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目送人馬遠去, 掌珠抹把臉,看向春蘭和劉嬸,“咱們回去吧。”

她們是從北城門進城的。想要回到小舍, 還需再次穿梭鬧市。春蘭許久沒有回城過,很想去陳記雅肆打包幾樣菜品,便道:“劉嬸陪小姐先回, 我去買點小吃,稍晚再回。”

劉嬸忙道:“你一個小姑娘不方便,還是我去吧。”

春蘭擺手, “我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不會走丢的。”

“論起這個, 我比你熟多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 争個沒完。

掌珠因趕制棉夾襖熬了三宿, 不眠不休,加之擔憂父親, 這會兒困頓至極。朝她二人擺擺手,“別争了, 你們一起去吧,我自個兒回去。”

兩人知道小姐身邊有暗衛,不會有危險, 于是結伴去往陳記雅肆。

掌珠一個人走在喧鬧的街頭。回想那夜,蕭硯夕将她扛進屋子,讓人帶走其餘人, 等後半夜,春蘭她們回來,說季六小姐被太子帶回京城了。

自那日起,兩人還未見過面。今兒該探望探望她。可想到自己的身份, 不便出現在京城,于是作罷了。

可冤家路窄,正當掌珠停在一個攤位前挑選玉飾時,身後傳來一道譏嘲的聲音——

“呦,我當這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掌珠扭頭看向對方,攏起黛眉。

方小鳶抱臂站在馬匹前,一臉不屑,“杜大人跟太子保證,在京城再也看不見明掌珠。我今兒是瞧見鬼了?”

掌珠不理會,提步要走,被對方攔下。

方小鳶攥住掌珠手臂,“你父女出爾反爾,該不該挨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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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不耐道:“放手。”

真當自己是鳳凰了?方小鳶不屑道:“一個被聖上丢棄的破簍筐,傲氣什麽?”

聖上...至今聽起來有些陌生,掌珠掐她手背,“你松手。”

看着自己泛紅的手背,方小鳶一把拽住掌珠頭發,“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敢對本小姐動粗,活膩歪了?!”

如今,杜忘不在城中,想欺負她,根本沒有後顧之憂。方小鳶忍了許久,今兒終于逮到機會。

路人指指點點,無人敢上前幫忙。

掌珠一腳踢在對方小腿上,“松開!”

方小鳶吃疼,擡手落下一巴掌。

“住手!”一男人突然出現,扼住她手腕。

對方看上去像是扈從。方小鳶怒道:“放肆!”

男人面無表情,掐開她拽着掌珠頭發的手,扭頭問道:“小姐可要報複回去?”

掌珠搖搖頭,懶得跟潑婦計較,“算了。”

男人丢開方小鳶的手,警告道:“再有下次,有你好看!”

說完,沒入人群中,消失了身影。

方小鳶被強大氣勢陣住,頓覺失了顏面。堂堂國公府小姐,竟被一個下人當街呵斥。

因對方力量驚人,不是她能對付的。後悔自己出門沒帶随從,白白浪費了機會。

她狠狠剜了掌珠一眼,高傲地揚起下巴,“狐媚子。”

說完,趾高氣揚地乘馬離去。

掌珠面露愠色,越發瞧不慣方家姐妹。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招惹過對方。對方卻不分青紅皂白,處處針對她。

真要計較起來,未必吃虧,可溫吞如她,不想惹事。

回到小舍,掌珠倒頭就睡。夢境混亂,翊坤宮內火勢兇猛,哭聲凄楚,尖叫連連。

她猛然驚醒,大口大口喘息,額頭全是薄汗。

“叩叩叩!”

大力的叩門聲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門外,暗衛大聲道:“小姐,劉嬸和春蘭出事了!”

