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昂你……

李霁被這聲昂給弄出一肚子火,按捺着火氣挂斷電話,等護士給紮完了針,他問:“要住院嗎?”

“住啥院啊。”小護士收針擦手,瞥了他一眼:“又不是腿斷了。”

“我覺得現在行走比較困難。”

小護士用濕巾仔仔細細的把手心手背都擦了一遍,這才道:“李大少爺,您這是有錢沒處花還是怎的?知道我們醫院床位多困難嗎?知道床位對于許多病人有多重要嗎??您要是不想回家,去住酒店去,不比這兒舒服?”

“我看X17室還有一個床位,要不把我安排那兒吧。”

小護士噗嗤樂了:“那兒可是外科,你這皮都沒破,去那兒幹嘛啊?”

說完又反應過來:“不是……您聽懂我話了嗎?我們這兒床位不租住。”

李霁:“看你這小手凍得,冷吧?”

“是挺冷的。”

“你要是讓我住,我可以讓你把手擱我胸口暖五分鐘。”

“……”

小護士看着他痞痞的笑臉,臉唰的一紅,抄起一旁的記錄本邊趕邊罵:“臭流氓,滾滾滾!!”

李霁被趕出來,老神在在,絲毫不覺得臉紅。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值勤的醫生那兒,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趴着打瞌睡的中年醫生頭也不擡的含糊問他:“馮院長知道嗎?”

“我晚點兒給她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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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仰起頭,眯着眼睛看着他,然後慢吞吞的戴上了眼睛,道:“現在打。”

李霁笑:“劉叔,這都那麽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什麽脾氣……”

“外頭夜景不錯,您走好不送。”

李霁磨磨唧唧的掏出手機,磨蹭了将近一分鐘才撥通電話,“喂?媽,對是我,我給狗咬了……不,沒出血,嗯,打針了,不疼……就是太晚了,我想在你們院住一晚上。嗯,劉叔在這兒,我讓他聽電話……”

醫生接過手機聽了一會兒,哦了一聲,挂斷之後對他道:“住這兒行,別調戲我們院的姑娘。”

李霁呵呵笑一聲,道:“我有對象,您放心吧。”

醫生原本昏昏欲睡的臉頓時有了精神:“有對象了?哪家的?”

“……”李霁想了想,說:“他爸是唱大戲的……您猜猜看。”

醫生看着李霁微微紅起來的臉,覺得很稀奇,越來越感興趣。想了想,問:“本市人?戲曲家?有名嗎?”

“哎。我腿疼,先去睡了。”

醫生嘆了口氣,有些失望。收起八卦心,道:“腿上擦點藥,消炎的。”

“知道了,謝謝叔。”

李霁走出電梯的時候還有點兒興奮,但腳步邁開,慢慢接近X17房的時候卻有點兒膽怯。

他本來真的是打算明兒早上再來看丁纨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李霁自己也沒想到能在路上給狗咬一口。

他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看着病房門上的牌子發起呆來。

李霁小時候是個特別皮的人的,從小學到初中,只要提起李霁,幾乎沒人不知道。他那會兒上學下學都是成群結隊,還大搖大擺的走在隊伍前頭,也有幾個要好的哥們兒,每回學校打群架都少不了他。

見到丁纨的時候是在初一,結識卻是在初二了。丁纨比他大一屆。人長得幹幹淨淨,字寫的漂漂亮亮,還是讨師長喜歡的尖子生。

一般來說,像他這種吊車尾的渣渣跟丁纨這種人是沒可能摻和到一塊兒的,但是呢……用李霁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緣分,所以也甭管是不是孽緣了。

那年春天,李霁升初二的第二學期。他的好哥們兒淩青跟丁纨的發小安明起了沖突。起因是因為淩青幾個人想整一個三班的對頭,跑去放人家自行車胎氣的時候,一不小心放錯了人,好巧不巧的給安明看到了。本來這也沒什麽,要是照平常,安明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可偏偏,他們放的是安明暗戀的女生的車子。

那個時候的男孩子都好面子,安明當然也不例外,于是當場挺身而出。

沒阻攔成功。

還惹火了淩青幾人,挨了一頓痛揍不說,更是上了李霁的黑名單,這拽的不行的孩子下了死命令:見一次打一次。

後來這事兒就被丁纨知道了。

有人跟李霁說這事兒的時候,李霁當時就笑了:一個書呆子,能成什麽大事?

結果有天在校園後頭的小樹林約群架的時候,丁纨突兀的出現在了對方的隊伍裏,手裏頭提着一根比他手臂還粗的擀面杖,那乖乖的小模樣提着棒子的畫面別提多可笑了,李霁當場就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之情,笑的差點兒在地上打滾兒。

結果兩邊兒人都還沒幹起來,丁纨率先沖了上來給了李霁一個悶棍。

當時李霁也是真不争氣。

一棍子下去直接就昏過去了。

那個人丢的……也是沒誰了。

後來醒來的時候腦袋上頂着一個老大的包。

他恨得牙根都是癢的。

頭上的包還沒消下去,就跑到學校裏頭去找丁纨的麻煩,結果剛打個對面兒還沒來得及動手揍人,就恰巧碰到了路過的教導主任。那時候他們都喜歡給老師跟主任起名兒,因為教導主任的禿頭,很多人都在背地裏叫他老和尚。

老和尚走過來,丁纨乖巧的問候了聲:“老師好。”

然後就突然眼圈兒一紅,快步走掉了。

咦?這書呆子是想到什麽傷心事兒了?怎麽說哭就哭了。

李霁還在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納悶兒,就被老和尚冷着臉叫進了教務處,還用恐吓三好學生的罪名把他爸媽都叫了過來。

李霁當然得喊冤,順便指着自己的腦袋控訴:“我這兒……大包都是他給砸的!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來得及碰呢!!”

