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傷口
兩道血痕一上一下，看着頗有種對稱的感覺。
陸淼受的傷稍微輕些，倒是蕭越腿上的那道劃痕被地上的砂石滾過，不少砂石都滾進了肉裏，看上去有些嚴重。
“送你們去醫務室。”
學校裏有專門的校醫務室，蕭斯凡正準備攙扶起蕭越把人送到醫務室去，就見陸淼快他一步先将蕭越背了起來。雖然對方胳膊上的那道口子沒劃得過深，可這一使勁還是滲出了不少血。
白色的校服衣染上點點猩紅，瞧着委實有些吓人。
“怎麽回事？”體育老師跟着戴浩的步伐趕過來，本以為會看見兩學生掐架的場景，結果倒是一副更慘的畫面。
前頭陸淼要背蕭越，蕭越起初沒回過神被對方背了上去，等回過神後就不願意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一個男的讓另一個男的背到醫務室去，未免有點太掉面子。
何況他腿只是被石頭劃了一道，出了點血，又不是整條腿都斷了，哪需要人背。
“別動。”蕭越掙紮着要下來，卻被陸淼死死壓住了身子。
蕭越整個腦袋都趴在陸淼的肩膀上，“我自己會走，我又不是缺了條腿，不用你背我。”
“你聽清楚了沒有？”
“恩。”
嘴上說着恩，可陸淼沒有半點要把人放下來的舉動。體育老師聽了事情經過後，趕忙示意兩人快去醫務室。蕭斯凡跟在兩人後頭一起去的醫務室，戴浩和何宇本來也想跟着，但蕭越這時候顧及不到他們，兩人慢了一拍，就沒來及得跟上。醫務室裏，蕭越沒好氣地趴在病床上。
他手都快把那家夥的腰給掐青了，都沒見那家夥有一絲放他下來的意思。一路上他要不是腿受着傷，還真想對那家夥的臉狠狠踹上幾腳。
他蕭越的一世英名就這樣被毀于一旦。
“你是故意的吧！”蕭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陸淼瞧他一眼，眼神仿佛在關愛智障，“你覺得我是故意的，故意摔下來還是故意摔你身上？”
“我說你是故意要背我！”
“哦，那确實是故意的。”說到這個，陸淼不猶豫地承認了，“你要是不願意，可以背回去。”
“背……嗷~疼……輕點輕點……”校醫室的老師從瓶子裏掏了些碘酒出來抹在蕭越的腿上，激得他下意識叫喊出了聲。
蕭斯凡在一旁看着皺眉。
上次在校長室，蕭越的膝蓋也是塗得碘酒，那時候可沒見他這麽叫喚過。今天疼成這樣，可見那一道口子劃得有多深。等碘酒塗過後，老師将傷口處的碎砂礫全部清洗幹淨，最後往上頭抹了些藥。
正準備包紮時，蕭斯凡接過紗布想要代替老師替蕭越包紮。
鑒于陸淼的手還沒有處理過，老師便指點了蕭斯凡幾句，把東西交給對方。蕭越信任蕭斯凡的包紮手法，上次受傷的膝蓋捂了一下午，到晚上就結痂變好了。
更重要的是蕭斯凡處理的傷口從頭到尾都不疼。
“你輕點。”盡管如此，剛才的那陣疼還是令蕭越心有餘悸。
“別怕。”蕭斯凡笑了笑，伸手準備包紮對方的傷口。
剛要把紗布對準對方的腿纏繞上幾圈，就見一只手橫截了他的東西，然後代替他替蕭越包紮了起來。紗布在腿上裹了好幾圈，圈圈貼合得極緊，纏繞得蕭越叫嚷出了痛。
“放開！”蕭越鐵青臉對陸淼說。
陸淼的手還沒有處理，血雖然大部分都已經凝結，可還有一些順着他胳膊的肘線慢慢流淌下來，一滴一滴地滴到包紮蕭越腿的白色紗布上。
“你到底想幹什麽！”
蕭越的臉在瞧見那些血花時顯得越發不高興了，好端端這家夥出來橫插一杠，簡直是有病！
陸淼包紮傷口的手頓住了，他盯着紗布上的血滴，想要伸手去擦，結果紗布沒能被擦幹淨，反而因為手的拉扯讓紗布纏繞得更緊，刺激得蕭越越痛。
“你放開。”蕭越揮開陸淼捏着紗布的手，“你離我遠點，剛才沒能弄殘我，現在準備補一刀？陸淼，你要是想用這種辦法保留你一千五百米的冠軍名頭，我蕭越瞧不起你。”
“一千五百米……”
“呵，承認了吧。”蕭越話帶嘲諷，“我就說你好端端地為什麽不報名參加一千五百米了，原來是想要在背地裏搞小動作。我告訴你，我蕭越就算腿殘了，也要拖着這條殘腿跟你比上一比！”
“我不會參加的。”
陸淼收了手，繼續盯着蕭越的傷口，但這回不敢再往蕭斯凡手裏搶紗布了。
校醫室老師不過剛走一會，回來時瞧見陸淼的手在滴血，頓時教導心上線，開始教育起人來，“你們這些小年輕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些傷口瞧着小，可都別不當一回事，處理不好可是要留疤的……我跟你們說……等你們以後長大，人小姑娘瞧見你們這難看的疤，說不定都不會喜歡你們……”
