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垂頭喪氣的看着洗澡水冒上來一串深色的氣泡,這缸水被我糟蹋了。
室友驚疑不定的看着我從浴缸裏緩緩起身,從牆上扯下一條浴巾圍在腰間,表情呆滞而恍惚,把浴缸和煙灰缸清洗幹淨,各自歸位。
他以為自己說錯話,直眉楞眼的傻站着,我拍拍他赤裸的肩膀。
“那什麽,”我光着腳走去門口,頭也不回的擺手:“我困了,晚安。”
我回了樓上自己的卧室。
還不到十一點,樓下傳來另外兩個室友看喜劇片時誇張的笑聲,氛圍安逸和睦,唯獨我一個人心事重重。
我關好門,拿着吹風機坐在窗臺上吹幹頭發,發了會兒呆,就着桌上剩下的半瓶可樂吞下兩顆放松腿部肌肉的藥,為明天參與MV拍攝定好鬧鐘,最後倒頭栽進床裏。
這天晚上我久違的做了個夢。
我平時極少做夢,因為從事這樣消耗體力的工作,身體在高度疲憊的情況下總是陷入深度睡眠,所以一開始我沒意識到這是做夢。
氣氛暧昧,場景陌生,我發現自己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上追一條狗。狗是黑色的,皮毛短短的泛着油亮,跑起來悄無聲息,爪子踩過的地方長出花朵和蘑菇,顏色鮮豔,我卻不以為它們有毒。
我一路追一路張望,周圍有時候是不會融化的冰淩,有時候是水,有時候是鏡子。我跑起來的時候總覺得如影随形,直到那只狗被站在我前面的人抱起來。
我停下了。
狗被那個人抱着,他的腳下開滿了鮮花。
我說請你放下吧,那是我的。
他不為所動,反問我說,憑什麽?你怎麽知道不是我的。
我在夢裏盯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唇,眼裏像是剛淋過一場雨,霧氣溟濛的面孔熟悉而模糊。驚訝,随之而來的是接受的坦然,我不敢相信這個人會如此肆無忌憚的穿行于我的夢境裏,他的到來使我萌生出某種和願望相悖的聯想,但我能坦然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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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你拿走了屬于我的。
——那不是你的,是我的。
鬧鐘還沒響我就醒了。
仔細一看,窗外天還沒亮,嘴裏忍不住咒罵起占用我整夜時間的夢,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摸出來開機,惺忪的睡眼接受不了忘記調節的亮度,我被刺得閉上眼,結果手機撲通一下砸在胸口上,很疼。
得,一睜眼就知道今天“諸事不宜”。
有句随處可見的馊雞湯是這麽說的,夜裏夢見的人,醒來就該去見他,這才是理想的生活。
我這理想生活得來全不費工夫。去了公司我見到花梵,并沒想起什麽非說不可的話,而他看着我,似乎單方面認定了我們倆作為搭檔的關系要比其他人親近,他沒少幹過這種獨斷專橫的事兒,到了MV的拍攝場地,他捉住我的衣服對服裝組說,“給他換一件,這衣服把人都襯醜了。”
抱着你的狗滾吧!
我強忍着辣手摧花的沖動,離他遠遠的,站在一群騷氣蓬勃的紅男綠女之中,聽導演講述今天的拍攝計劃:按照一般的流程,花絮要作為正式MV的宣傳提前放出,取材也簡單随意,就是拍我們在拍攝MV過程中的輕松日常,亦或是鬧出的小烏龍,越自然越好,穿插一些對明星的采訪,freetalk,大家樂意看的是明星在臺前幕後的不同面,這讓他們感到新鮮和有趣。
第一個拍攝地點就是我們目前所在的這家夜店。現在不到平時的營業時間,環境很好,也歸功于工作人員提前清了場。參與拍攝的除了我們還有幾個花梵在圈裏的朋友,模特和歌手,我公正的說一句人以群分,帥哥的朋友也是帥哥,有的過來跟他親熱的說兩句話、拍完自己的鏡頭就匆匆離開,可見自己的工作就已忙得應接不暇,而我們這幫閑人就只管坐在旁邊聊天打屁,吃零食喝汽水。據說我們在這裏的吃喝玩兒都是花梵自掏腰包,那我一定要成全他讓他做這個好人。
輪到我們上場拍的時候,體力也補充得差不多了,導演喊我們去二樓臨時充當更衣室的空房間做準備,換衣服補妝。我們的衣服是花梵親自挑的,刨去個人恩怨不談,他眼光還真不錯。
我的頭發因為之前就染過,所以不用做什麽造型,可以不跟隊友們紮堆兒去弄頭發,就等他們都下樓了才優哉游哉的換衣服,不擠也不着急。褲子穿好後我摸索着腰有點松,為避免拍攝過程中有什麽抱憾終身的意外發生,打算去隔壁屋找條皮帶。
這原本是夜店樓上供人休息和過夜的酒店式套房,地方很大,兩間屋子之間有一扇門互通那種,我想都沒想就去了對面。
裏面同樣是只有一個人在,化妝師前腳剛走,留他在鏡子前打電話。
我和他的視線在鏡中沖撞,危難當前我智商上線,反應奇快地扭頭想裝作沒有來過,被他從身後喝止:“喂。”
還是晚了。
我感到一陣無所遁形的心虛,特別是在褲子随時要掉的情況下。然而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我比夢裏還要從容地問他:“有什麽事?”
他挂斷電話向我走來,上半身幹幹淨淨的,顯然沒來得及換衣服;臉上化了一層淡到幾乎看不出的妝,不濃不娘,對眼窩和鼻梁的修飾非常巧妙;他站到我跟前了,距離比一步還要短,讓我能将他裸露的肌理和美好胴體的線條統統納入眼底,我突然覺得“昨晚我夢見你”是個不錯的話題,如果能成功的惡心到他。
而他習慣性的繃着一張臉,伸手打了一下我的手。
我手一松。
褲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