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一
考試那兩天滴雨未下,溫度高得厲害,市政府怕高溫影響考生考試,例行慣例來了兩趟人工降雨,總算暫時将空氣的頭的焦躁給壓了下去。
淮清一中是考點之一,很幸運本校考生都沒有被分出去,不過大多不在一個考場。
溫別宴和餘惟就是其中典型,前者在初中部,後者在高中部,兩者距離隔了一個足球場一個籃球場外加兩棟教學樓。
最後一科考完,考場裏互相認識的極少,所以也沒什麽歡呼雀躍,大家都很冷靜地憋着一股興奮等着和熟人碰面了再歡呼釋放。
溫別宴收拾完東西,從物品存放處拿到自己的手機重新開機,邊往外走邊給餘惟發消息,走到門口時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轉身一看,一個身形高大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他身後,一手插在褲兜,一手拉着書包帶,臉上挂着十足輕松的笑。
有些眼熟,但是溫別宴确定自己不認識他,想必應該是同年級其他班的學生,便客氣地點了點頭:“同學,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想考完試以後見不着了,雖然咱們不同班,不過同校同級一場,臨到分別還是應該打個招呼。”
男生笑容擴大,眼神很亮:“再見啦。”他笑着說:“學神,祝你考上心儀的學校,跟餘哥長長久久,往後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溫別宴認真道了一聲謝謝:“你也是。”
“不用客氣。”男生看起來是趕時間,率先出了教室,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笑嘻嘻跟他擺手:“可以的話,大喜時也給我一份請柬就行,我也想湊個熱鬧。”
對方腳程很快,眨眼不見了人影。
溫別宴看着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連名字都沒說,不知道姓甚名誰,又何來寄請柬一說?
有些奇怪。
不等他多想,手機振動一下,餘惟發來了消息,說已經出了後門校門了,會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等他。
溫別宴嘴角弧度一柔,回了句【馬上來】,別的事情都抛到腦後,收起手機快步下樓。
一中有前門後門和側門,前門外是主幹道,側門是寬巷,平時都冷清,只有小吃遍布的後門才是同學們的最愛,不過今天聚集的不止是考生,還有家長和分發扇子飲用水的志願者門,前門和側門難得也跟着熱鬧起來。
Advertisement
男朋友消息裏說在前門等他,溫別宴跟着人流走出去,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等待的少年。
餘惟手裏拎着兩杯奶茶,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正微微低頭和身邊一個女生在說話,也不認真,邊說邊往人群這邊看,目光對上時眼神倏地一亮,擡手往這邊指了指,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待女生紅着臉轉身離開後才大步朝他走過來。
溫別宴接過加了冰的奶茶,涼意從手掌心沁入,趕走了一路過來沾上的酷暑。
“哥,是你別校的朋友嗎?”溫別宴問。
餘惟幫他插上吸管,聞言笑道:“是別校的,不過不是朋友,跟我一個考場的,說看我答得不錯,想加個微信回頭對對答案。”
溫別宴忍笑:“你還真是人型移動答案機,高考都有人找你對答案,業務繁忙。”
餘惟聳聳肩,表示他也很無奈:“我倆一前一後,她也看不到我的答案,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看出我答得好了。”
“可能是......氣質?”溫別宴猜測。
“.....”
餘惟捏上他的脖子:“宴宴你學壞了,總開我玩笑!”
溫別宴癢得縮了縮脖子,将奶茶遞到他嘴邊哄他:“合理猜測,不是開玩笑,所以你把微信給她了嗎?”
“沒有。”
餘惟松了手,路過柔軟的發頂又順手揉了兩下,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奶茶,冰沁的溫度從喉嚨一直灌進胃裏,凍得他一個激靈。
連忙扇了兩口氣,繼續道:“我告訴她我也菜得摳腳,要靠男朋友對答案,幫不了她。”
溫別宴翹起嘴角,很滿意他這個答案,于是大度地沒有計較他一口去了自己快四分之一的奶茶。
方暧原本想要大家在考完之後找個地方集合商量一起吃飯的事,考慮到天氣太熱,也就算了,臨時改成群裏商量,方便省事。
餘媽媽和溫媽媽一早就說好了今晚的晚飯一起吃,讓他們考完早些回家,只是這會兒門口太堵,打車也不好打,兩人便手牽手沿着學校旁的林蔭道慢悠悠往前走。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餘惟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他總想把對方不在自己身邊時發生的事都分享給他。
“...考試前安檢的時候,一個排在我前面的哥們兒穿了件帶英文的衣服,監考老師說衣服上不能帶字母,除非他換件衣服,不然不讓進,可那時都快開考了,除非用飛的,不然根本來不及,所以你知道那哥們兒怎麽做的嗎?”
