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讨厭他

從小的時候起就是這樣,所有大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蕭越身上。無論兩人中誰做錯了事情,永遠都是他去賠禮道歉。陸淼不明白自己只是性情淡漠了些,說話簡短了些,表情陰郁了些,難道就因為這些,他就不被任何人所喜歡了嗎?

他的父親永遠只把他當做照顧蕭越的工具。

他的爺爺奶奶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

就連小時候玩得最好的蕭哥哥也因為時間的流逝不存在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蕭越聽不懂陸淼話中的意思,他趁陸淼發愣思考間推了對方一把。然後趁機從對方身側坐起了身子,雙手快速解開糾纏在一起的鞋帶,起身拉開了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距離。

現在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四十分鐘的時間,蕭越沒戴手表,可也清楚兩人要是再這麽糾纏下去。怕是等到學校關門,他兩都未必能從器材室出去。

器材室裏空蕩蕩的,兩人一個站着,一個躺着。

無形間像是隔絕出了兩個空間。

“陸淼,你有什麽不服氣的,咱們運動會上見真章。”等了一會,沒等到陸淼回話。

蕭越自己出聲道:“私底下這些小動作真沒必要搞,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運動會上一千五百米我蕭越輸了,以後我見到你繞道走!但是如果你陸淼輸了,以後我蕭越在的地方,你陸淼不準出現。怎麽樣?公不公平。”

蕭越話說完後,陸淼總算有了反應。

他低低地笑了幾聲,像是卡頓的機械摩擦過粗糙的砂紙面,發出陳舊的細碎聲。

“公平。”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嗎?”

蕭越皺眉,“行,你說你想要的。我要是輸了就按你說的條件來。”

陸淼說:“我想要你蕭越滾出我的生活,你輸了,你轉學。我輸了……我退學。”

一時間蕭越呆愣住了,他可沒想把事情鬧得這麽大。逼一個人退學算是什麽事,他只不過是想讓眼前這家夥丢點面子,一個學校裏有兩個校霸說起來就讓人覺得搞笑。

“不敢了,蕭少爺。”

“有什麽不敢的。”

蕭越也是硬氣,他心裏頭雖然有點擔憂。可陸淼的話仿佛滴在熱油中的水激得他瞬間答應了下來。

等走出了器材室才覺得自己答應的草率,轉學這種事哪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要是他爸和他舅知道這事,他可不得被兩人念叨死。

正當蕭越心虛到極點時,遠處一個人影朝他跑來,急匆匆地沖到他面前。

蕭斯凡在教室裏等了對方整整四十幾分鐘,眼見校園裏的人都散了個幹淨,蕭越還沒有一點回來的跡象,只好拿着對方的書包出來找人。結果去了體育老師辦公室沒找到人,半道上卻在器材室門口見到對方。

蕭斯凡問:“你去哪了?”

蕭越回答:“我……”

陸淼從蕭越身後走出,撞向對方的肩膀止住了他後面想解釋的話。

蕭越扭頭對陸淼說:“你走路能不能看着點。”

陸淼卻道:“蕭少爺的緊箍咒又是發作了,這麽聽師父的話。何時,蕭少爺多了個願意和人解釋的癖好。”他說完瞅了眼蕭斯凡,像是要把對方的臉記在心裏,然後離開了。

“他欺負你了?”蕭斯凡問。

“沒有,這家夥就是腦子有病,你別理他。”蕭越這下可不關心自己轉學不轉學的事了,只想順着陸淼的意願在運動會上和對方一決勝負,争取讓眼前這家夥從他的視野裏徹底離開。

退學之後又不是不能再找學校上課。

想必以他陸叔叔的能耐,找一個給陸淼讀書的地不是什麽難事。

蕭斯凡卻從兩人怪異的氛圍中發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那種不對勁所帶來的感覺讓他莫名覺得擔憂。可他現在想不了那麽多,眼見學校大門馬上就要關了,他們還沒能從學校裏離開,再不走就真要被鎖在這了。

司機在門外等了很久,久到差點以為學校裏出了什麽事準備進來找人時,就見兩人從校園裏結伴走出。

礙于蕭越回家的點延遲太久,司機先送蕭越回了家,然後再轉送蕭斯凡。

兩家向來都不順路,一家住在東面,一家住在西面。司機送蕭斯凡回了家,下車前喊住人說:“蕭同學,老板已經得知蕭同學願意當我家少爺家教的事,鑒于我家少爺向來不愛學習。老板的意思是能否麻煩蕭同學每周周六周末兩天都來淩家替我家少爺補習?當然酬勞我家老板會按市場價的兩倍給蕭同學。”

“兩天?”蕭斯凡原本的打算是一周一天,畢竟平常在學校他就能照顧蕭越的學習,周六日也不必要全天拿來學習。

“是的,我家老板說少爺的成績已經嚴重影響他高中畢業,如果這回不能順利考上大學,那就只好再讀一年。”

“那……好吧。”

見蕭斯凡答應,司機立馬又說:“既然蕭同學兩天都要替我家少爺補習,那周六晚上蕭同學能否直接住在淩家。”

“住?那不用了吧。”

“這是我家老板的請求,他說少爺最近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嚴重的睡眠缺乏就會導致人白天犯困,一犯困就容易學不好習。上次少爺去蕭松先生家回來後精神很好,睡得也不錯。那天晚上據說是少爺和蕭同學一起睡的?”

