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翊坤宮。

太醫院院使為掌珠把脈後, 捋捋蒼白胡須,“打今兒起,姑娘的孕期進入中段, 惡心、嘔吐一般不會再發生,但會有明顯乳脹,姑娘不必過分擔心, 此乃正常現象。”

掌珠撫着肚子問:“何時會顯懷?”

“兩個月以後。”院使開了一副藥膳方子,交給高尚宮,“勞煩交給禦膳茶房的蔡庖長。”

高尚宮接過, 離開內寝。

自從懷孕,掌珠從頭到腳都散發着母愛光輝, 這會兒靠在軟墊上, 低頭盯着肚子, 優美的天鵝頸微微彎曲,顯現了幾分溫婉。

她笑着擡起頭,   “老院使,我何時能感受到胎動?”

院使笑笑, “也要等上兩個來月。”

“好想他快點動一動。”

“姑娘莫急,胎兒很健康,胎動是遲早的事。”

院使為掌珠丈量腰圍, 無奈道:“姑娘天生體瘦,吃了那麽多藥膳,還是不見胖。”

掌珠羞赧, “怪我前陣子總是孕吐吧。”

院使點點頭,“過幾日,老夫再給姑娘丈量看看。”

送院使離開,掌珠倚在軟墊上, 為崽崽念故事,聲音輕柔,眉眼含笑。

自上月搬來翊坤宮,蕭硯夕很少過來,掌珠樂得清閑。除了見不到爹娘,其他樣樣順心。

跟自己預感的差不多,步入孕三月時,蕭硯夕答應送她去往茺州見爹娘,可太後那裏怎麽也不同意,此事算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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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皇帝和太後只是在她面前唱了出雙簧。蕭硯夕自始至終都沒打算讓她出宮。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适宜靜養,不宜長途跋涉。

就不知,數日未見的爹娘,相處得如何了?

掌珠悵然一嘆,怕影響寶寶情緒,盡量讓自己放空思緒,變得沒心沒肺。

她平躺在榻上,晃動小腿,嘴裏哼着歌,驚飛了窗前的麻雀。

難怪蕭硯夕嫌她音律不全,連鳥兒都嫌棄。

掌珠撇撇嘴,拍了一下肚子,“寶寶可別像娘親一樣。”

肚子裏毫無動靜。

倏然,掌珠聽見執勤的宮女在窗外竊竊私語。她爬起來,耳朵貼在格子窗上。

“現在民間都在傳言,說害人的狐妖源自宮裏,可能是闵貴妃的亡魂......”

“可不是麽,當初闵貴妃突然暴斃,很多人猜測,她的死因跟太後有關。想是闵貴妃心有不甘,化為厲鬼,肆意報複。”

“闵貴妃天生狐媚相,跟那個神秘畫師筆下的狐妖一模一樣,你們說,能有這等巧合的事?”

“就是,若是沒有見過闵貴妃的亡魂,量那畫師想破頭,也畫不出來模樣啊。”

“慘死的人,才會化為厲鬼,附着在狐貍身上。這謠言,八九不離十。也不怪刑部和錦衣衛辦事不利,他們本事再大,也抓不住鬼魂啊。”

“快別提了,因為這事,昨晚陛下在禦書房發了雷霆大怒,貶了刑部尚書的官銜。”

......

掌珠閑來無事,推開窗,探出半個身子,“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宮女們:“......”

“快進來,講給我聽。”

宮女們:“......”

姑娘是閑的發黴了嗎?

幾個宮女圍坐一桌,開始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聽得掌珠目瞪口呆。

晚膳時分,掌珠一邊吃鹌鹑蛋,一邊思索狐妖的事。她不信這些,卻好奇造謠滋事者的目的。

随着一聲“萬歲萬歲萬萬歲”,掌珠驀地看向門口。

一身玄色金紋龍袍的男人跨步進來,目光落在她這邊。

掌珠站起身,敷衍地福福身子,臉上沒有半分喜悅之情,“陛下。”

兩人因為之前出宮探親一事,鬧得極不愉快。蕭硯夕又抹不開面,不想放低身段來哄人,以致于他們已經十來天沒見面了。

“免禮。”蕭硯夕略一擡袖,越過她,看向一桌子飯菜,“合胃口嗎?”

