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2017年重修

藍明蘇整理好衣服,把撕裂了的白襯衫裝進垃圾桶裏,若無其事地到樓下買了一杯咖啡。轉角處的路燈下還是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他喝着咖啡,給簡少枚發了一個短信。

【我出去一會兒,等下回來。】

簡少枚的短信立刻發了過來。

【我這就好了,正在收拾東西。你不是衣服裂了麽?】

【嗯。有人路過,我說我的衣服弄髒了,讓他給我買了件新襯衫。】

有錢就是好,什麽也不必怕。反正是錢耀的錢,他花着半點也不心疼。襯衫不過三百塊,跑腿費倒有五百,誰聽了也會屁颠屁颠地替他做事。

【……我就知道你不會乖乖待着。】

藍明蘇笑了笑。

【想不想吃龍蝦?等會兒我帶回來給你。】

【你自己給我回來就好了。】

他覺得自己抓不住藍明蘇,強也好,硬也好,撒嬌也好,溫柔也好,這人總是能氣定神閑地從他手底下逃走。他也覺得自己追不上他,就算他用盡了力氣拼了命,藍明蘇還是能平平靜靜地在他前面一步。

簡少枚低下頭撥起琴弦。

他唯一的勝算,便是藍明蘇心底裏喜歡他。可是藍明蘇究竟是喜不喜歡他?

藍明蘇曾經不止一次地說喜歡他。

這卻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喜歡這種感覺,是不敢輕易出口的,一旦出了口,便要面臨着被拒絕的可能性。能輕易出口的喜歡,要麽是喜歡得不深,要麽是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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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明蘇也絲毫沒有流露出在不在乎他回應的意思來。

藍明蘇想做什麽,他根本就阻擋不住。

因此他只能等,在這裏好好地等。

藍明蘇七拐八彎地把後面的車引到下班的車河裏,幾個紅燈一過,他和矯車已經距離半個小時的路程了。他把車停到自己家門口,順路在餐館裏買了奶油大龍蝦,又叫了一輛出租,直奔簡少枚的錄音室。

等到轎車追上來的時候,恐怕只能以為他像往常一樣,下班就回家了。

工作室裏已經沒了別人,燈光暗下來,夜黑濃重,簡少枚坐在窗邊孤孤獨獨地彈着琴。

他想讓藍明蘇等他,可是每次等的人都是他自己。

藍明蘇在他身邊坐下來:“吃麽?”

“............”

藍明蘇伸手拿過他身邊的樂譜,随口道:“這是你的新歌?”

簡少枚紅了臉搶回來:“沒寫完,先別看。” 說着又低了頭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

“給你買龍蝦。” 藍明蘇把盒子打開放在他面前。

簡少枚垂着頭不說話。

藍明蘇收斂了表情正色道:“前天晚上Mike有點急事,我先把他送回了家。我知道你聽了肯定要不高興,所以沒有說實話。”

簡少枚咽了咽口水:“他……看起來是你喜歡的型。”

一想到藍明蘇親自送他回家,一想到兩個人深夜裏單獨相處,就有種害怕嫉妒到想要發瘋的感覺。

“他不是。” 藍明蘇簡短地說,“他跟你不一樣。”

簡少枚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麽捏住一般,眼眶發酸。

他靠上來,從袋子裏取出一次性的刀叉,垂着頭小聲說道:“我這兩天沖動了,藍先生生我的氣麽?”

藍明蘇挑眉:“…………”

生氣倒是沒有,驚訝和出乎意料卻不少。簡少枚能嫉妒到那種樣子,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的狼狽。

“錢總對你很好?我記得以前你是真心不想替他做事的。” 簡少枚早就有點不解,可也不想質疑他的決定,試探問着。

“……嗯……他那天晚上跟你打電話,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大都是場面話,但是他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

藍明蘇的臉色微微一變。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

簡少枚又低下頭道:“他那句話我沒聽懂,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律師。”

藍明蘇的身份越高,他反而越是憂心,這件事他下意識地不太想去思考,想起來就覺得有些煩悶。

他自己家的事瞞得極緊,到現在為止,不論是大學同學還是學校導師,誰也不清楚他的底細。

難道藍明蘇也是跟他一樣,有什麽苦衷?