“脫了?”
“不是。”餘惟老神在在搖搖手指頭。
“缺考了?”
“也不是。”餘惟咧嘴笑起來:“你肯定猜不着,他用塗改液把身上的字母全塗上了!”
說完忽然又皺起鼻子,啧了一聲:“也不是那麽好笑,因為考試時我就坐他旁邊,被那股化學劑的味道折磨了整整兩個鐘頭,頭都大了!”
溫別宴沒被塗改液逗笑,倒是被他“飽經風霜”的表情逗到了:“哥,你好慘,所以古詩詞默寫的時候沒被熏到腦袋短路吧?”
“當然。”餘惟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又得意起來:“特別順利,保管全對!”
“因為沒考到《雁門太守行》?”
“運氣也是實力......”
這條路兩人三年裏都不知道走過多少遍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切都如平常沒什麽特別,硬要說有什麽變化,大概就是心态變了,沒了學習的壓力,行色匆匆的步伐也放慢了。
走過沒有遮擋的路口,溫別宴擡手遮在額頭,勾勾餘惟的手掌心,問他:“哥,終于考完了,你現在是什麽心情,分享一下?”
餘惟認真想了想,說:“其實還好,我以為會特別開心和興奮的心情都沒有,就覺得明天可以睡懶覺,後天也可以,大後天還可以,有點高興,別的都沒了。”
原來在寫不完的卷子考不完試的壓迫下總想着高考快點來,快點解脫,現在真的考完了,感覺也就那麽回事,甚至回頭想想,好像那些日子也不是很痛苦,只是被環境刻意放大了情緒,弄搞得好像很煎熬一樣。
溫別宴笑笑,心道原來大家都一樣。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哥,問你個問題,我恢複記憶那會兒,你是不是也像剛才那樣在我家樓下等過我?”
餘惟一愣:“怎麽忽然問這個?”
溫別宴說:“一直想問,一直沒記住,所以那天晚上,你是真的來過麽?”
餘惟目光閃了閃,有些不自在的別扭,不過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點頭承認了:“去了,還呆了挺久的,就想見你,又怕你不理我。”
他一邊說,一邊自己都忍不住嫌棄自己:“宴宴,我是不是特別慫,都到樓下了也不敢找你,就會在底下瞎轉悠......”
“帶傘了嗎?”溫別宴打斷他自我唾棄的碎碎念。
“啊?”
“那天你來我家樓下的時候,帶傘了嗎?”
“......沒帶。”
溫別宴停下腳步,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上:“傻不傻?倒春寒淋着雨不冷嗎?”
“感覺...還好?我身體好,都沒感冒。”
“......你還自豪上了是吧?”
溫別宴斜眼睨他,還想說什麽,餘惟歪着腦袋忽然燦爛一笑,走進樹蔭的同時将人用力拉進懷裏,在被枝桠切碎的陽光下擁抱。
“宴宴,你怎麽知道我去過。”他偷偷咬一口耳朵尖:“你是不是看見我啦?”
溫別宴靠着他的肩膀半眯着眼嗯了一聲:“看見了,可我下樓的時候已經沒了人影,還以為看錯了。”
說着,戳戳他的背:“反省一下,怎麽不多等我一會兒。”
“是啊,氣死了,我怎麽沒有多等一會兒。”
嘴上這麽說,語氣卻在無比歡欣地上揚。
餘惟真是太喜歡這個人了,響亮地吧唧一口:‘宴宴,攤牌吧,其實你就是老天爺派發給我的小天使對不對?!”
“你否認也沒用,如果不是,那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好這麽可愛這麽讨人喜歡的人!”
還沒生氣就開始哄,搞得溫別宴想氣也氣不起來。
拍拍他的背:“行了男朋友,再不打車,你的小天使就要熱化了。”
餘惟哎了聲,親昵地蹭蹭:“小天使,明天一起去接咱們貓兒子回家嗎?”
“好。”
...