掌珠站在一旁,“還好。”

“若是不想吃藥膳,朕讓禦膳茶房做些別的代替。”

“不必了,這些不全是藥膳。”

蕭硯夕看向她寡淡的小臉,因懷了身子,面色越發紅潤,人也更為嬌豔俏麗,可就是表情太淡。

僵持半晌,蕭硯夕蹙眉,“你不問問,朕用過膳了嗎?”

“陛下用過了嗎?”

蕭硯夕不喜歡看她淡漠的樣子,想看她像剛進宮時那樣跟自己撒嬌。可不知從何時起,兩人變得針尖對麥芒。

他從袖管裏拿出一袋鮮棗,一顆一顆放進盤子裏,“朕讓人從北陲帶過來的,你嘗嘗看如何。”

掌珠盯着洗好的鮮棗,扯下嘴角,“多謝陛下賞賜。”

對方明明在道謝,但蕭硯夕莫名火大,坐在桌前,“今晚朕會留宿這裏,陪陪皇兒。”

“......”

掌珠立馬反對,“我最近總是起夜,會影響陛下休息,陛下還是回燕寝吧。”

蕭硯夕冷眸,“朕睡哪裏,需要你同意?”

當然不需要。

掌珠抿唇,看向落地罩外,“那随陛下吧。”

蕭硯夕拉她衣袖,“過來陪朕用膳。”

一旁的宮女趕忙添了一副碗筷,然後默默退了出去。

聽見門扉閉合的聲音,蕭硯夕執起筷箸,給她夾了一顆肉丸,“院使說你光吃不長肉,是不是挑食?”

掌珠咬口肉丸,抿口湯,沒有搭話的意思。

“不喜歡朕夾的,就別勉強。”蕭硯夕涼涼道。

“不敢。”

因兩人處于僵持期,封妃的事被一拖再拖。其實,只要掌珠服個軟,蕭硯夕就會把淑妃之位捧到她面前。

可她不願。

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麽。

夜裏,蕭硯夕像尋常那樣抱着她,只是這次,男人主動睡在了外面。

迷迷糊糊間,掌珠感覺背後有只不安分的大手,心下一驚,剛要掙紮,被男人扳過身子。

蕭硯夕半撐起身子,一只手臂繞過她的腰,“院使說,這月可以行房事了。”

掌珠盡量維持淡定,擡手撐在他胸前,“再等一個月,等孕五月再行,好嗎?”

聽禦醫說,到了孕五月,別說丈夫忍不住想納妾了,就是孕婦都會忍不住,想要享受水乳交融。蕭硯夕咽下喉結,翻身躺在一側,呼吸沉重。

也不知自己着了什麽道,無論百官怎麽勸,也不想娶後納妃。

是為了她嗎?

他不知道。只知道,忍了數月,想好好享用一次,想把她按在枕頭上,恣意欺負,聽她哭喊。

已至淺秋,身體卻燥熱,蕭硯夕坐起身,冷着臉離開。

掌珠舒口氣,将羅衾蓋在肚子上,卷縮一團。

蕭硯夕回到燕寝,宮人早備有浴湯。他浸泡在浴湯內,雙臂搭在池邊上,阖眸假寐。

一股幽香襲來,伴着水花的聲音。

蕭硯夕睜開鳳眸,見氤氲水汽中走來一抹纖細身影。

他扣住女子的手臂,将人拖拽進水裏。

女子哭哭啼啼。

蕭硯夕抱住女子,嘴上笑着,“美人哭什麽,怕人知道?”