老和尚當然不信,于是叫來丁纨對質,丁纨很不可思議的看着義憤填膺的指控他的李霁,然後,很緩慢的搖了搖頭,說:“我沒。”

李霁嗷的一聲要沖上去撕了他,被他爸黑着臉唬住,回家之後又給他爸解了皮帶抽的的滿屋跑。

他爸累的氣喘籲籲,還不忘罵他:“這麽小就知道誣陷別人,你他娘的真能耐了!”

李霁憋屈的不行,氣的半個月都沒吃飽飯。

拒絕了幾個哥們兒準備幫忙揍丁纨給他出氣的好心,李霁開始了自己的複仇大計。

他每天一下課就是跑到丁纨教室門口,一邊轉一邊冷着眼睛睨着對方,時不時還在他上體育課的時候故意跑到教室裏頭弄爛他的作業本,又把他下節課肯定要用到的書藏起來,知道他要上晚自習,還故意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撒上圖釘,躲在一旁眼睜睜看着他踩上去……

諸如此類,李霁樂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李霁正颠颠兒的下樓梯,正遇上丁纨和一個女生一起值日掃樓梯。

李霁站在樓梯上頭的拐彎處,探頭聽那女生在下頭問丁纨:“李霁怎麽老找你麻煩啊?”

耳邊是刷刷的掃帚聲,片刻之後,丁纨停下來,問女生:“李霁是誰?”

李霁當時一股無名火……那簡直要氣炸了,他罵了一句:“我日你大爺丁纨!!”

然後就蹬蹬蹬朝下跑,再又一個拐彎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順着樓梯滾到了丁纨腳邊兒。

這一下子就把腿給摔折了。

等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學校的時候,丁纨已經中考完畢業了。

又過了一個夏天之後,李霁所在的學校已經沒有了丁纨的身影。

李霁滿腔的怨氣無處發洩,整天腦子裏頭塞得都是丁纨,就連青春期第一次的春夢對象,都是丁纨那張笑起來帶着深深的酒窩的欠扁的臉。

後來,這份怨氣究竟是怎麽變質的,李霁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記得自己中考之後,死乞白賴的非要讓他爸給他托關系上一中。跟他爸約法三章絕不鬧事,好不容易進去之後,他卻發現了丁纨與另一個男生的暧昧關系。

他默不作聲,卻時刻緊盯,摸清了丁纨所有的作息習慣,偷偷跟過去想要偶遇,卻總是一不小心就被丁纨一個簡簡單單的笑容奪去了全部心神而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再後來……

他就那麽窩囊的看着丁纨跟那個叫梁俊的家夥走在了一起。

在丁纨快高考的時候,李霁鼓起勇氣跑過去叫了他的名字,在對方友好的目光中,顫巍巍的問他:“你記得我嗎?”

“不好意思,你是……?”

李霁目無表情,心碎了一地。

為了讓自己死心,李霁決定出國。結果他爸以為他要去國外胡混,甩手把他丢進了部隊調_教。

李霁心想:這也成,正好趁機磨磨自己的金剛心。

結果每次部隊放假他都忍不住犯賤跑去丁纨的學校去看他,有時候運氣好了,就是看到丁纨自己安安靜靜的學習,李霁心滿意足,回家之後睡覺都能做個好夢。

有時候運氣稍微差點兒,就是白跑一趟,滿心失望。

最差最差的時候,就是看到丁纨跟梁俊在一塊兒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李霁自以為是的金剛鑽石心,都會傷的體無完膚。

盡管最差的幾率是最大的,李霁卻總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把丁纨得照片藏在很多私_密的地方,想得時候随手一翻就能看到。有時候李霁看着看着,都會因為自己的癡情而忍不住捧出他爸的好酒敬上自己好幾杯。

醫院的走廊進了風,吹散了李霁有點兒悲傷的情緒。他站起身走到病房的門前,擡手擰開,一只腳剛剛踏進去,就看到了站在窗前背對着他的丁纨。

他一懵,丁纨已經轉過了身,帶着笑意的嘴角微微一僵,随即酒窩加深:“這……早上還沒到呢。”

李霁當然不能跟他說自己撩狗的時候被咬了,于是便想趁機跟他同處一室。想瞎掰個理由,卻覺得嘴都不是自己的,只好尴尬的笑笑。

丁纨也笑了笑,走過來坐回自己的床上。

倆人之間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李霁的滑舌在丁纨面前毫無任何用武之地。

最終,還是丁纨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李霁,笑的有些無奈:“你很喜歡站着嗎?”

李霁愣了愣,默不作聲的走過去,又聽丁纨道:“你受傷了?”

“哦……不小心刮到的,沒大礙。”

李霁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離他那麽近,這種體驗讓他緊張的手掌心都出了汗。

丁纨看出來了。

“我不是碰瓷兒的。”他笑着說:“你不用那麽防着我吧。”

“沒有。”李霁說:“我是因為腳太疼了。”

剛剛不是還說沒大礙嗎?

丁纨眼裏閃過一抹詫異,李霁低下頭,看着他盤起的白白的腳,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聲音的時候,他開了一個有些糟糕的話題:“你的頭,怎麽傷的?”

丁纨很坦然,道:“我失戀了。”

“你失戀?!!”李霁大腦又是一片空白,這次是因為太過驚喜。

他激動的舌頭直打結:“太、太好了……這真是……”

我他娘的終于盼到你失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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