藍明蘇的身份是怎麽個高法,難道比他爸還……

事情好似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些。

藍明蘇轉移話題道:“你每天都很忙吧?”

“早晨5點起床,跑步、去健身房鍛煉,7點半聲樂訓練,9點半吃早餐,準備開始編曲、錄音。下午3點後通常有宣傳活動,晚上吃完飯之後的幾個小時才能寫歌。” 簡少枚轉着手裏的湯匙。

“怎麽了?” 藍明蘇偏過頭看着他,“那不是你喜歡的?”

簡少枚幹聲笑了笑:“我最近覺得我沒什麽才華,寫不出什麽好歌來。”

才華不夠,因此只能依靠相貌來增人氣、挖粉絲,這就是郭北林對他未來幾年的規劃。

每個人都想趁着年輕多搜刮一些錢,根本不想管其他的事,郭北林對他的期待也是如此。

藍明蘇看了看他身邊的吉他,垂下眼問道:“新的?”

簡少枚端到他面前來:“粉絲送的。”

藍明蘇輕撫着光滑的木:“看起來不便宜。”

“一萬三千九……連收據都一起發給我了。” 簡少枚的表情有些古怪,“包裹上沒有寫名字,我都不知道是誰送的……問了也沒有人承認。開始覺得感動,但是最近感覺很不好,可能要辜負他的期待了。”

“好用嗎?收據一起發給你,大概是讓你不喜歡的時候去換。”

“好用……” 就是有種浪費的感覺。

藍明蘇把吉他抱過來,手指輕輕撥着琴弦:“怎麽看吉他的好壞?”

簡少枚來了興致:“各種方面……琴身的材質和做工就不說了,主要是音色和手感。我給你聽聽郭先生助理用的吉他,你注意下琴的音色和共鳴。”

說着他取過一柄吉他來,先後輕輕在兩柄琴弦上撥着。藍明蘇不太懂,可還是能聽出那明顯的音色差異來,一個質純而一致,一個則略有些雜,完全是不同的檔次。

“你幾歲開始喜歡吉他的?”

“十一。” 簡少枚把那吉他抱起來,“當時我迷上吉他就忘了學習,還宣布說要進娛樂圈,我爸把我的吉他砸了。”

“…………你彈得廢寝忘食?”

簡少枚笑了笑:“小學的時候聽了Hotel California,覺得前面那段吉他簡直叫人心醉,我當時不吃不睡地聽歌彈琴,有種要瘋了的感覺。”

說着他靈活的手指迅速撥動,流出一串叫人莫名激蕩的音樂來,笑着說:“當時我十四歲,在父母面前彈了這個曲子,說想進娛樂圈,寫出像Hotel California這樣的歌來……然後我爸就把我的吉他砸了。”

“你爸對你的期望值很高。”

簡少枚幹笑着:“總之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兒子。”

藍明蘇默然片刻:“你想寫歌,不想唱歌。”

“不是不想唱,我也想唱我的歌,可是……每個人都覺得我就是只能這樣,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粉絲上,靠臉賺錢。” 簡少枚又搖了搖頭,“我也不是不想靠臉,就是覺得……”

想寫出什麽永恒的東西來,而不是讓人聽過就忘、只為賺錢的廉價作品。

“現在寫歌都有公式,只要是按照某些公式,大家就不會讨厭。再加上推銷和賣臉……郭先生給我做了預算,專輯、廣告和通告加起來,我今年年底能有一千萬的收入。”

藍明蘇沉思着。

“其實收入能到這樣我該很滿足了,唱幾年歌,可能接拍電視劇,說不定還有電影……” 簡少枚笑着,“這都不能讓我高興,藍先生覺得我很貪心,是吧?”