女子掩面低泣,單薄的雙肩微微顫抖,肩頭依稀可見一排整齊的齒印。她哭求着:“陛下放了我吧。”

蕭硯夕斂眉冷笑。

女子面頰染紅,手指叩在池邊,卻因池壁光滑,沒有着力點,被再次托進池中。

“嗯......”

睡夢中的男人發出一聲喟嘆,滿足至極。醒來時,眸光一黯,握緊拳頭砸了一下池壁。

今晚的春.夢并非了無痕跡。也終于知道,夢裏那女子,是被他強取豪奪來的。

是明掌珠啊。

蕭硯夕仰躺在池邊,單手捂住雙眼,自嘲一笑,這夢境未免太過荒唐。驕傲如他,即便再想要一個女人,也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來。

然而,夢裏的欲念是真,歡.愉亦是真。能不能做出這事,真的不确定了。可明掌珠分明是自己貼上來的,怎會變成強取豪奪?

沐浴後,了無睡意,蕭硯夕讓人将一部分奏折送來寝宮。

半晌,一道女聲響起:“陛下,奏折送來了。”

聽得聲音,蕭硯夕一愣,是淩霜的聲音。

“進。”

淩霜雙手呈上裹着明黃絲綢的木匣,解釋道:“臣現今負責管理奏折事宜。”

“嗯。”蕭硯夕沒多在意,擰開金絲鎖,取出裏面的折子,擡眸看了淩霜一眼,“身體調理得如何?”

前些日子,她一直病着,告假了幾日。

“好多了。”說着話,她退開兩步,捂嘴咳嗽幾聲。

“還是沒好利索。”蕭硯夕蹙眉,“總拖着不是個事,回頭去太醫院抓幾副藥。”

“諾。”

“行了,回去休息吧。”

因淩霜晉升內閣成員,監管奏事處,再無自己的府宅實在說不過去。

朝廷在宮外為她置辦了宅子,可她很少回去。

走出午門,她攏好身後的薄鬥篷,讓轎夫擡她去往太醫院。

三更時分,太醫院內只有三人執勤。一名坐診太醫,和兩名藥侍。

淩霜從沒見過新來的坐診太醫,不免多打量幾眼。燭燈下,男子端坐看診臺前,長眉入鬓,狐眸妖冶,高挺的鼻子下,殷紅薄唇微微勾着。

診脈後,男子收回手,挑了挑燈芯,“淩大人傷寒未愈,又添心病,能恢複才怪。”

淩霜一怔,哪有大夫這樣說話的?

太不客氣了。

男子看都沒看她,執筆寫下藥方,甩給身後的藥侍,“按方子給淩大人研磨三副藥。”

随後交代淩霜,“大人需記得,早、晚各服用一劑,三日後再來複診。”

“多謝。”淩霜攏好鬥篷,看眼前男子也就二十出頭,随口問道:“先生怎麽稱呼?”

男子低頭擺放藥罐,“免貴姓君,單名一個轍字。”

淩霜在心裏輕念他的名字,問道:“哲理的哲?”

“車轍的轍。”

“哦。”淩霜忍不住笑道:“先生的名字有何含義?”

君轍解釋道:“君臨天下,我當車轍。大概就是這個寓意。”

“......”

看她一臉錯愕,君轍長眉一挑,雌雄莫辨的容顏帶着一絲譏嘲,“可能我爹,希望我有出息吧。”

“先生已經很有出息了。”

“比不得淩大人。”

淩霜搖搖頭,總覺得他有些熟悉,跟哪位舊識長得很像。

秋意漸濃,一晃又過了兩個月。街道上落滿紅燦燦的楓葉,與晚霞相映襯。一輛馬車駛過,帶起一排落葉。

馬車行至宮門,老院使帶着新來的太醫入宮,例行為掌珠看診。

把守的侍衛見到新來的太醫,不免多看幾眼。等人走遠,幾人笑着打诨,“男的女的?”