“對。”

“所以先生想要請蕭同學幫忙輔助治療一下少爺的睡眠問題。先生已經請醫生治療少爺睡眠的事,只要一個月的時間,麻煩蕭同學了。”司機說完,見蕭斯凡猶豫,補充了一句,“這個月先生有事到國外去出差,所以才會麻煩蕭同學照顧我家少爺,等下個月先生回來就不用再麻煩蕭同學了。”

“那好吧。”

蕭斯凡下了車,在司機一頓“洗腦”下同意了周六睡在淩家的事。等車子開走才想到自己是不是答應的太草率了,有這樣的父親請孩子的同學來幫助孩子治療睡眠問題的嗎?

這邊蕭斯凡想得有些懷疑,那頭剛說完一通洗腦話語的司機也想不明白。

他也是頭一回見人提出這種要求的,要說他們先生和這位蕭同學究竟是什麽關系,能讓自家老板撒謊這麽多次,目的就是為了把蕭同學請到家裏來。

他家少爺雖說最近睡眠質量不好,可就算再怎麽不好,把人同學請到家裏來陪孩子睡覺這是什麽個奇葩要求?

蕭同學能答應也真是心腸太好,太單純。

被稱呼為單純的蕭斯凡想不明白事情的本質,便抛棄了這些繁雜的想法,準備整理一樓蕭父蕭母的房間。遠在國外的蕭父蕭母得知了蕭斯凡回來的事,訂了最近時間的機票準備回國,他們大約有十年左右的時間沒回國了,這回回來不打算離開了。

話說自從蕭越和陸淼定了那個約定。

兩人不是天天操場訓練就是課下小跑,導致學校裏刮起一陣運動的潮流飓風。

好在運動會時間将至,所有人都在準備着運動會的項目,兩人一時間對抗的心思尚且沒有人知道。倒是蕭斯凡從蕭越認真的态度中琢磨出了一絲不對勁。

“那天你和陸淼在器材室發生了什麽?”蕭斯凡問蕭越。

“沒什麽,沒發生什麽。”蕭越在操場上做着跑步前的準備運動,距離運動會開始只有不到十幾天的時間,他絕對絕對不能在這次的一千五百米上跑輸。

“沒什麽,你這兩天的體育課和打了雞血一樣?”蕭斯凡不相信蕭越嘴裏頭的話,改了方式問,“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還是你們兩約定了什麽?比如你輸了會……”

“不會,沒有!”

跑輸就要轉學這種掉面子的事情怎麽能被旁人知道,蕭越越是掩藏,蕭斯凡越是好奇。能讓一個原本只有些想贏念頭的人有了必贏的決心,可見兩人之間的賭約約得有多大。他不相信以陸淼的性子能約定出誰輸了請誰吃零食這種事。

但蕭越緊閉了嘴巴不說,蕭斯凡也沒有辦法撬開他的嘴。

只好在蕭越沖出去跑步的期間,走到跑完步拉伸中的陸淼面前,他問陸淼,“你們到底約定了什麽?”

陸淼淡淡瞥他一眼,拍了拍手說:“你很在意?”

“當然。”

做父親的哪能不關心自己的兒子,而且蕭斯凡和蕭越相處時間久了,心底的那點血濃于水的感情就越發牢固起來。他不會讓旁人做出傷害蕭越的事情,即便他相信或許陸淼沒有惡意,但至少對方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情都實實在在傷害到了蕭越。

就像那天在廁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我很讨厭你,你知道嗎?”陸淼瞅向操場跑道上還在堅持着跑一千五的家夥,“他以前雖然有過朋友,但從來不會把朋友放進心底。我陪了他十幾年,他眼底卻依舊沒有我的存在。而你,只是幾天,他就能向你敞開心扉。憑什麽?”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他約定了什麽嗎?我說要是他輸了,他就得轉學。”

“為什麽?”蕭斯凡不明白一個想要珍惜對方的人怎麽會做出讓人那麽讨厭的事情,“你想和他做朋友,可是你這樣做反而會把他推得更遠。”

陸淼收回視線,嘴角帶着不屑的笑意。

“誰要和他做朋友。比起讨厭你,我更讨厭他。知道我為什麽在意他嗎?因為從小到大我爸無時無刻不讓我去照顧他!我爸逼我去和他做朋友,逼我去替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逼我和他上一樣的學校,逼我一直待在他的身邊。我讨厭我的生活中有他的存在!仿佛因為有了他,我才有了生存的意義。”

“可是我就是我,我憑什麽要為他人而活?”

“你們都關心他,你們都在意他……其實小時候我不懂按部就班活着的意義,我很高興那時候的我能當一個小大人,可是現在我才知道那是我蠢,蠢得奢求一個搶奪了我所有關心的罪魁禍首的在意,那種在意太虛假。”

“所以你再也不和他做朋友了,從八歲那年起。”蕭斯凡記得蕭松說兩人小時候的關系特別好,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兩人的關系突然間一落千丈,到現在都沒有修補成功。

說是歡喜冤家,實際上是真冤家。

互相讨厭了那麽多年,一直到現在爆發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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