掌珠懵了一下,匆忙跳下床,大步拉開門,剛要問是怎麽回事,見院外馬車前,陳漾橫抱一身血污的春蘭走來。而他身後的劉嬸,被一名郎中打扮的老者攙扶着,一瘸一拐,表情痛苦不堪。

掌珠跑過去,焦急地問:“怎麽回事?”

陳漾瞥她一眼,“進屋說。”

幾人走進屋子。陳漾将春蘭平放在榻上,讓郎中上前把脈,自己來到劉嬸面前,“剛剛您喊疼,這會兒該适應了,再不正骨,這只腳就保不住了。”

掌珠扶劉嬸坐在椅子上。陳漾撩袍蹲下,兩手分別握住劉嬸的小腿和腳,檢查片刻,咔咔幾下正骨操作,動作幹淨利索。

劉嬸疼暈過去。

掌珠眉眼氤出擔憂,讓人擡劉嬸進了裏屋。

陳漾垂下手,掩住被鞭子抽紅的手掌,“方家大小姐與你的恩怨,牽扯到了你們仆人。”

一句話,道破所有。

接着,陳漾将事情經過大體講述一遍。無外乎,劉嬸和春蘭剛出陳記雅肆,與方小鳶遇上。方小鳶将怒火遷移到兩人身上,下了狠手,驅馬踐踏在兩人身上,并用銀鞭鞭撻她們。陳漾從陳記雅肆出來,剛好遇見。

自古有士農工商的說法,在方小鳶這樣的宦家小姐眼裏,最瞧不上商賈。沒聽陳漾的勸阻和警告,繼續下狠手。陳漾徒手拽住襲來的鞭子,救下了兩人。

聽完事情經過,掌珠下意識握緊拳頭,杏眸溢出怒火。

方家,欺人太甚!

矮榻前,郎中收回手,嘆道:“沒有性命之憂,但身上和臉上鞭傷太多,恐難以痊愈,容貌不保。”

話落,掌珠聽見榻上的小姑娘發出悶悶的哭聲。

掌珠心疼不已,上前想要碰碰她,卻下不去手。

郎中開了幾副藥,讓人去抓,又交代道:“這姑娘腹部受了重傷,一定要悉心照料,盡量別碰水。”

女子腹部受傷非同小可,掌珠忍着不适感,小聲問道:“日後,會影響懷子嗣嗎?”

郎中搖搖頭,“這個不好說,康複以後再需診斷。”

掌珠心沉谷底,上下貝齒打顫,對方家仇恨的種子播撒在心底。

春蘭身上血肉模糊。寒冷的天,連毯子都蓋不了。掌珠坐在一旁,溫聲安撫她的情緒。

看着處于崩潰邊緣的春蘭,掌珠自責不已。若是不堅持去送父親,就不會遇見方小鳶,也不會間接害得春蘭遭這麽大的罪。

春蘭啞着嗓子,大哭道:“小姐,你要替奴婢做主,替奴婢做主!!”

掌珠試着撫摸她的絨發,哽咽道:“蘭兒放心,我一定要讓方家付出代價。”

事情鬧到了景國公府,景國公夫人笑着掏出一疊銀票,砸在掌珠肩上,“姑娘最好選擇息事寧人,拿着銀兩去給賤婢買些平時舍不得買的補品、衣裳、首飾。倘若驚動聖上,對誰都不利。”

掌珠彎腰,去撿一張張散落的銀票。

景國公夫人笑着看她這副卑微貪財的樣子,絲毫沒把這事放在眼裏,“行了,錢也拿了,這事兒就翻篇了,本夫人還有旁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出乎意料,掌珠直起腰,直接将銀票摔在女人臉上。

景國公夫人從未這般失過顏面,當即下令,讓府中侍衛架住掌珠。

可侍衛還未碰到小姑娘,一旁閃出十餘人,個個健碩魁梧,腰挂寒刀。

一名暗衛冷聲道:“安定侯之女,誰人敢碰?!”