“陰柔之氣甚濃,必是個半男不女的。太醫院招的什麽人啊,比伶人館的頭牌都俊俏。”

君轍背着藥箱,與老院使融入金芒中,周身的氣息,與森然的宮闕格格不入。

進了翊坤宮,老院使取下他肩上藥箱,交代道:“一會兒進屋,要謹言慎行。明姑娘是聖上的寵姬,咱們要當成妃嫔對待。”

“嗯。”

內寝裏,掌珠剛剛吃完一個蘋果,見到一高一矮兩名男子走近,稍一錯愕。

老院使笑着解釋:“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也是太醫,今兒特意帶他進宮熟悉一下環境,以免日後單獨進宮不認路。”

能讓院使親自帶的徒弟,必然有過人之處。說不定會是下一任院使。

掌珠點點頭,撸起袖子,手臂搭在脈枕上。

老院使讓君轍試試。君轍坐在掌珠對面,瞥了一眼,擡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掌珠感到一絲涼,卷縮下手指。

君轍又瞥了一眼,引來老院使的不滿,但面上沒說什麽。

稍許,君轍收回手,再次瞥了一眼,老院使抱拳咳了下。

“您老要是累了,就去一邊歇會。”君轍以指尖撥動筆懸上的筆杆,選了一支,蘸墨寫下改良的藥膳,遞給掌珠,“姑娘按這個方子吃,保管生個大胖崽兒。”

“......”掌珠讓高尚宮收下方子。

老院使不放心,拿過方子檢查一遍,确認無誤,才遞給高尚宮。

君轍盯着掌珠不太顯懷的肚子看了會兒,勾唇道:“我猜是個小皇子。”

“......”

掌珠下意識護着肚子,皺起黛眉。

老院使趕緊拉起君轍,轉頭交代幾句注意事宜,帶人離開。

出了翊坤宮,老院使抱怨道:“看你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剛剛怎麽那麽多話?都跟你說了,不能東張西望,你還到處亂瞟。”

君轍雙手互插袖管,懶洋洋道:“您剛說的是,讓我謹言慎行,沒說不能東張西望。”

“......”

“況且,我看的只是那女人的肚子,也沒東張西望。”

“...... ”老院使拿手點點他,“強詞奪理。”

君轍一笑,“您不是要帶我熟悉宮裏的環境麽,帶我去禦書房附近走走?”

“你小子今兒是不是吃錯藥了?”老院使拉他手臂,“不行,老夫要帶你回去把脈。”

君轍懶懶挪步,半邊身子倚在老院使身上。他足足比老院使高出一頭,兩人的姿勢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剛巧路過的張懷喜,駐足在雕花廊道裏,盯着君轍的背影,漸漸眯起眼。

翊坤宮內,掌珠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躺在厚厚的絨墊上,吃着酸葡萄,并由宮女捶着腿。

蕭硯夕進來時,就見到這樣一幅場景。

懶得沒邊兒。

見到帝王,宮女們退到落地罩外,心裏為掌珠姑娘牟勁。姑娘再不争寵,只怕要涼了。有哪個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侍寝。

張懷喜笑着上前,遞上功夫冊子,“這是老太保受陛下之邀,專為姑娘設計的拳法,能強身健體,舒緩情緒。”

掌珠拿過冊子,翻了翻,沒看蕭硯夕一眼,甚至沒起身見禮。

張懷喜笑沒了一雙眼,“看看,陛下對姑娘多上心啊...诶呦...”

後面一疼,張懷喜捂住腚,扭頭看向陰臉的帝王,立馬拍了自己一巴掌,嬉皮笑臉道:“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蕭硯夕收回腿,沒好臉道:“出去。”

張懷喜笑眯眯退下去,并帶走了宮女。

蕭硯夕走到榻前,俯下身子,雙臂撐在她兩側,看她一臉戒備的樣子,淡聲道:“答應朕的,又拖了一整月,該兌現了吧。”

掌珠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只是不明白,他怎麽就對她這個孕婦這般執着?找別人去不好嗎?

月份大了,再拒絕的确說不過去。掌珠摟住他脖子,“狐妖一案愈演愈烈,陛下還有這種心思?”

