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霧
“您把他鎖在裏面,他中間醒了想出來怎麽辦?”阿芙拉問。
“我很快就會解決。”赫莫斯說。
阿芙拉聳聳肩。他們沿着通道往前走。
“我不得不承認,普爾基涅比我想象中得要厲害。”阿芙拉說。
“普爾基涅不是交給永恒之洲嗎?”
“是的,”阿芙拉回答,“艾蒙提斯他們全軍覆沒,沒有一只精靈撐得過幻境內核的攻擊——他們全都信以為真。我和翠斯塔不得不先把他們拖回船艙裏。他們暫時派不上什麽用場了。”
“你加上你的小女友也不行嗎?”
“是老婆——不行,幹擾太嚴重,我沒法精确瞄準。”
“也就是說,你也會被影響。”
“把最慘痛的事情拽出來說個不停從各種角度紮心——是的,我也會被影響。您确定您很快就能解決嗎?”
赫莫斯沒有回答。他們到樓梯了,翠斯塔守在那裏。她的衣服上沾着血,身上倒是一點傷口也沒有。
“翠絲塔,”阿芙拉說,“我們兩個上去就可以了,你留在這裏——去守着多伊先生吧,他現在可一定得保持平靜才行啊。”
半精靈咬牙,但沒有提出異議。
“給您個忠告,閣下,”翠絲塔對赫莫斯說,“不要因為好奇放任它在那兒叨逼叨。”
赫莫斯表示他知道了。他和阿芙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半精靈擡起頭,只看到門重重關上。
她看了好一會兒,接着,仿佛是終于意識到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重新出現,她垂下頭,挪動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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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察覺到了異樣,不知怎麽搞的,霧沖破了船艙的魔法屏障,漫進來了。第一時間,她想到的是那群精靈。但下一秒,她還是優先跑到了多伊那邊。霧越來越濃,就像在甲板上那樣。她希望那些精靈能撐得住,尤其是艾蒙提斯,她還有一大堆事想問他——
她跑到赫莫斯和約翰呆的那個房間了,門是開着的,裏面正有一個人走出來。他是半透明的實體,在捅道昏暗的魔晶光輝裏泛着珍珠色。他披着披風,別着長劍。半精靈良好的視力讓她能看清他面頰上的細碎的傷疤,漂亮的面孔上溫和的淺笑。他看上去和他當年離開她時的模樣沒有什麽區別,也和剛才她在甲板上的濃霧裏看見的他沒有什麽區別。
艾蒙提斯說,他在十幾年前已經老死了。
“阿達。”翠絲塔仍舊不自覺地這樣叫他,哪怕她明明清楚,它不過是幻境的産物。
“伊多爾克?”赫莫斯對阿芙拉說,“你‘最慘痛的事’還真是沒什麽新意啊。”
阿芙拉用冰打碎了一個幻影,沒有說話。新的幻影立刻湧上來,繼續喋喋不休:“你曾發誓你會永遠忠于我,阿芙拉,你的忠誠可真是廉價。”
“是你先抛棄了我!”阿芙拉低聲說。
在她出手前,赫莫斯以及把這個幻影又打碎了。
“它們都是這麽聒噪嗎?”
阿芙拉苦笑一下。那種虛僞的甜蜜笑容重新覆蓋了她的面孔。
“您的幻影怎麽還沒出現?我可是很好奇您最怕什麽呢。”
“它已經出現過了,你太關注你的父親,沒注意到它。”
“是嗎?”
“是啊,”一個聲音插進來,“你這位血緣至親對付幻境可比你有經驗多了,雪梨小姐。”
阿芙拉轉過頭時,幻影已經被赫莫斯打碎了。但她能認出那個聲音,那是約翰的聲音。
“可是啊,”那個聲音繼續說,“如果他真的很冷靜,他就該知道,應該放任幻境發展一小會兒,讓它露出破綻,這樣才能‘瞄準’,一擊致命。”
赫莫斯繼續在他的身影出現前打碎它,但它會換個地方繼續說話。
“它說的是真的嗎,父親?”阿芙拉看向赫莫斯。
“你是認真的嗎,阿芙拉,信一個幻境制造的聲音?”
“因為我說的很有道理啊,雪梨小姐和我們打了有一會兒了,她已經能看出你故作鎮定下有多狼狽不堪。”約翰的幻影笑嘻嘻地說。冰把他當胸刺穿,他變成一縷煙霧消失了。
“要是核心在我們面前的話,它說的是很有道理,”赫莫斯說,“但在核心出現前,我們應該消耗它,而不是讓它消耗我們。”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核心?”一只手放在他肩頭,帶來沉重的壓力。
阿芙拉刺出了她的冰刃,但對方躲開了,她只傷到了它的手臂。
“你沒有好好瞄準。”赫莫斯評價說。
“您可以比我刺得更好……”阿芙拉低聲說。
“但是他不想,”約翰的聲音在幾步之遙外又出現了,“你不想再把我撕碎一遍,對嗎,親愛的?”
赫莫斯舉起了一只手。
那個約翰故作驚訝地說:“猜錯了。原來你想。”
冰覆蓋了整個甲板。
約翰甩甩發疼的手,看着昏迷倒地的半精靈。
“放心,”法爾蒂娜對他說,“她不會死。”
“也不會有後遺症?”他問。
“不會。我還以為您之前什麽都不問,是不在乎她是死是活是不是會受傷呢。”
“我當然不在乎,”約翰跨過了半精靈,“我只是有點羨慕。”
珍珠色的幽靈噗嗤一笑。
“我們快點走吧,”她說,“要是您那位‘好朋友’回來,他肯定不會讓您去見雷蒙娜的。”
她向前走了幾步,發現約翰遲疑地站在那裏。
“我就知道您會是這樣,”法爾蒂娜了然地笑了,“您啊——總是這麽多疑。就算我說出了只有我們兩個才知道的事情,您還是懷疑我到底是什麽。”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毫無意義——”
“您以為我是為了您才冒險過來的嗎?”法爾蒂娜搶先說,“不,我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親眼看着您面對她,這樣我的靈魂才能得到平靜。”
約翰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他向她走去:“你真是……一點也沒變。”
“‘只有活人才有成長和變化,’”幽靈微笑着虛虛握上他的手,“‘死亡則把一切凝固為永恒。’您十六歲那年寫的論死亡,還記得嗎?”
“記得,”他說,“你把這篇的觀點從頭到尾嘲笑了一通。”
“您這樣說顯得我好刻薄啊!”法爾蒂娜責怪地說,“我只是批注了一遍我的看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