“什麽，留疤？”
蕭越以往還從來沒有擔心過留疤的事，可校醫室老師這麽一頓說讓他對留疤的陰影變得巨大。他心想，要是以後真有小姑娘看見他這疤不喜歡他了怎麽辦？他們淩家可就他這麽一個根子。
想到這，蕭越忙問：“老師，我這傷口好好養，不會留疤吧。”
校醫室老師瞥他眼說：“知道擔心了，知道擔心就好好養，這傷口千萬別碰水，尤其是這兩天。另外還要忌口……”
“是是是……”
校醫室老師說什麽，蕭越就一個勁地點頭。
怕自己腦子記不下來，還拉扯蕭斯凡替他一起記，要不是他沒帶紙筆，怕是要把這些話全都記到本子上。
等校醫室老師處理完陸淼的傷口，然後說完了需要注意的點，就讓幾人回去了。蕭斯凡攙扶着蕭越往教室走，陸淼跟在兩人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看着像是要送兩人回去。
蕭越走了幾步後停下來，他轉頭對陸淼說：“我們兩不順道，你別跟着我了。”
陸淼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蕭越說話他一個字不應，蕭越走路他也跟着走。就這樣一直走到三班附近的廁所門口，三人還是維持着剛才出校醫室的那種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想去廁所。”蕭越拐了個彎往廁所裏走。
他心裏想得明白，他就不信自己在廁所裏停留一會，陸淼還能跟着他進廁所裏頭。要不是他現在腿腳不方便，他還真不情願陸淼這麽跟在他後頭，說出去倒像是他蕭越不敢趕對方走一樣。
本以為這樣就能打發跟在後頭的那人，誰知他剛拐彎進了廁所，陸淼也跟了進來。
“你進來幹嘛！”瞧見陸淼進來，蕭越說話都不利索了。
廁所裏一個人沒有，要論單打獨鬥，他一個傷了腿的怎麽和傷了手的打。萬一對方一個不順手把他的腿給弄得傷勢加重，留疤了可怎麽辦？
想到這，蕭越立馬想要呼喊站在外頭的蕭斯凡。雖然姓蕭的那家夥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眼前這家夥，但好歹那家夥現在是他們三人中唯一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打不過還能帶着他跑不是。
可這想法沒被喊出聲，蕭越的嘴就被陸淼給捂住了。
陸淼将人抵在牆壁上，伸手戳了戳蕭越的腿，看着對方臉上顯露出從來沒顯露過的擔憂神色，頓時眉頭的褶皺增加了幾分。
“害怕留疤？”他問。
廢話，蕭越心中喊。
“不能碰水？”陸淼伸手在水龍頭上浸濕了手掌。
濕漉漉的手掌慢慢地朝着蕭越的傷口碰去，眼見馬上就要觸碰到包裹着傷口的紗布，那手似乎是猶豫地停頓了片刻。之後就見一只手擋在蕭越面前，猛地一下将陸淼推了出去。
蕭斯凡站在陸淼面前說：“本來我以為你不會找他麻煩，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想錯了。”
那一下推将陸淼推出去半米遠，等陸淼站穩後蕭斯凡已經小心翼翼地替蕭越查看起傷口處的紗布。所幸紗布沒有沾上水分，不需要重新更換。蕭斯凡準備帶着蕭越離開，卻被陸淼攔住。
陸淼說：“你憑什麽……”
“陸淼，你知道你這副樣子像什麽嗎？像極了一個想要争寵的孩子。蕭越他不是你可以随意争奪的物品，沒有道理需要為你的需求所買單。你的行為不會讓他給你一顆糖，反而會讓他越來越厭惡你。”
“你懂什麽！”
“對，我或許什麽都不懂。”蕭斯凡正經道，“但是我唯一懂的是喜歡一個人對那個人的關心是無法控制的。而你，卻……”
“你住嘴！你們蕭家向來都是一副慈善面龐，當真是讓人覺得惡心。”陸淼擡眸，陰鸷的眼眸裏劃過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複雜情緒，他像是把自己所有的好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下，然後徒留了一身的黑顯露白天。
陸淼還記得，蕭越八歲那年，那個對方被綁架的時間點。
在一間廢棄到無人問津的破舊倉庫裏，一個渾身肮髒卻散發出暖呼呼溫度的孩子被綁匪随意安置在充滿機油味的冰涼地面上。那天天很黑，黑得稍微眼花些的人都瞧不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