看她服軟,男人扯開她手臂,打橫抱起她,走向拔步床,“此案已破。”

“...誰破的?”

将她放平在床上,男人單膝跪在一側,小心翼翼擡高她的腰,墊上軟枕,“茺州一個女捕快。”

“陛下要如何獎賞,會讓那名女鋪快來京嗎?”掌珠蹙眉,顯然不舒服。

蕭硯夕再次抱起她,放在桌邊,輕輕推她的背,“你不該問朕,兇手是誰?”

掌珠用小臂杵着桌面,緊張地語無倫次,哪還有提問題的邏輯思維。

她咬唇,用纖細的指尖刮了刮桌面,嗓子眼溢出一絲悶哼。

蕭硯夕一直護着她的肚子,正要沉.陷時,掌心下忽然有了動靜。

兩人全都靜止,不敢再動。

掌珠磨牙,“你起來。”

蕭硯夕稍微調息,直起腰,扶她站起來。

掌珠捂住肚子,感受肚皮的波動。那感覺,像魚兒游過池塘,用尾鳍甩出水花。

“他動了......”掌珠杏眸亮炯炯,忘卻別扭,驚喜地看向男人。

蕭硯夕驚喜之餘,不忘為她遮羞。

掌珠這才反應過來,忙轉身系裙帶。

捯饬好後,蕭硯夕坐在床邊,開始觀察掌珠的肚皮。可過了許久,也不見第二次胎動。

在兩人快要放棄時,掌珠的肚皮又動了一次。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新奇。

過了一會兒,肚皮又動了。

孕期容易激動,掌珠捂住肚子,眼眶發酸。

好寶寶,你終于有反應了。

蕭硯夕扶她躺下,自己坐在床邊,卻等不來第三次胎動。

掌珠彎唇,“院使說,大概每半個時辰,胎動三到五次為宜。”

“這樣......”蕭硯夕撫上她的肚皮,輕輕揉了揉,淡笑道,“那咱們再等等。”

全因這個寶寶,男人連眸光都變得缱绻,沒有再為難寶寶的母親,靜靜陪她等待。

掌珠有些犯困,“陛下不去忙嗎?”

“剛破了一樁大案,容朕休息休息。”蕭硯夕合衣躺在一側,半擁着她。

兩人已經數月沒有這樣溫馨的相處了。

掌珠困得眼皮打架,指着肚子,“他要是再動,陛下記得晃醒我。”

“好。”

半個時辰後,女人的肚皮果然動了。蕭硯夕撐着頭,用指尖點了點凸起的地方,像在跟孩子交流,卻沒有叫醒女人。

肚子裏的小家夥好像也知道母親困了,沒有調皮,動了幾下就安靜了。

翌日,聽聞掌珠胎動,慕堅帶着妻兒來到翊坤宮。

自從過了孕三月,蕭硯夕沒阻止外人進宮探望掌珠。

大舅舅與外甥女已經相認。

慕堅的妻子是內閣闵大學士的嫡次女,取名闵依兒,二十有五,生的面如桃李,俏皮靈動。兩人算是“老”夫少妻。

闵依兒少時揚言,非慕堅不嫁,那時候,她五歲,慕堅十九。誰能想到,年少的夢實現了。

用闵依兒的話說,慕堅的相貌和氣質,就是長在了她的心坎上,才能在人海茫茫中,對他一見鐘情。

闵依兒為缃國公府誕下一兒一女,兒子八歲,女兒六歲。

掌珠看着舅舅的一對兒女,喜歡的緊。兩個孩子也十分好奇姐姐肚裏的孩子,總是圍着掌珠蹦蹦跳跳。

小男孩下手沒輕沒重,不小心拍了掌珠肚子一下,被闵依兒拎着脖領扔出寝宮。

闵依兒撫上掌珠的肚子,感受胎動,笑道:“等再過一個月,你的身子就該笨重了。趁現在,多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掌珠彎唇笑道:“那我就躺着不動了。”

