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比比誰不怕死

外面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大地在震動,細小的碎石落下來,砸到約翰的後背上。他聽到了石子落水的聲音,看來霧裏确實全是水。

約翰擡頭去看瓦露缇娜,凡野精靈悠悠地抽煙,氣定神閑。

“我們的客人可算到場了。”她向約翰微笑。

“如果你現在束手就擒,”約翰低聲說,“永恒之洲沒有死刑。可龍就不一樣了,它們——”

“它們連個正兒八經的法庭都沒有,別說執行死刑,一不小心把脆弱不堪的嫌疑犯弄死了,真是太正常不過了,是吧?”凡野精靈說。

“何必要把路走死呢?留得青山在……”

“這話從您嘴裏說出來真是令我吃驚。在那艘船上,您帶着大夥沖出倉庫的情形,可是叫我印象深刻呢。”

“自己作死的感覺和看別人作死的感覺不一樣嘛。”

“是嗎?我還以為,既然您自己作過死,就應該明白,主動作死的人是勸不住的。”

“……你覺得你有勝算?”

“我覺得我有勝率。”

在一次驚天動地的爆炸後,這裏顯得那麽寂靜。

“任何人作死不都是因為這個理由嗎——”瓦露缇娜說,“覺得自己能搏到那微乎其微的贏的可能。”

“讓開,”弗裏特萊瑞爾的細劍已經出鞘一小節,銀白的劍身寒光凜凜,“永恒之洲不接受黑淵的調派。”

“不讓,”阿芙拉靠在門框上,“你大可以試試,反對我的下場是什麽。”

旁邊的普緒拉瑞亞拉開了她的弓,一道光箭出現在弓弦之間。

“你也大可以試試,”她對阿芙拉說,“精靈的複仇是什麽情形。”

“號稱絕對理性的精靈,為了給那些偷渡到舊大陸的愚蠢同胞複仇,掀起了三次慘烈的精靈戰争,死傷無數,最後也沒争奪到大陸的統治權——我想,我們已經見過精靈的複仇是什麽搞笑的情形了。”

“那是一段錯誤的歷史,我們已經對此進行過徹底的反思……”

“徹底的狡辯還差不多。承認自己和人類一樣擁有欲望對你們來說這麽難嗎?”

“我們……”

弗裏特萊瑞爾終于看不下去了:“普緒拉瑞亞,別和她浪費口舌。格勞切森斯,阿格摩尼亞,你們确定要坐在那裏無所作為嗎?”她把長劍拔出,劍身上銘刻的魔紋開始閃光。

被點名的兩位紅發精靈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向他們的領隊——艾蒙提斯仍舊閉着眼睛,沒有任何幹涉現狀的打算。

“翠斯塔,親愛的,”阿芙拉開口了,“你真的要冷漠地坐在那裏,不來幫我嗎?獵殺精靈可是你的拿手好戲啊。”

“我沒和他們一起打你就不錯了。”翠斯塔說,“真的,他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門夾了,給你下了這麽一個扯淡的命令?”

“我沒辦法嘛。上司下了命令,下屬就得執行啊~”

“哪怕這個命令荒誕不經?毫無道理?明顯會拖累我們完成我們最主要的目标?”弗裏特萊瑞爾,雖然語氣仍舊冷靜,可眼睛裏已經冒出顯而易見的惱火了。

“這是拖累嗎?我說了很多次,你們對我們這些長老能做到什麽一無所知——”

“哦,是嗎?一開始可不是這麽說的!一開始是說,他只願意幫我們找到方向,那些嫌疑人還得我們自己來抓。”

“是啊,可誰叫你們精靈不頂事,被個幻境折騰得全軍覆沒,讓我不得不去請我們的閣下出手。結果就這麽一小會兒幫忙的功夫——”

“我的母樹啊……”艾蒙提斯低聲嘟囔了一句,“我們不是說好,不要再在這件事情上互相指責了嗎?”

“我沒有指責這種弱者才有的習慣,”阿芙拉笑着說,“我只會陳述事實。”

艾蒙提斯睜開眼睛,看向阿芙拉:“處刑者小姐,那位閣下給您的命令的原話是什麽?”