第二天一早,兩人先是去了一趟寵物用品店把東西都買齊,填好地址,才趕去貓舍接貓。
餘惟選的那窩生了四只,他在人貓貓還沒睜眼的時候就挑了老幺,因為兩個人忙着高三苦讀,只能一直把貓留在貓舍讓貓舍主人幫忙照管,偶爾發個視頻或者照片記錄記錄成長,一直拖到現在,小貓貓都長成大貓貓了,才終于見到它真正的主人。
“餘先生是哪位?”
抱貓出來的是一位年輕男人,看着不過二十五六,系着淺藍色圍裙,很溫柔的長相,笑起來時一邊臉頰有個很淺的酒窩。
“我是。”
餘惟舉手示意。
接過貓咪時眼神疑惑的将對方悄悄打量了幾眼,眉頭都皺緊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試探着道:“你是,喵小嚣?”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轉而笑起來:“我叫謝忱,你說的那位應該是我男朋友季嚣,之前買貓的事宜都是他在溝通。”
餘惟呼地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他就說,網絡上那個滿嘴跑火車又浪又不着調跟個痞子似的的喵小嚣怎麽着也不能和現實反差這麽大。
“來吧宴宴,跟咱兒子打個招呼。”
在餘惟懷裏動來動去不安分的小布偶到了溫別宴手裏很神奇地安靜下來,乖乖縮着爪爪昂面翻躺,碧藍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溫別宴,偶爾張嘴小聲喵兩下,可愛得不行。
“嘿這個小色狼,還看臉啊。”餘惟好笑地戳戳布偶的額頭:“這是我男朋友不是你的,別這麽色眯眯的盯着。”
小布偶擡了兩下爪爪,扭頭埋進溫別宴臂彎,留給他一顆圓滾滾的後腦勺。
“他很喜歡你。”謝忱笑起來:“這才第一次見面就這麽黏你,看來以後相處會很愉快。”
“謝謝。”
溫別宴從前沒養過寵物,第一次被這種毛絨可愛的小動物撒嬌依賴,又軟又粘人,心都快化了,總舍不得移開目光,看得餘惟都吃味。
“還挺會挑人,還沒到家就開始霸占我男朋友,早知道不選你了。”
“兄弟,買貓那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了吧?”
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衆人齊齊轉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外面推門進來,圍着和謝忱同款圍裙,上面沾滿了貓毛,手裏甩着個塑料小鏟子,看得出來剛鏟屎回來。
“阿嚣。”謝忱見人,笑着對他介紹:“餘先生和他男朋友來接貓了。”
“知道。”季嚣把鏟子随手扔在一邊,拍拍圍裙走過去:“你別叫他先生,他昨天才高考完,小孩兒一個。”說罷又對餘惟樂道:“我跟你說過送男朋友禮物最好別送貓吧?這不是上趕着找人争寵嗎?”
痞裏痞氣的語氣加上硬朗的長相,總算和餘惟想象中會一手撓脖子一手拎褲腰帶的喵小嚣對上號了。
牙疼地咬了咬腮幫:“兄弟,你一賣貓的說這種話,是生怕別人買你家的了是吧?”
“我這叫做生意講良心。”季嚣樂道:“而且身為過來人,我提點兩句不是應該的嘛,買了貓,那就是花錢給自己養情敵,往後你跟這小家夥争寵試試,能贏一回我退款一半。
餘惟:“......”
本來之前季嚣給他說這些時他是不信的,畢竟一個男朋友一個只是寵物,高下立見不是嗎?
但現在看看男朋友抱着貓離不開眼也撒不開手的模樣,他有點後悔了......
這禮物難道真買錯了?
“那你着一屋子情敵又是幾個意思。”他反問季嚣。
“我這可不是情敵,反正現在不是,我們如今可是和平共存,是吧老婆?”
謝忱無奈:“阿嚣...”
“嚣哥不是嚣哥,是喵小嚣。”季嚣搖頭晃腦,也沒把餘溫兩個當外人,扯起嘴角就往謝忱腦袋上靠:“老婆來,他們你都摸了個遍,該我摸摸頭了。”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季嚣和餘惟還真挺像。
溫別宴接收到餘惟對小家夥頗有些怨念的目光,和謝忱對視一眼,默契笑了,為免男朋友真後悔到想退貨,轉開話題:“它的兄弟姐妹都賣出去了嗎?”