“那可不行,會變成小肥豬的。”闵依兒拿出一對小小的、細細的玉镯,“這是我和相公送給孩子的,滿月宴時佩戴。”

這對夫妻特別喜歡給掌珠買玉器,不是玉簪,就是玉佩、玉鎖、如意扣。

掌珠道了謝,與闵依兒聊了許久。

即便年紀相差不大,闵依兒還是忍不住勸道:“你也別太犟,陛下那邊只等你低個頭,服個軟,就會把淑妃之位給你,這是多少嫡女夢寐以求的啊。你好好想想,不要一口回絕陛下的好意。”

掌珠垂眸,陷入沉默。

慕堅站在門口跟兒子玩了一會兒,牽着兒子的手走進來,溫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帶你舅母和弟弟、妹妹回府。等哪天,再來看你。”

掌珠送他們走出月亮門,轉身回到院子,盯着泛黃的銀杏葉,不知在想些什麽。

随着月份加大,身子一天天變重。蕭硯夕過來的頻率也增多。兩人從一開始的互不理睬,變得有了共同話題。

深秋天寒,掌珠披着薄絨鬥篷,由蕭硯夕陪着,在禦花園裏遛彎。

倏然,掌珠停下腳步,不自覺躬身。

蕭硯夕忙扶住她,“不舒服?”

“寶寶踢我了。”

“......”

男人揮退身後宮人,半蹲在地上,耳朵貼在女人肚子上,可剛一貼上,寶寶的小腳就隔着肚皮踹過來了,好巧不巧踹在男人臉上。

蕭硯夕仰起頭,鳳眸第一次映出柔和的笑,似能把人溺斃,“他踢朕了。”

掌珠覺得蕭硯夕有點不穩重,拖着肚子退後半步,“他在玩呢。”

蕭硯夕站起身,嘴角的笑遮都遮不住,“皇兒想聽曲兒嗎?朕讓樂師過來,給皇兒解解悶。”

小家夥哪知道悶啊。掌珠倒是想聽曲兒了,點點頭,“吾兒想聽《陽關三疊》。”

是她想聽吧。

蕭硯夕也不戳穿,帶她回到翊坤宮,等待樂師。

稍許,樂師們魚貫而入,演奏起美妙樂章。

掌珠坐在軟塌上,聽着聽着,眼皮耷拉,曲兒未休,人卻睡着了。頭歪在男人肩膀上,身體晃晃悠悠。

蕭硯夕順勢攬住她的肩,擡手示意樂師們停下。

寝宮只剩下兩人。蕭硯夕抱着女人走回內寝,将她放在床鋪上,彎腰看她恬靜的小臉。

掌珠是被吓醒的,入目的是男人俊美帶汗的面龐。她吓了一跳,想要蹬腿,被男人扣住膝蓋。

身體笨重,不敢推搡,只能由着他了。

拔步床上鈴铛聲,久久不息。

蕭硯夕盡量避開她的肚子,但素了許久,實在沒忍住。最後在女人小聲抽泣中,偃旗息鼓。

男人餍足,跨下床,撿起地上的衣衫,大喇喇走去湢浴。

掌珠盯着承塵,目光略有空洞。

稍許,蕭硯夕拿着布巾過來,竟主動替她擦拭。

掌珠累得手指都懶得動彈,任由他折騰。

折騰完,蕭硯夕坐在床邊,為她捋好碎發,聲音比尋常溫柔一些,“內閣拟了封妃聖旨,朕已批閱。明日早朝,會在金銮殿宣旨,從明日起,你就是這翊坤宮真正的主子了。”

掌心心口猛縮,不是很情願。

蕭硯夕盡量放輕語氣,指腹捏着她的耳垂,“朕的淑妃,以後多多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不久後。

蕭硯夕單膝跪地,親吻掌珠的指尖,“要不要做朕的皇後?”

掌珠的回答是......(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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