鏡為何相似,也就有了解釋。

正思索間,圓鏡忽然産生變化。

鏡面如水波流動,邊緣符文亮起,虛光映出,如彩帶回旋。

被彩光籠罩,李攸并未感覺到不适,反倒是鯨王吓了一跳,瞬間回神,道:“小子,快些丢開那面圓鏡!”

丢開?

李攸揮袖,鏡子卻像黏在手上,無論怎麽甩,都是紋絲不動。

氣海翻湧,靈力沿手指流入鏡中。

符文愈發耀眼,彩光當空,鏡面照出一幕奇景。

巍峨高山上,群殿矗立。

靈雲環繞,彩霞蒸騰。

三道光柱沖天而起,拱衛一座九層祭臺。

祭臺之上,一峨冠修士手擎印玺,神情肅穆,衣擺被罡風鼓起,袍袖翻飛。

兩道修長人影先後從光中落下,前者黑袍如墨,銀發星輝,浩然立于天地。後者紅衣如血,金眸赤發,恍如混沌初生時,留存世間的一道妖火。

不知為何,李攸額頭冒出金色汗滴。

石頭流汗,堪稱奇象,簡直不可思議。但他已無心思考,心神全被祭臺吸引,移動不了分毫。

“小子!”鯨王大急,光球不斷膨脹,“不要再看,快些收斂心神!”

所謂廢寶,皆是生有缺陷。被幻象吸引,未知深淺,神魂定有損傷。

聽到鯨王大吼,李攸不由得苦笑。

說得容易,做起來何等困難。

眼前一幕太過熟悉,似昨日回放。牽動心魂,神識為止觸動。

鯨王或許看不真切,他卻明明白白看到,祭臺上三人談笑自若,應該交情不錯。祭出印玺法寶,不似要鬥法,更像在立下盟約。

“尊者!”

鯨王萬分焦急,直接影響到綠松梧桐。

守山器靈同時發飙,洞天福地瞬間震動。懸山亮起雲圖,垂直砸落。

事情太過突然,噬魂藤和柳木器靈正在挖土,不是反應夠快,險些被懸山壓扁。

噬魂藤攀上懸山,藤蔓揮舞,表達不滿。

柳木器靈化成一道綠光,急速飛入綠洲,立定後,正要哭訴委屈,突見圓鏡映出幻象,神情頓時一變。

“陛下?”

一聲驚呼,嬌态不見,俊逸面容現出凝重。

來回看着幻象和李攸,柳木突然化出本體,柳條飛舞,百千柳葉組成一匹綠色帷幕,強—壓靈光,覆上鏡面。

幻象扭曲,彩光消散。

圓鏡自李攸手中脫離,墜落地面,發出一聲輕響。

柳木上器靈前兩步,鄭重道:“小可未認出陛下,屢犯聖顏,請陛下不罪!”

語畢,便要五體投地。

聽到柳木之言,李攸轉向玄龜,“你可認識他?”

“不識。”玄龜搖頭。

不認識?

李攸回頭看向柳木,面露疑惑,不解柳木來歷。

柳木似受到打擊,維持不住君子面容,以袖掩面,又開始抹淚,“陛下,您好狠的心……”

李攸:“……”

千萬別告訴他,這又是一個修真版的大明湖畔?

“遙想千年之前,小可不過一株幼苗。陛下巡幸至此,偶然得見,贊小可美貌,欲将小可移栽行宮。小可何等榮耀……”

話至此,柳木器靈現出夢幻神情,眼角猶自帶淚,魅力全開。

費了好大力氣,李尊者才控制住情緒,沒有放出噬魂藤。

循跡回想,他上上輩子究竟是什麽人?

老好人?老好人會幹出這樣的事?還是說記憶錯誤?

“只恨那些小人!”怒罵一聲,柳木器靈神情陡變,“背主已是大罪,這些小人更趁陛下不防,背後暗算!”

“你知此事?”李攸微感驚訝。

“小可知道。”柳木器靈咬牙切齒,美青年變成黑夜叉,身後柳枝狂舞,“只恨小可境界所限,不能護衛陛下,反累得陛下耗費法力,将小可送出。小可萬死!”

聽到這番話,玄龜心有戚戚焉,走到柳木身邊,舉起前爪,欲加以安慰。

不想對方一點不領情,挪開兩步,嫌棄道:“小可心領。”

玄龜:“……”

難怪尊者要用藤蔓捆他,的确該捆!

擦掉眼角淚水,柳木器靈不理玄龜,繼續道:“陛下當年遭遇不測,小可被陛下送出,偶遇一只身負重傷的玄龜。其言被逆賊追殺,命不久矣。小可不忍見其被賊人剝皮拆骨,便以柳木遮掩,将他移至此處。”

不待李攸開口,玄大焦急道:“你可知那只玄龜法名?”

“不甚清楚。”柳木器靈回憶許久,方道,“他只說自己排行第三,為陛下鎮守行宮,餘下再未多說。”

“是玄三!”

玄龜淚濕雙眼,撲倒李攸身側,哭道:“尊者,是玄三,不會有錯!”

“玄三?”

“正是!”玄龜道,“千年前,玄大同三名族人鎮守行宮。後遇逆賊生亂,只能各負行宮逃離。玄大背負南宮,玄二北宮,玄三東宮,玄四西宮。”

行宮?

