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還在請大夫,不是說已經請便京城名醫,連臨城的都找過嗎,我以為他們早就放棄了,沒想到...到底是寧家嫡子,真是可憐。”

“誰說不是,死都死不痛快。被馬踩殘了不說,寒冬臘月的又意外墜湖,寧家這是得罪了誰,三番兩次報應在寧永貞身上,可惜,本來那麽好一個人,啧啧...”

“跟寧家扯上關系的,都沒有好下場,你看看韋家,雖說解除了婚約,卻還是落得個被貶離京的下場,我們都得擦亮眼楮,別不知趣的舔着他們寧家,日後出了什麽事,可真是後悔莫...”

餘下的字沒來得及說完,他們幾人便驚得一哆嗦,目瞪口呆的看着掀簾而入的陳懷柔。

“怎麽不繼續說了?”陳懷柔掃了他們一眼,京中幾個小官的嫡女,素日裏總想着攀龍附鳳,之前沒少打寧永貞的主意,眼看着寧家出了事,一個個恨不能把關系撇的清清楚楚。

為首那人讪讪的笑了笑,避而不答,反問,“鄉君也來聽琴,想是那琴師果然技藝超群,竟能讓不落俗套的鄉君聞名而來。”

“你少拿話來噎我,你以為自己是什麽好東西,會吟幾句詩,唱幾首曲兒,彈個糊弄人的琴,就是什麽大不了的本事嗎?

說到底,日後那些王孫貴胄挑遍京城也不會選你。不過要是他們擡擡手,興許能讓你進門做姨娘,啧啧,你這滿身的本事,也就有了用處,到時可勁的跟正室夫人搶恩寵吧。”

陳懷柔說話毫不留情,這些話剛撂下,那人的臉便漲成了豬肝紅,嘴唇死死咬着,一雙眉眼似要把陳懷柔戳成篩子。

“陳鄉君,我哪裏得罪了你,竟讓你如此毒舌待我。”她泫然若泣,眼眶裏慢慢蓄滿了眼淚,旁邊那兩個拽了拽她,又朝陳懷柔尴尬的笑笑。

她們知道沛國公府和寧家的交情,也深知方才那些話傳出去必然不妥當,本就是心虛,這會兒也只能由着她罵。

只是,她們又巴望着她趕緊出了氣,離開此地。

多待一刻,她們都覺得渾身長刺似的,不自在。

“把你方才沒說完的話接着說完,後悔莫及什麽,憑你也配跟寧家相提并論。別說寧永貞沒受傷的時候,他就算斷了腿,也不會選你這種下作貨,少在那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了,不要臉!”

陳懷柔冷笑一聲,發洩後轉身欲走,那女子像被刺激過了,尖聲叫道,“他落水十幾天,一直昏迷不醒,別說是我們小官嫡女,就算是個丫鬟,恐怕現在不想跟他成婚!”

“你說什麽?!”陳懷柔猛地轉身,直将那人逼到牆角,退也無處可退,她微微顫抖着身軀,屈膝仰視着她。

“這是實話,好些人都知道,難道你...”她眼楮轉了轉,見陳懷柔一臉愠怒,連忙低下頭,攥着帕子不敢再出聲。

“鄉君,你消消氣,這是真的,寧家現在尋醫的同時,還在找願意為他沖喜的姑娘,只是,至今仍未找到合适的...”另外的女子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唇。

病入膏肓了?

回去的路上,陳懷柔一直默不作聲,陳睢也耷拉着腦袋時不時打量她的神色。

“姐,你就裝作不知道吧。”他沉不住氣,心一橫,決定做那個惡人。

消息過了這麽久,恐怕是寧家故意瞞着她。上回寧夫人送珠釵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這回她定然不會再來叨擾她們。

寧永貞病到只能指望沖喜了嗎?

沖喜只不過是給人心理上的安慰,至于有無用處,陳懷柔是從來都不信的。

她嘆了口氣,歪頭看着陳睢,“三郎,你去寧家看看,我就不去了。”

她不只是陳懷柔,更是沛國公府的小姐,她可以為了義氣幫寧永貞,卻不能不顧及此事将會給國公府帶來何等影響。

陳睢帶回來的消息遠比瓊樓裏那三個人說的還要嚴重。

寧永貞半月前意外墜湖,半晌都無人察覺,等小厮手忙腳亂将他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許久,人都嗆水停了呼吸,好容易壓出水來,當夜又發起高燒,持續了數日不曾退去,大夫都說兇多吉少。

寧夫人哭瞎了眼楮,日日守在床前伺候。

眼下寧永貞還是活死人一樣躺着,每日婢女伺候他吃些湯水,根本沒有醒轉的跡象。

便是宮裏的太醫,也無計可施。

難怪,只能等沖喜來盡人事,聽天命了。

“你可不要犯傻。”杜幼安拽着她的手,為她拂去鬓角的雪花,警告道,“我知道你們兩個情誼深厚,可犯不着拿你的終身去賭他真的能醒。

說句難聽的,就算他醒了,那又如何,他腿是瘸的啊,你不在意,難道他不在意?他不會自怨自艾?不可能的,他生來高傲,總有一日會厭倦自己,繼而将氣撒到你身上,到時候你們兩人,可不就是一對怨偶?”

庭院深處堆裹的素潔雪白,臘梅花抽出蕊來,紅色的花瓣沾着幾片銀白,不多時便溶成透明的水珠。

兩人在臘梅樹下站定,杜幼安見她神思恍惚,不知她有無聽進自己的勸解,遂拍了拍她的肩,替她将領口系好。

陳懷柔點頭,“我明白..”

“你哪裏明白,你要是明白,就壓根不該出現在我這裏,既然你過來了,那便說明你動了給他沖喜的心思。

萬一他死了,你怎麽辦,做個年輕的小寡婦,我都替你爹娘心疼。”

杜幼安句句戳心,陳懷柔長籲了口氣,自是知道其中厲害。

“杜姐姐,那我便眼睜睜看他一腳踩進鬼門關,不去拉一把?”她不怕做寡婦,怕的是皇後娘家趁機将沛國公府拉入大皇子陣營,一旦落入那個旋渦,便無法抽身脫離。

若有似無的琴聲袅袅傳來,帶着清麗的澄澈。

聽雪閣中,枝頭栖息的鳥雀陡然睜開了眼楮,撲棱着翅膀飛到檐上。

一人執黑子,長睫遮住他幽深的瞳孔,黑子落,白子瞬間困與一隅。

“江大人這一步棋,叫我甘拜下風,自愧不如。”那人輸的心服口服,一擡眼,看見梅樹下緋紅色的身影,不由問道。

“那不是陳鄉君嗎?”

江元白執子的手微微一頓,擡眸,順着他的方向看了過去。

周昀踩着碎瓊亂玉,自身後繞到陳懷柔身前,他本就生的文氣,面對着陳懷柔的時候,面上難得露出一抹微紅。

他抿着唇,陳懷柔似乎與他說了什麽話,周昀先是低下頭,繼而擡眼,為她摘掉發間的梅花。

兩人相視一笑。

黑子落地,啪嗒一聲驚飛了覓食的鳥雀。

“江大人...”對面那人輕輕喚他,江元白目光灼灼的望着遠處。

在這一剎,他的耳畔聽不見風聲雪聲,仿佛寂然一片,唯獨他熾熱錯亂的呼吸聲,好似最濃烈的酒,讓他漸漸有些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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