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覺得我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各行各業都有規則。我們游走在這個圈子的邊緣,得弄清楚自己的本事和地位,明哲保身是上上之策,什麽話不能說,什麽事兒不該做,什麽人不要惹,什麽熱鬧別摻和。
原來和我同一團隊的女孩子,因為和明星發生了些暧昧插曲,最後不單沒能飛上枝頭變成金鳳凰,反倒是被公司抛棄,被粉絲和輿論打壓,最終淪落到連正常生活都無法擁有的下場。
誘惑雖大,但不是所有的飛蛾都敢撲火。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換位置!一二三四……”
我在移步後退的間隙看了一眼花梵和他身邊的女孩兒。只容一人目光的狹小縫隙很快被人遮擋,激烈的音樂節奏中,橡膠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音刺耳而又熟悉。
當我背對他們時,便能從鏡中窺到晃動的人影。
花梵的新歌是一首全英文的電子舞曲,結合了時下流行的Trap和dance-pop,我覺得相當入耳,編舞也不俗,突出中心又整體性強,知名制作操刀必定不會令人失望。
可我關心的不是這個。
從來都不是。
跟他跳配合的姑娘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開心。昨天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還聽她抱怨她那個小家子氣的男朋友。
“每天吵架,心煩死了。”
以至于她給偶像伴舞的好心情一到下班時間就被破壞了。
我不太能夠對這種煩惱感同身受,我沒有談過任何一場戀愛,無論是和男孩還是女孩。不知道在我二十歲的年紀面前,這樣的閱歷算不算失敗。
我說了以後,他們都笑。火鍋高湯的香味充斥着輕松的空氣。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我身邊打電話的女孩啪得一聲放下筷子。
“你他媽是不是不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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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齊齊一靜,她察覺到圍上去的視線,用口型對我們說了聲“抱歉”,擰着眉頭走去門外,一面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煙,一面尖聲叫罵道,“兔崽子你敢走給我試試!”
“等着!我現在就下去找你!”
我低頭吃着自己碗裏那一口燙得有點老的羊肉片,麻醬蘸多了,齁鹹。
今天連續跳了八個小時的我已經筋疲力盡,顧不得吃相如何,食物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我想,別說男朋友來找了,現在就是八國聯軍來找也甭想讓我踏出這個門兒。
我又夾了一筷子鴨腸。
“謝先生!”
門口探出身子的是花梵的經紀人。
“花老師找你,想請你教他兩個動作。”
“……”
媽的。
臨走前我又塞了一嘴豬腦花,坐電梯到練習室門口剛咽下去,剝開一塊木糖醇緊随其後。
結果我剛一進屋就見花梵聳了聳鼻子,說,豬腦花。
你屬狗的?
我尴尬地舔了舔嘴角的辣椒末,嚼着變軟的木糖醇,“花先生連飯都不吃啊。”
“不餓。”他轉身對我做了個手勢,讓我把我門關上。“把這點兒跳會再說。”
還挺努力的。
不得不說,看人向來缺乏客觀的我有點被這句話打動,邊走着活動筋骨邊問他,“為什麽找我?”
花梵撩起他輕薄的棉白T恤擦了擦臉上的汗,胳膊上的肌肉在他彎曲手臂的時候足以看得分明,他拿起遙控器把電視屏幕裏唱到一半的歌倒回去從頭播放,轉過身來,挑起眉毛看我。“你覺得你挺特別的?”
我竟好久沒品出這句話的語氣,等明白過來,噎得我一口氣沒上來。
“我沒那個意思。”
“哦。”
他回到和我并肩的站位,看着鏡子裏的我說。“因為你跳得好。”
——他是把我當成那些自作多情的蠢貨,以為我在試探他的态度,好像他從這麽多人裏挑中我,就是另有企圖。其實根本沒有什麽“特別”,存心想看我笑話。
“……”
我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說話,也懶得打圓場。我看都不想看他。
“你哪裏不會。”
音樂響起來的時候,我還是咽下了那句話。
——你他媽小時候不是這個狗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