被玄龜所言提醒,柳木左手握拳,捶在右手掌心,道:“小可想起來了!當初,那只玄龜的确背着一堆石頭,只是過于殘破,實在看不出宮殿模樣。”

這番話出口,激動的不再只是玄龜。

“玄龜死後,背上的石頭卻取不下來,只能一起埋入山下。”柳木器靈頓了頓,道,“小可以靈力遮掩,千年未被觀中修士發現。”

“你既知這些人修不是善類,竟還甘願為其所用?”

聞聽同族死亡,玄龜已是氣怒,兼之玄樓觀藏有龜甲,更是怒上加怒,火氣沖頭,全朝柳木噴了過去。

“休要污蔑小可!”柳木器靈拂袖,怒道,“敢再出此言,小心你的龜殼!若不是當年被那只玄龜托付,小可豈會留在此地?”

玄龜還要再說,被鯨王攔住。

藍色光球浮到柳木器靈面前,問道:“你被托付何事?”

“守住他背上的石頭。”瞪一眼玄龜,柳木器靈縱身飛起,手指懸山正下方,“玄龜就埋在此處。小可撤去靈力,還需深挖才能看到。”

“玄樓觀不知此事?”

“小可雖為劍山器靈,卻從未順服那群人修。”柳木器靈道,“那些人修手段惡毒,見小可不願為其所用,便在山中布下法陣,積年累月,陣上加陣,不停抽—取劍山靈氣,意圖困殺小可。”

“可惡!”

柳木的遭遇,綠松感同身受。

在山城時,趙氏的手段也是一般無二。

“小可受玄龜所托,不能擅離此地,不甘為修士困住,總要還以顏色。”說到這裏,柳木器靈昂頭,臉上閃過幾許驕傲,“想占小可便宜,豈是那麽容易!”

李攸挑眉,忽然升起興趣。

這株柳木是如何還以顏色,總不會半夜跑到床頭哭吧?

必須承認,此法雖然離譜,但實際執行,絕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

“小可身為守山器靈,調動山脈靈氣,可傳音其他器靈,阻其被修士煉化。”柳木道,“陛下放走的那對血玉玦和長胪劍,都是小可暗中相護,才未被煉化,留存至今。”

“因你之故?”

“正是。”

“千年前,小可受陛下大恩,卻不能追随陛下到最後。”柳木器靈正色道,“今雖不堪大用,仍望陛下收留,為陛下驅使,鎮守洞府山門。”

鎮守洞府山門?

聽聞此言,綠松和玄龜神情陡變,同情立時化為烏有。

明擺着搶工作,還要繼續同情?打走才是正途!

情勢一觸即發,李攸輕咳一聲,收下柳木,令他攜噬魂藤繼續挖寶,尋找行宮。

待其歡喜落地,馬上安撫綠松玄龜,“爾等忠心,我自是知道。”

見綠松放緩神情,玄龜從殼中探頭,李攸松了口氣。

甭管前世今生,人心是大問題。

人心不齊,隊伍就不好帶啊。

柳木噬魂藤挖掘行宮之時,天邊飛來三道彩光。

綠松最先警醒,立刻張開護罩,以防來者不善。

凝神向遠處望去,李攸忽然笑了。只因光中不是他物,正是血玉玦和長胪劍。

距洞天福地尚有百米,彩光停住。

兩名童子,一名少女現出身形。

童子紅衣紅褲,眼帶戾氣,少女一身青綢,神情冰冷。

三人隔空揖禮,齊聲道:“我等怨恨已了,今無處可歸,還請尊者收留。”

鯨王飄下樹冠,噴出一道氣柱。看一眼李攸,又噴一道,順便哼了兩聲。

之前不解李攸用意,如今回想,不得不服氣。自己空長萬年,不比小子深谙人心。

血玉玦和長胪劍之後,又有數道彩光飛來,繼而增至十道、百道。

光芒不斷聚集,成數道光柱。

近百器靈遙拜,齊聲道:“我等願立心誓,請尊者收留。”

李攸正要答應,突然心頭一動,好像數目不太對?

即使加上三柄鐵劍,他放走的器靈,兩個巴掌也能數過來。

眼前這些,鐘鼓铙钹,刀槍劍戟,戰車銅鼎,金簪玉筆,竹簡算籌,無一不包。少數幾件法器,造型十分奇特,完全認不出用途來歷。

出自玄樓觀?根本不可能。

知李攸必有疑惑,一名童子上前解釋道:“敢叫尊者知曉,我二人蒙尊者恩惠,境界恢複大半,得以了結仇怨。後來尋尊者報恩,遇迷途道友,便請其與我等同行。”

話音剛落,另一童子馬上接道:“遇有不出世器靈,我二人亦将其喚醒。與其沉睡萬載,枉自蒙塵,不如跟随尊者,一同修煉心境,提升修為。待尊者修成元神,随尊者飛升仙界。”

沉默兩秒,李攸轉頭,向鯨王豎起大拇指。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什麽叫無敵外挂?

這就是!

東虢內城,趙蓮手捧映月鏡,柳眉緊蹙。

凝神觀望,只覺鏡面微震,仿佛受法力牽引,欲脫手飛出。

此等情形……莫非照心鏡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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