換做別人,只怕已經睡覺都要睡不着了。

藍明蘇靜靜地看着他。

簡少枚這種人不是沒有,但是相當少見。他的年紀輕,想的卻很長遠,而且他追求的并不是常見的東西。

他想要的,是一點點的永垂不朽,是碰觸到天籁的感覺。

他滿心裏都是好奇和渴望,即便知道世所不容,也忍不住想掀開天神的面紗。

“你寫的歌,都是依照郭北林的公式來寫的?”

”我沒辦法寫出驚豔的作品來,也找不到自己的風格,郭先生說,必須要按照他的指示寫歌。”

嘗試自己寫歌的歌手不是沒有,藍明蘇的記憶裏就有一位,當年她憑着動人到不行的聲音紅遍大江南北,可是自從開始照自己的性子寫歌之後,便沒有那麽得人心了。

郭北林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想找到獨特又能讓人接受的風格,是風險非常大的一件事,對新人來說幾乎是自殺行為。

或者說,就算是有才華,也沒有膽量去嘗試。

“我記得你微博上有首曲子,很久之前寫的,跟別的很不一樣。”

他的微博上有許多的嘗試,有中國風,有鄉村,有抒情,甚至還有搖滾。只有一首,好似沒有在別的地方聽過。歌詞是簡少枚自己寫的,整首歌的曲調并不複雜,卻很是動人,沒有重複的歌詞,歌曲的開頭至結尾完整地講述了一個帶點哀傷的故事,讓他聽了之後心裏面久久難以平靜。

簡少枚笑了笑:“藍先生說的,是我仿照音樂劇的風格寫出來的曲子,說了一件中學時班裏同學的事。”

“音樂劇?”

“嗯。”

“為什麽不繼續呢?”

簡少枚有些啞然:“這個……音樂劇是要有故事有劇本的,流行歌曲不一樣……” 說着又皺了眉:“音樂劇?”

藍明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我不懂,我就是随便說說,你別當回事。”

“不是……嗯……音樂劇?” 簡少枚遲疑地說,“如果專輯裏有七首曲子,分明講述七個不同的故事,的确是有很大想象的空間……藍先生讓我想想,我再想想……”

藍明蘇有些怕了:“這張專輯郭北林已經計劃好了,你可以先把這個想法存着,将來才計劃,而且也要聽郭北林的意見……”

“音樂劇……藍先生說得對,流行歌曲也能寫成音樂劇的形式。”簡少枚轉過身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張專輯先不寫,可是我要從今年就開始準備……”

他拉起藍明蘇的手,喉頭哽着,像是有什麽想講卻講不出,許久才小聲問道:“藍先生……明年我做專輯的時候,你能陪在我身邊麽?”

“…………”

能活下來自然是沒問題了,可是他現在不清楚自己究竟還要跟錢耀糾纏多久,到時怎麽樣還難說得很。

他想不出該怎麽回答。

“藍先生?”

藍明蘇看着簡少枚單薄的襯衫,心思不知飄到了哪裏,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你最近經常在健身房鍛煉?”

簡少枚的唇抿起來,聲音也低了些:“藍先生……你聽沒聽到我問的話?”

“…………”

哎……都是錢耀的錯,污染了他的高風亮節,敲碎了他的傲骨,讓他時不時想起享受的事來……

可是……

今晚這地方沒人偷窺,也沒人知道他在哪裏,如果現在不利用,将來還能有多少機會?

藍明蘇轉過身看着他:“少枚,今晚你把我留下來,真的只想跟我談專輯的事?”

簡少枚低頭看着他,聲音又沉了些:“我的話你究竟聽到沒?”

藍明蘇的手放進他的襯衫裏,心頭像是慢慢澆上一層油,一點一點地火熱起來。

嗯……他平素覺得自己不算色,可是現在是什麽?

簡少枚把他的手抓住。

藍明蘇心裏嘆口氣。

他幹笑着站起來:“夜深了,不然去找Mike好了,反正我把他也包下了——”

話音未落,簡少枚把他翻身壓在地上。

藍明蘇的肩膀摔得生疼,着急地低聲喊着:“慢點,我的襯衫……”

“…………”

“這是你工作的地方,等下還要收拾……”

“…………”

“……簡少枚,你生氣起來有點可怕,你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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