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逼迫

藍止雙目緊閉,身體像是斷了線了木偶,随着白風揚的手搖晃。白風揚見他一點回應也沒有,惱恨地把他往地上一放,低頭在身上翻找。

阿生見狀早已經懵了:“白師兄在找什麽?”

白風揚來不及理會,從藍止手指上脫下一枚空間戒指,将裏面的物品一股腦倒了出來。靈石數百,上品丹藥十幾枚,功法四五套,換洗的衣服三四件,都是些貼身救命之物。

他翻出一套衣衫,握在手中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坐下來扶着額頭,臉色苦惱至極。

阿生不知所措道:“白師兄究竟怎麽了?”

這套衣服通體淡青,無論布料、樣式、新舊、大小,都與自己恩人所穿的那套一模一樣,連小細節都沒有出入,要說是藍止找來混淆視聽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白風揚心中委屈地要命,垂死掙紮地繼續翻着,卻找出兩枚與自己小指上完全一樣的空間戒指。自己那枚戒指雖不值錢,卻是恩人親手所贈,因此整日帶在手上,片刻不舍得離身。現在看來,這戒指卻像是藍止同時買了幾枚,以作不時之需用的。

這麽多的證據擺在眼前,就算心中一萬個不想承認,白風揚也找不出其他的解釋了。

鬥了那麽多年的宿敵,竟然是自己心中最仰慕的恩人。

白風揚低頭坐着,望一眼地上僵硬的身體,思緒煩亂不堪。如果藍止是青衣人,那麽許多事情就要重新考慮了。他若想陷害自己,何苦又要救他出去,何苦送他消散魔功的功法?

當時從囚車裏救了他的人并不認識,事後還把他打成重傷,他有些不解,卻也沒有細想,現在想來,難不成救了他的人并非恩人所派,而是故意來陷害藍止的?

還記得當日吳斐母親要剁去他的四肢,他怕得要命,心中發抖。那時無人來救,卻見藍止以劍指着她,威脅她在北行山脈之內不得放肆。就是那時,他心中突生一股莫名的情緒,雖然生生壓下不去細想,卻也存在心裏難以忘懷。原來那就是感激?

阿生輕輕問道:“白師兄要把藍師兄帶回去麽?”

帶回去麽,還是留在這裏?

白風揚心中煩悶至極,低頭看着手中的青衫,突然站起來把衣服扔在藍止身上,頭也不回地跳出去了。

他白風揚就算不是個寬厚之人,就算與藍止多有怨仇,但救命恩人逢難,他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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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縫裏終于只剩下藍止和阿生兩個。

藍止的睫毛一動,靜靜等着山洞之外的聲音逐漸遠去,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這孤注一擲的辦法無疑是铤而走險,剛才就算假裝睡着,他的手心也冒出了一層冷汗,好在白風揚竟能顧念舊情,實在難能可貴。

阿生慌忙把他扶起來:“藍師兄,你終于醒過來了,白師兄走了。”

藍止低着頭:“嗯,剛才吓到你了?”

“沒。” 阿生把地上的藍棱抱過來,放在懷中暖着,“藍師兄,白師兄剛才一直盯着這身青衣看,不曉得是怎麽了。”

藍止苦澀無語,點點頭靠在背後冰冷的石壁上。

阿生又道:“藍師兄,你身上的傷快好了?”

“沒錯,快好了。那時候沒人能壓得住我,我帶你們走。” 藍止這時才半閉了雙目,嘴唇打顫,面孔青白仿若死屍,勉強道,“這雲刃當真厲害,現已到了最後關頭,身體最為虛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去意識。你等會兒幫我看着洞口,別讓人發現我們在這裏。”

“嗯。”

藍止緊緊蹙着雙眉,輕聲道:“阿生,我現在痛得厲害,你陪我說說話。你剛才問我記不記得一些東西,記不記得什麽?”

阿生垂下頭:“沒什麽。我小時候總被人打,腦子被打糊塗了,很多事情記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藍師兄還記不記得五年前遇到我的那天?”

藍止望着他,輕聲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記不清楚。”

阿生的雙目晶晶亮亮,似乎已經陷入回憶之中:“許多事情我都記不清楚,就是這件一直忘不了。小時候因為笨經常被人打,娘親也好,哥哥也好,偏愛打我的頭,越打就越笨。那天村裏幾個孩子脫了我的褲子,把我綁在樹上,又在我的小唧唧上拴了一條繩子,澆了油,然後把繩子一頭點了火。火一直沿着繩子燒上來,我吓得大聲哭叫求饒,他們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來。這時候一個人從天而降,長得像天仙似的,身上一水的藍色,藍得就像是村子旁邊的湖泊。你想起來了麽?你把我繩子上的火滅了,又把那幾個人趕跑了。”

藍止深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當時我求着你把我帶走,你見我身上到處都是傷疤,問我是誰打的,我說是娘和哥哥。你便說不要這個家了,把我帶進來,讓我做你的小跟班。想起來了麽?”

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怎麽會想得起來?

藍止緩緩閉上眼睛:“阿生,這段時間我忽略了你,是我不對。你生氣了吧?”