“嗯,都賣了。”謝忱笑道:“它最小,不過長得最漂亮,之前來看貓的好些都想買它來着,有的知道被訂下了都還抱着撿漏的心情來看過好幾次。”
季嚣拿東西收拾圍裙上的貓毛,接道:“它也吃奶最久,人別的貓都能作揖恭喜了,它還跟在狗蛋屁股後頭整天要吃奶,哦,狗蛋就是它媽。”
餘惟拉拉小布偶的尾巴,聞言擡頭,嫌棄都堆在臉上:“絕,你給人一貓姑娘取名字叫狗蛋?你有毒。”
“萬物真理,賤名好養活嘛。”季嚣拍拍手,說:“狗蛋出生的時候又小又弱差點沒留住,跑了好幾家醫院,倒騰了好久才治起來,名字難聽點不算什麽,能平安健康就行。”
貓舍賣貓,附贈育貓知識,講師是謝忱,餘惟和溫別宴跟着他走去後院學怎麽照顧貓咪,小布偶被留在前面由季嚣幫着做在店最後一次耳螨清理。
快結束時店裏進來了一對年輕小夫妻,妻子一眼看中了乖乖仰面躺在季嚣手掌心的小布偶,很幹脆就準備掏錢買下來。
“不好意思,這只不行。”季嚣懶洋洋道:“這只已經被人定下來,不能賣給你們。”
女人啊了一聲,再看看小布偶,實在是喜歡:“真的不行嗎?那你們能不能給我一下買主的聯系方式,我跟買主商量一下?”
丈夫也幫腔:“是啊,萬事好商量,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加錢的,我老婆是真喜歡這只。”
“這個嘛,”季嚣揉揉貓耳朵,嘶了一聲:“那個買主看起來倒确實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夫妻倆面色一喜:“那是不是——”
“不過他不會同意讓給你們的。”季嚣慢悠悠補充道。
“為什麽??”
“跟你們一樣。”季嚣說:“他老婆很喜歡。”
臨走之前溫別宴加了謝忱微信,對方說有任何不懂的随時都可以來問他,溫別宴客客氣氣說了謝謝,沒舍下手将貓放進貓包,一路抱着出了貓舍,看得餘惟那叫一個酸。
撐開傘幫宴宴遮住烈日,腦袋裏還在回蕩季嚣給他的忠告,以及過來人習以為常得讓自己跟一群貓貓同地位的卑微,還沒到家,他就已經開始吃起這只渾身長毛的情敵的醋了。
“宴宴,你不會有了它就不那麽喜歡我了吧?”
“你在想什麽?當然不會。”
餘惟稍稍放心了一點:“所以宴宴最喜歡的還是我,對吧?”
“嗯,是你。”溫別宴回答時眼睛都沒離開小布偶,敷衍的味道有點重:“哥,傘傾過來些,好像曬到他了。”
餘惟:“......”
後悔藥還有剩嗎?他不想養這貨了。
叫好了車站在路邊等時,溫別宴想起來一件時,問餘惟:“哥,你給它起名字了嗎?”
餘惟夾帶私人恩怨,取名極其随意:“狗剩就挺好的。”
溫別宴:“哥。”
“......那就惟惟吧。”
“?”
餘惟用一種極其無所謂的态度表達他的滿腹委屈:“這樣平時你喊它的時候,我還能安慰自己你是在叫我。”
跟貓吃醋的男朋友真是太可愛,溫別宴忍着笑狀似認真地想了想,說:“叫惟惟不行,就算是小貓咪也不可以,我的全世界裏只能有一個惟惟。”
男朋友身形頓了頓。
偷偷瞥了小貓咪一眼又收回,好像很勉強地“哦”了一聲,耳尖卻開始悄悄冒紅,嘴角也控制不住翹起一絲弧度。
溫別宴彎了彎眉眼:“我們叫它‘星星’好不好?”
“好啊。”全世界唯一的惟惟自然是乖乖點頭:“不過為什麽叫這個?”
溫別宴偏頭看着他,眸子裏聚滿了溫柔的光,将清冷都變成了融融暖意:“因為從我第一次見到我男朋友起,我就覺得在他的眼睛裏面,藏了最亮星星。”
惟惟心跳被鼓槌擂響了。
傘默默都偏向了宴宴那邊,将他的寶貝和貓兒子完全納入傘下,不讓他們受一點烈日灼燙。
不就是多個争寵的麽?
無所謂了,只要他的宴宴開心,別說一只,就是整窩盤回家,他都沒有半分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