“您想從話語裏鑽空子?很遺憾,精靈,我們不接受狡辯,命令的原話沒有任何價值,它的意思才是重中之重——這個命令的意思嘛,我理解得很透徹,閣下不希望你們登島……”

艾蒙提斯拍了一下手。

“所以,”精靈領隊對在場所有人說,“我們不登島就行了吧。”

普爾基涅拖着約翰,向後一躍,帶着人質躲過了突如其來的襲擊。她帶着一個人質,活動卻十分靈活,身材看着不苗條,力氣大得驚人。她竟然在和赫莫斯的纏鬥中不相上下。當然,這也許不只是因為她矯健的伸手,還是因為她很會利用手上的人質——讓他為她擋住龍的攻擊。

他們的這場戰鬥來得突然,結束得迅速。他們拉開距離,赫莫斯沒有繼續攻擊。

約翰看着赫莫斯,龍的衣服上沾滿灰塵,但他的頭發纖塵不染,像高山上的白雪那樣潔白。他璀璨發光的眼睛裏,約翰看不清,但可以想象出,它的瞳孔是一條豎線。

它注視着約翰,接着看向普爾基涅。

“你應該慶幸你沒有把我殺死,”凡野精靈笑起來,“因為如果我死了,法陣會立刻啓動,魔力亂流會立刻把你的人類撕成碎片。”

“所以把你打暈就行了?”約翰問。

“你們可以試試,是你們把我打暈更快,還是我割斷自己的喉管更快。”

“你想要什麽?”赫莫斯問。

“您一開始就應該和和氣氣地站到我面前談判,而不是用暴力解決——您剛才炸外面的時候肯定發現了吧?防護魔法陣被破壞,也會開啓法陣。差一點,您就要永遠失去您的契約者了。”

“我不會死。”約翰說。

“那可不一定,”凡野精靈回答他,“這種法陣産生的魔力亂流可以淩遲一頭龍。你可以從死灰中複生,是因為沒有火焰再立刻把你燒成死灰。這裏就不一樣了——你消耗它的生命複生,接着立刻被魔力撕扯回碎片。你猜,是你們成功破壞封印把你救出來,還是它在徹底被你拖死前終結你們的契約?”

“我不猜不會發生的事情,”約翰回答,“我們來猜猜別的:你到底是有那麽一點勝率,還是完全沒有勝率?”

“猜這個太不刺激了,”瓦露缇娜說,“還是來猜猜:是我更不怕死,還是你們更不怕死吧——約翰,你自己喜歡作死,你覺得你的龍和你一樣,寧願死也要去搏勝率嗎?”

約翰不說話了。

“看來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普爾基涅對赫莫斯說,“啊呀,說起來,您為什麽不用那張我更熟悉的面孔和我談判呢?也許看到您那副面孔,我可能就突然改變了主意,決定束手就擒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赫莫斯說。

普爾基涅微笑了一下,不說話。當赫莫斯感覺到她做了什麽時,已經晚了——紫色的契約的光輝從他的左手背上浮現出來,那是個貨真價實的主仆契約。凡野精靈普爾基涅當初作為動産奴隸被買下送給丹馬克侯爵,侯爵把她又送給自己的侄子兼繼承人,帕雷薩·丹馬克。他們簽了主仆契約,這在當時是常見的,不常見的是僅僅一年後,小侯爵就廢止了這個契約,給了精靈自由。

赫莫斯握緊了左手,光芒就消失了。

“我真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天,”普爾基涅說,“您瞧,我的魔理學總比您學得好——您完全沒有想過,契約的‘遺跡’居然可以逆向啓動,進行标識吧?”

赫莫斯張開手指,不說話。他看向約翰。

約翰看到他的眼神,就覺得心裏來氣。如果不是現在他自己被反綁着,身後站着一個危險分子,他真的想和赫莫斯吵起來——這頭龍變成誰的樣子來人間搞事情不好,非得變成他的?還非得把他收到的精靈奴隸取名叫法爾蒂娜?如果不是他還記得赫莫斯看到複活後的他有多麽發癫,他都要以為,這頭龍是故意羞辱他,才要幹那些事。

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約翰慢慢地笑起來。

“既然都掩飾不了了,就別裝了。”他對赫莫斯說,“你變一個呗——我也想看看,你裝成我的樣子能有多像。”

赫莫斯垂下眼睛。他擡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帕雷薩·丹馬克站在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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