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但是也不能聽小皇子的片面之詞就做出決定。大塊頭拿出他第一次登記時的資料：“你之前說你住在南越區城內市。”

小皇子說：“不是的, 我那時候說的是大越皇城內。”

大塊頭當即指出他的一個常識性錯誤：“華夏區沒有大越皇城。”

戴眼鏡的小夥在旁邊小聲說：“會不會是個景區？”

大塊頭轉過頭，對他冷笑：“你家住景區？別人都是住址，你家是遺址？”

怼歸怼, 大塊頭還是搜了下華夏區境內的各大景區，大越皇城、大越皇宮、大岳皇城、大岳王城……同音的諧音的統統查了一遍, 确認查無此地。

小皇子這才慢吞吞地說：“可能是我失憶前看話本入了迷, 所以将書中人當做了自己, 這才記錯了。”

戴眼鏡小夥看向大塊頭，用眼睛詢問，什麽意思？

大塊頭皺眉：“你的意思是說，大越皇城是你書上看來的, 然後記混了？”

小皇子雙手緊拽着衣擺, 強作鎮定地說：“有此可能。”他一撒謊，語言習慣就一朝回到大越年。

大塊頭狐疑看了他一會兒，還是很難接受這個離奇的答案。他更傾向于小皇子久未尋到親人下落, 着急了, 所以病急亂投醫，想在華夏區碰碰運氣。

他放緩語氣：“你先別着急。南越區有幾戶家庭已經在考慮承擔鑒定費用, 為你們做個親子鑒定了, 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小皇子對“費用”兩個字很是敏感，當即反對：“明知是假，何必鑒真？反倒白白浪費錢財。”

大塊頭又勸了幾句，見他一臉篤定，心中的認知不免有些動搖，想了想說：“你要是确定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下。但結果還不好說。”

如果小皇子一開始就做華夏區臨時身份證，那是比較容易的, 現在要從南越區改回來，就牽涉到“移民”問題，需要上級機關的批準，那必然要走許多程序，比如問起修改原因，就會産生諸如：第一次填寫的時候為什麽沒有仔細審核？對方明明中文很流利，為什麽認為是南越區人？

之類的問題。

Advertisement

他都很難交代。

而且南越區方面已經配合做了大量工作，一旦改回來，就等于承認自己工作失誤，讓對方做了白工，他還得打報告寫檢讨。總之，年終獎肯定要泡湯的。

但這些困境，他一個都沒說。

一個無依無靠的失憶小孩，他怎麽都不可能責怪的。

他只是說：“你先回去等消息，無論如何，我們都會盡力幫你找到親人的。”

小皇子羞得兩頰微紅，有些心虛，又有些高興。他拿出手機，對大塊頭說：“我能加你心信嗎？”

大塊頭笑了：“喲，用上先進科技了。”

兩人加好，旁邊戴眼鏡的小夥子看着眼熱，跟着湊了熱鬧。

小皇子點開大塊頭的對話框，把當初大塊頭給自己的錢，加了一點利息，轉了過去。

大塊頭吓了一跳：“哎，這是幹什麽？這可是行賄啊！你不能引誘我犯錯誤！”

對行賄、受賄十分了解的小皇子立刻解釋：“這是你當初借給我的錢，我只是還錢。”

大塊頭拒收：“不是借，是送。不用你還。”

小皇子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現在還湧不出泉來，但能還了當日的錢，也是讓你知道，我過得很好。”

大塊頭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還要什麽年終獎，這就是最好的年終獎了。

他實在推辭不過，讓小皇子收回利息，收下了當初給的本金。

小皇子還未成年的小小肩膀上，終于又卸下了一副擔子。他給自己打氣，只要好好打比賽，很快很快，他就能還完這些債了。

離開警局後，他直接回了公會。

教練看他這麽早回來，心中滿意，特意問他今天學了什麽。

小皇子想了想：“數學。”今天有做本金啊利息啊之類的計算，應該是做了數學的應用題吧。

教練點頭：“好好學。”

他讓小皇子加入主力4V4的練習，顯然準備将他固定到4V4的隊伍中去。如今神龍後裔出線形勢堪憂，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地步，自然不可能再保留什麽秘密武器。

小皇子很想問，能不能讓他試試1V1，又怕身份證沒那麽容易轉過來，讓教練空歡喜一場，便忍住了，走到常用的機位邊。

王曉東坐在他隔壁，剛好打完一局出來喝水，看到他，鼻翼微微一動，似乎要冷哼，又忍住了，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小皇子覺得奇怪，不由也看了他一眼。