“以前你也從不管我,很少跟我說話。但是我只要每天見到你,給你準備洗澡水,給你掃院子,我就很高興。我做錯了事,把你的靈草養死了,你罰我跪,打我的手心,我也不生氣。”

藍止默默無語。

阿生的手指輕輕捋着藍止的頭發,又望着身上的水藍鬥篷:“藍師兄,你這段時間對我也很好,不用擔心,休息吧。我幫你看着洞口。”

藍止緩緩閉上眼睛,許久沒有動靜。靈氣自身體緩緩消散,石縫裏一點聲音也沒有,如同死了似的寂靜。突然間,藍止蹙緊眉頭,口中呓語,渾身冒汗,似乎已經失去意識地抽動着。阿生摸着他的額頭,突然抽出一柄短劍,直直插入藍止的前胸。

藍止立刻睜開雙目,口中鮮血迸流,喘息道:“阿生,別殺我。我就算死了,你藍師兄也回不來。”

阿生慌了似的向後爬去,靠着石壁害怕地望了半晌,卻見藍止喘着氣虛弱至極,根本無法反擊,才重新又爬回來,顫抖着抓住劍柄,想要撥出來。

藍止的手死死壓着劍柄,斷斷續續道:“阿生,你撥出來我就死了。是誰、是誰讓你抱着藍棱來找我的?”

阿生的嘴唇發抖,死命地拔着劍柄:“是你把藍師兄殺了,他說只要你一死,藍師兄就能回來。你死吧,快死吧……”

藍止的汗水如雨般沿着面頰流下來:“阿生,你藍師兄已經不在了,殺了我也沒用。究竟是什麽人、什麽人讓你殺我的?”

“胡說!” 阿生硬生生地把短劍從藍止的胸口拔出,滿手都是鮮血,短劍哐啷一聲掉落在地上,“你死了藍師兄就能回來,我就坐在這裏等着你死,等着藍師兄回來。”

藍止閉上雙目,緊緊壓着前胸的傷口:“那個人、那個人你認識麽?他說什麽你都信?”

“我信,我信。” 阿生恐慌地抱着自己的頭,“你別再跟我說話,他說你太狡猾,讓我絕對不要跟你多說話。”

“藍棱是你殺的吧?”

“誰叫它多事!它如果老老實實地在院子裏睡覺,不去查事情,我也用不着、用不着把它殺了……”

藍止慘笑一聲:“你喂了它那許多天,跟它玩了那許多天,我看你們開心時并無異樣,你說下手就能下手?”

阿生的眼眶裏迸出豆大的淚珠,抓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浣熊,哭着道:“是你的,都不應該在這裏,都該跟着你一起死。”

提着小浣熊的尾巴,手中又抓起短劍狠狠刺下去。

藍止的手指一動,地上斷裂的半根衡泱突然飛起來,穿過阿生的手腕,直直刺入他的咽喉。

阿生的口中頸項滿是鮮血,怔怔望着藍止,手中的小獸墜落在地上。

藍止慘然地低頭,望向正倒下去的阿生,卻見阿生突然間淚水迸流,嗚嗚地哭起來。

“藍師兄、藍師兄……你去哪裏了?”

凄慘的哭聲斷斷續續,逐漸變小,直到消失。地上的少年雙目睜圓,肌肉僵硬,終于連最後一點生氣也沒有了。

冷風簌簌,空洞洞的,地上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藍止擦着嘴角的鮮血,把阿生的雙目阖了,呆滞地坐着。突然間,體內靈氣翻騰,正以極快的速度從體內消散,頭腦也逐漸變成一團混沌。

剛才那陣虛弱不過是引蛇出洞,這才是七天煉獄的真正最後關頭,終于開始發作了。

藍止趕緊給自己止了血,吞下一枚療傷丹藥,把小浣熊包裹了放在避風的地方,躺下來閉上雙目。

雲刃最難過的關卡就是氣海散氣,一般人難以挺過去,不到三個回合就氣盡而亡。好在他有《七方輪回》,重在調息養氣,昨夜那兩次散氣又被簡锵即時補濟,這次也許有一線生機。

只要挺過這一個時辰,他就能安然無恙地走出山洞,帶着簡锵突出重圍。以他月階的修為,剛才這些追來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迷迷糊糊地想着,頭腦越燒越熱,藍止的腦中逐漸混亂,終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呼吸逐漸舒暢快意,驟然間,身體傳來一陣刺穿的劇痛。

一個綠色格子在腦中跳出來。

【親愛的作者,宿主身體被毀,元神被殺,人物已經死亡,無法繼續活動。請選擇:1、留在書中,魂飛魄散。2、返回,并交出此文的所有版權,剩餘劇情由系統和書中人物自行操作。】

藍止心灰意冷地安靜了許久,終于說道:“選2。”他明明覺得身體好了許多,度過這最後一關大有希望,是什麽人把他殺了?

【此次“用生命寫文”活動被迫終止,作者按照原計劃遣送返回,謝謝您的合作。】

臨死之時,什麽都不再重要,心中只放不下一個人,一個念頭。

簡師弟,今後我只能從文中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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