杜忘接旨赴任之日,加封一等安定侯。爵位居侯爵之首。若非掌珠與帝王有所牽扯,說不定已封縣主。畢竟杜忘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

聽完暗衛的話,國公府侍衛愣是沒敢上前。

景國公夫人磨磨牙,似笑非笑道:“今非昔比啊,本夫人是不是要喊你一聲杜小姐?”

掌珠不理會,淡聲道:“令媛蓄意傷人,毫無禮儀教養可言。身為母親,婦人之仁,包庇護短,實不配诰命之銜。這筆賬抵消不了,暫且記下。有朝一日,掌珠必十倍讨要。”

說完,轉身離開。

景國公夫人看着女子清瘦的背影,冷嘲道:“你父親已經離開皇城,量他本事再大,也護不住你。聽本夫人一句勸,現在就卷鋪蓋走人,去投奔你的父親,若不然……”

她微微仰頭,傲慢之氣,比方小鳶有過之而無不及,“待你十倍讨要之前,本夫人定将你打入塵埃!想翻身,門都沒有!”

掌珠頓住步子,握緊了衣袖下的嬌拳。她知道,景國公夫人并非恐吓。世家名門,對她下手像捏死一個螞蚱,易如反掌。

她重新邁開步子,眼底流露出寒意,心底卷起千層駭浪。

冬去春來,劉嬸的腳傷漸愈。可春蘭的傷,落了烙印。背上一條條鞭痕交錯,猙獰可怖。昔日白淨的臉蛋上,一條橫貫眉骨的長疤再也褪不去。

春蘭嘴上不說,但每晚回到屋裏,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都會歇斯底裏的發洩,再獨自舔舐傷口,歸于平靜。

掌珠看在眼裏,疼在心上。

季知意時常過來小住,将從父親那裏聽來的朝中事講予掌珠聽,大多是關于兖州的消息。

“你是不知道,近些日子,景國公給杜大人穿了幾次小鞋!”季知意掐腰在屋裏踱步,“聽我爹說,兖州一帶有景國公的舊交,靠着景國公發財致富。杜大人一過去,将那些人得罪個遍,間接損害了景國公的利益。景國公在等一個時機,将杜大人置于死地的時機。”

掌珠捏緊手中茶盞,粉潤的指甲泛起白印。

季知意坐過來,“不過,你也無需太過擔憂。身正不怕影子斜,量景國公找不到杜大人的把柄。”

掌珠呢喃道:“指鹿為馬,颠倒黑白嗎?”

季知意哼一聲,“景國公已經指鹿為馬過一次了。要不是聖上當場否定他,指不定他要怎麽添油加醋呢!”

這令掌珠感到不安。這些年,景國公培養了不少門徒,安插在朝廷的各大衙門。只要他們有心放刀子,父親定會受到諸多傷害。

想到此,掌珠坐立不安。景國公兵權在握,霸道蠻橫,只要不觸碰蕭硯夕的底線,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他手中像是持了一把無形的刀,架在了父親的脖子上,随時可能危及父親身家性命。

掌珠想起蕭硯夕那張矜冷的面龐,卻也只有他,方能震懾景國公,保父親無恙。

可…代價呢…

季知意看她發呆,擡手在她眼前擺了擺。

掌珠握住她的手,問道:“季小六,聖上最近可有微服私訪的打算?”

季知意搖搖頭,“聖上自從登基,諸事繁忙,哪有精力微服私訪?”

掌珠抿唇。

季知意拍了下手,“哦對,昨兒聽我爹說,太後要為聖上選妃嫔。皇室已有數十年沒從民間選秀,宋首輔建議太後,此番選妃要雨露均沾,不僅要從世家貴女中選取,還要從民間選些體态出衆的秀女。”

掌珠心下一晃,看向小嘴嘚吧嘚吧的好姐妹,“季小六,你覺得我能入選嗎?”

作者有話要說:  擠時間寫的文,55555,太累了。晚上還有更,老時間,晚11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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