王曉東立刻說：“你不要太驕傲。”

小皇子一臉莫名其妙：“我沒有驕傲。”以前當皇子的時候，大家都說他為人謙和，一點都沒有架子呢，現在有什麽可驕傲的？驕傲他債多不怕累嗎？

王曉東焦躁地抖了抖腿，見他要戴頭盔，飛快地丢下一句：“下次比賽也要好好打。”然後先一步進游戲裏去了。

小皇子：“……”這語氣，是被聘請當了副教練嗎？

悶頭練了一天，神龍後裔上下像是都憋着一口氣，到比賽當天的早上，教練将人叫到食堂裏，在雞蛋油條豆漿的見證下，做了最後動員。

與之前不一樣的是，教練頭一回檢讨了自己排兵布陣上的失誤，主動承擔了對陣戰斧失利的責任，并誠懇致歉。

從未見到教練這樣的隊員們全都吓壞了，下午比賽的時候，大家都使出渾身解數，吃奶勁都用上了，就怕這次再輸得慘兮兮，教練一時想不開，幹脆剃度出家，每天念阿彌陀佛去了。

他們這次的敵人也很強大，是種子選手之一秀州智多星。

可能被他們的氣勢吓到了，除了最後的10V10他們依舊發揮出色，拿下了戰局，前面五場，智多星只贏了一場1V1，被神龍後裔虎口拔牙，拿走了4分。

此後，神龍後裔的走勢突然就好了起來，遇到種子隊，最差也能拿到3分，而同級別隊伍，他們能拿到5分以上。

但因為前三局失分太多，第一輪循環結束，他們僅以39分位列全區挑戰賽A組第七，比第六名的智多星低8分，比第五名的戰斧低10分。

小賣部以71分位列A組榜首。

目前，外界普遍認為，A組前四名出線的名額是穩定的，第五名大概率在戰斧或智多星中産生，而神龍後裔、翡翠閣、磁動力和游弋江湖差不多就是陪跑了。

受外在輿論影響，神龍後裔公會內部也是陰雲密布。

第一輪循環賽快結束的那幾天，來公會的陌生人突然多了起來，經常一來就和教練、數據分析師關在辦公室裏竊竊私語半天。

緊接着就有傳言稱，挑戰賽結束後，公會如果沒有出線，就會被賣掉或解散。

傳得多了，就變得有鼻子有眼的，比如說最近食堂的葷菜少了，量也小了，明顯是資金不足。

愈演愈烈的傳聞風暴中，一向沉穩的單夢龍也有些坐不住了，獨自跑去問數據分析師。得到的解釋是，那些人來談商務合作，卻沒說是什麽商務合作。

簡直欲蓋彌彰。

小皇子見衆人惶惶不安，便去偷聽了一次談話。

起先，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在沙發上，講了半天的財務報表。

可憐小皇子，這兩天因為比賽的事都沒怎麽複習數學，猝不及防的被灌了一大堆的數字，立刻頭昏腦漲得想撞牆。

那人講的時候，大胡子教練一直沒說話，等他講完了，才說：“你知道的，今年挑戰賽的環境不好，分組實力不勻，大多數的種子隊都在A組，而且，藺琛又回來了……”

一個穿短袖格子襯衫的中年男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老胡啊，你也要考慮我的處境。沒有成績的公會，真的太燒錢了。你們如果能拿到十大公會的名額，打進資格賽，有新的贊助商加入，那我們還能勉強運營下去，如果不能……老胡啊，這麽多年的朋友，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想支持你，我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得不跟你開這個口啊。”

聽他這麽說，小皇子腦袋裏産生的念頭居然是……原來大胡子教練真的姓胡。

房間又沉默了半晌。

中年男人說：“老胡，你看公會成立以後，我有沒有來管過，有沒有對你指手畫腳過？但是成績不好就是成績不好，任何借口都是沒有用的。今天有藺神，明天還有廢帝呢？只能說公會的實力還沒有達到應該有的标準。”

教練顯然被戳中了痛處，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頹喪了起來。

中年男人說：“你放心，我也不是說立時就要怎麽樣。這幾天就是讓老陳過來理一理賬目，你們好好準備接下來的比賽，也許呢……你說是嗎？再不行，說不定以後還有其他的機會。”

話說到這份上，中年男人也不好意思多留，數據分析師送他們出門。

小皇子在門口站了會兒，突然跑去樓下食堂開的小超市，過了會兒又匆匆跑回來，教練正坐着發呆，聽到他故意發出的腳步聲，才漫不經心地看過來。

小皇子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舉起手裏的棒冰：“請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