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鵑(2)

雪鵑和連珏坐在屋內,良久之後,雪鵑長出了一口氣,絮絮道:“我本是獵戶之女,往日裏随父母生活在據此不遠的村子,徐大哥是早些年從村子出來的,平日雖不多走動但也有些往來,有一日他忽然登門而至,說要給我說門親事。”

“親事?”

“嗯,這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他說,他在溪山縣當差,認識了個朋友,是個商賈,二人十分投緣,那人年歲稍大,原本有個妻子,不過前些年得病死了,想要在溪山縣定居,就想找個續弦,走南闖北這些年,也有些家産,為人也不錯,就來問問我爹娘的意思。”

“你爹娘答應了?”端着食案的紅蓼推開了門剛好聽到。

“雖然父母認為做人續弦不好,不過那人送來的彩禮極為豐厚,而且為人也不錯,這樣想下來,總比一直做個獵戶女兒,嫁個普通農漢,日後種地挑水要好,就應下了。”

紅蓼坐在了桌邊,手托着腮,聽雪鵑說完,默默地點了下頭。

說到這裏,雪鵑一聲長嘆,搖曳的燈火看出她眼眶裏已經浮出閃動的淚。

“起先是挺好的,我家相公年歲長我不少,卻極為疼愛我,出去買賣生意回來時也會帶些當地的特産回來,家裏雇了幾個幫傭,打點家事,我就真像個富家太太一樣,天天繡花看戲,日子過得很是快活。”

憶起往昔,雪鵑淚水從眼角漫過,她拿出錦帕拭幹淚水,聲音發哽,良久說不出話來。

“這日子挺好的,怎麽就……”紅蓼話還沒問完,連珏就在桌子下面踢了下她的腳,紅蓼趕緊閉上嘴巴,不再多提及她的傷心事。

屋內緘默許久,雪鵑平靜的差不多了,長出一口氣,聲音顫抖的繼續說:“我本以為,本以為能一直這樣……可是,可是沒想到,不到一年,我家相公忽然有一日吃着晚飯臉色發青昏死過去,請來了郎中,說是染了怪疾,拿了藥方,服了藥,可是,沒過兩天人就沒了。”此時,雪鵑終于忍不住了,她戚戚哀哀的哭了起來。

紅蓼與連珏相視一眼,兩人神色也有些凝重,紅蓼倒上一杯茶,放到了雪鵑手邊。

也不知哭了多久,雪鵑才再度擡起頭,紅腫的雙眼裏還滿是眼淚。

“抱歉公子小姐,我失态了。”她聲音還在顫抖,往日的傷口被再度掀開,肯定痛得無以複加,紅蓼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心裏卻有一些不舍。

“算了……”她話又只說了一半,連珏就又踢了她一腳。

紅蓼俊俏的臉上瞬時浮出了怒意,狠狠地瞪了一眼連珏,他居然還在若無其事的品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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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的,說出來,我心裏反而舒服了。這些年,這些話,我誰也不能說,誰也不敢說。只是讓二位聽到我這些索然無趣的舊事,惹二位不快了。”

“無事,你慢慢說。”連珏放下了茶盞,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我本打算把他的喪事料理好後,便出去找點活幹。可是,靈棚都沒搭起來,就有好幾個大漢拎着刀,闖進了我家。他們說,我相公欠了他們錢,來讨債。我當時吓得腿都軟了,他們在我家裏四處掠奪,要房子的地契。”

“他們是何人,你可知道?”

雪鵑搖了搖頭,“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從哪兒來,正好這時候,徐大哥來了,他把那群人呵住,我見來了個認識的心裏也有了點底,想可能是一場誤會,只要他們走了,就好。可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拿出了一張欠條,上面赫然寫着我相公的名字還有畫押的指印。”

“你丈夫那就是真的欠他們錢了?”

“我不知道,他從不與我說這些,欠條上寫着,我丈夫欠他們五千兩銀子,而還錢的日子,就是我相公得病的那日。”

紅蓼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連珏,他垂着頭緊鎖眉,看着桌前那杯茶水,似乎他也感覺到這種種一切,都似乎太過湊巧了。

“徐禹在的話,肯定會幫你的。”紅蓼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她不敢看滿臉淚水的雪鵑生怕多說一句,都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白紙黑字寫着,徐大哥也沒有辦法,他們拉着我要把我賣了,徐大哥幫我把他們攔下,說給他幾日時間,幫我籌錢。五千兩銀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我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地契也賣了,可是就只有三千多兩,徐大哥就是一個衙差,平日裏拿着月俸,日子到了,也籌不出錢來。”

“此時,你可與你家裏人說之?”

“哥哥走時,爹娘已經肝腸寸斷,我若是再将此事告知他們,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命!那群人來了,徐大哥幫我攔着可憑他一己之力怎麽能抗争的了,他們把我送到了莺歌樓。之後,就成了這樣……”

“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說着,連珏站起身,從房間離開,自覺地把這間屋子,暫且先借給了雪鵑。

看連珏出去了,紅蓼也緊跟其後,此時夜色已濃,今日無星無月,四處都被沉悶包裹,就像是聽了雪鵑身世的心,透不出一口氣來。

紅蓼看着連珏的背影,猶豫良久後,問:“你今日準備在哪裏休憩?”

連珏轉過身,瞥了她一眼,“這宅子裏,只有兩個房間打掃過,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先住你的屋,你去打掃其他房間。”

剛剛還悶在心頭一口氣,聽了這話,一下子沖到了紅蓼頭頂。

“憑什麽我打掃房間,你當好人,就當到底,你好心收留人家,你自己打掃去。”說完,紅蓼轉過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跑。

可是沒想到,連珏似乎早有準備,又勝在腿長步子大,快她兩步沖到了門口,搶她前面站在了門前。

“你這人!”紅蓼氣的臉都皺在了一起,連珏得意的一揚眉,一個閃身進了房間。

紅蓼趁着門縫,也擠了進去,看到連珏早已大喇喇的躺在了她的床上。

“你出去。”紅蓼走到連珏身邊,氣哼哼的指着門。

“你若睡覺老實,我可以讓一半給你。”說着連珏還往床裏撤了撤身子,真給她留出了一半。

紅蓼聽了這話,真想把自己手镯裏的毒丸塞他嘴裏,若不是還有任務在身,她早就把這個自私自大自戀自以為是的家夥殺了千萬遍了!

“男女授受不親,我以後還怎麽做人?”紅蓼死攥着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掄他身上。

“那日月剎門一戰後,我身子一直不适,體內劇毒未消,又因為救你大動內力……”他忽然捂住胸口,往床上無力一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你……”紅蓼攥緊的拳頭,松了下來,她氣哼哼的看了他一眼,從床上抱起一床被子直接鋪在了地上。

“我睡地上行了吧!”說着直接往被子上一卧,故意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若是往日,沒有這床被子也無所謂,可是多日沒能浸水,現在也還是冷的時候,躺在地上,寒氣穿過被子,透了出來,讓紅蓼打了個寒顫。

原本一直不知冷是何感,沒想到這滋味竟是這般難捱。

屋子裏的燭火被連珏吹熄,屋裏極為安靜,紅蓼躺在地上,凍得她怎麽也睡不着,可是又和連珏賭氣,死也不願意向他妥協,就這樣她枕着手臂,合着眼,一動也不動,就好似自己真的睡得極為安穩一樣。

忽而聽到床上有動靜,紅蓼剛想轉過身看,就感覺有一雙手将她抱了起來,她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看到連珏銀色的長發,在黑暗的房間極為醒目。

“真是不懂事,姑娘家怎麽能随便睡地上,不知道寒氣重麽?”他輕聲自言自語,每個字都傳進了紅蓼的耳朵裏,她緊繃的臉一下子緩和了下來,拼命的忍着笑,裝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連珏将她放在了柔軟的床上,并給她蓋好被子。

紅蓼從眼縫觀察連珏的動向,他腳步極輕的推開房門,走出房間,将門虛掩着。

紅蓼坐起身,看着他從屋外行過的身影,心裏頓時狐惑叢生,她看了好一會,心裏思付是否要追出去看看,就看到一個身影從門邊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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