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因為黎铮英會來，所以用完早餐之後，黎若森沒有選擇去片場，而是待在了酒店。

或許因為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所以今天的天氣，并不是十分晴朗，黎若森待在酒店的房間裏，旁邊是小吳，酒店裏的暖氣正好，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黎先生應該還有一會兒。”吳濤在他耳邊輕聲說，“不如少爺先休息一會兒吧。”

因為知道今天黎铮英會來，所以黎若森沒有再穿之前的羽絨服，而是換了一身合體的大衣，米白色的大衣，看起來就是很容易弄髒的模樣。

他靠在輪椅上，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吳濤的話，下意識地點頭，然後又忍不住問，“大哥還有多久會來。”

“少爺。”吳濤說，“距離剛剛也只是過了一個小時而已。”他說。

黎若森抿緊嘴唇，他示意吳濤把自己扶到床上，“大哥來了叫我。”他決定還是休息一會兒。

吳濤點點頭，蹲下來替他脫下了鞋子。

“您先休息。”他把黎若森的枕頭和被子放好，“等先生來了，我會來通知你的。”

他說着又把黎若森的鞋子放好。

然後替黎若森把大衣脫了下來，挂好放在一旁的衣櫃裏。

“現在幾點？”黎若森靠在床頭問，他身上還穿着一件高領毛衣，他其實不太習慣別人這樣接近自己，但吳濤确實照顧他很久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帶吳濤離去之後，黎若森才把穿着的毛衣脫了，然後躺進了被窩裏。

他的手機裏其實也沒有什麽可以看的，除了只關注了沈霄一個人的微博，和存着家裏人聯系方式的通訊錄外，就沒有任何東西了。

哦，或許還有一個，黎若森想，他打開相冊，裏面是一些沈霄的照片。

有些是沈霄曾經拍過的雜志的，有些是電影的劇照，有些是一些媒體圖。

黎若森很喜歡沈霄之前拍過的一本雜志封面。

背景是一個巷子，看拍攝的故事，好像是選取了一個挺有特點的老巷，沈霄穿着時裝，戴着墨鏡，表情冷淡。

有一張他還撐着一把黑色的傘。

但是選為封面的，是一張沈霄面無表情盯着鏡頭的臉，那會兒他因為拍戲，把頭發剃得很短，幾乎是寸頭，眼神裏有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冷酷與狠厲。

那個封面黎若森看了無數次，甚至可以這樣說，他夢裏也數次出現這樣的沈霄。他一直覺得沈霄長得特別好，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但是不笑的時候，特別是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總是有種粗莽的野性。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極為新鮮的體驗。

在他的人生中，他從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

像什麽呢？像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第一次透過玻璃，看見了外面翺翔的蒼鷹，原始又野性。

那種震撼幾乎是一輩子也沒法磨滅的。

黎若森輕輕摸着屏幕上的臉，他不确定沈霄對他是什麽态度，黎若森想着昨天他進入沈霄房間後，對方對他說的話。

是讨厭嗎？黎若森知道不是。

但是喜歡嗎？黎若森也可以肯定，不是這樣的感情。

正想着，編輯又發來了消息——

別忘了。

黎若森回了個嗯。

他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黎铮英，當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讓吳濤知道，因為他畢竟是大哥的人。

但他知道這很困難，因為吳濤是不會讓他單獨外出的……

黎若森嘆了口氣，他看着窗外陰沉的天氣，盤算着黎铮英什麽時候會到。

但是直到下午，黎铮英都沒有到。

中午吃飯的時候，黎若森還詢問了吳濤，得到的答複是先生臨時有另外的事情。

另外的事情？黎铮英坐在餐桌前，看着遠處的沈霄，思考下午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片場。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一點都不想讓大哥看見沈霄。

“少爺？”或許是他思考的時間有些長，吳濤在旁小聲提醒。

“那大哥說了，他什麽時候會到嗎？”黎若森放下手裏的筷子，詢問吳濤。

“先生說，可能是晚上，讓您不用特意等他。”

“晚上？”黎若森重複了一遍。

吳濤确認了點頭，他還想說着什麽，卻發現沈霄走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想往前走一步，然後又意識到，沈霄是少爺的朋友……或許是朋友吧。

“沈老師？”黎若森有些詫異沈霄的到來。

“早上你沒去片場？”沈霄走過來問。

黎若森想說些什麽，沒等他開口，沈霄便道，“早上導演準備找你有事，然後……”他看了眼吳濤，“被你的保镖攔下了了。”

“其實我不是太關心你來這兒的原因。”沈霄穿着劇組的衣服，有些居高臨下地看着黎若森，“但是我希望，你來這兒工作的時候，起碼是抱着認真負責的态度來的。”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不嚴肅，甚至可以說得上平淡。

說完之後，他點點頭，便離開了黎若森身邊。

“……早上導演找我的？”黎若森過了一會兒，才詢問身旁的吳濤。

“嗯。”吳濤說，其實黎铮英在黎若森離開的時候，還交代了另外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以黎若森的身體為重，至于其他的……如果身體都不好，又怎麽會有其他的呢？

吳濤心底隐隐覺得，先生可能并不滿意黎若森來到片場，不然這樣的要求，未免太過刻意了。

即使之前沒在劇組待過，吳濤一些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懂。

“是我不好。”吳濤主動說道，他沒說這是黎铮英的意思，拿錢辦事，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還是懂的。

黎若森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他才轉頭看着吳濤，“大哥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他沒有等吳濤回答，便繼續說道，“一定說了，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能打擾我的休息，是嗎？”

“先生也只是關心你。”吳濤面無表情地說，但他心底對這件事并不認同，他總覺得黎铮英對他黎若森的态度有些怪異，但是黎家的事情，他本來就沒有什麽立場發言。

做他們這行的，各個家裏的事情見的多了，所以再奇怪的事情，也不奇怪。

吳濤的回答也在黎若森的意料之中，在看着沈霄有些嚴肅地走過來的時候，黎若森就知道，片場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吳濤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他之所以這樣，肯定是受到了大哥的囑托。

而黎若森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黎若宇在這兒，也不會覺得大哥的吩咐有什麽不對，因為他們并不覺得他在跟組這件事，是他的工作。

對他們來說，這只是他打發時間的一種途徑。

就跟寫書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而打發時間的東西，如果傷害到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黎若森呼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劇組應該是沒法待下去的，無論是黎铮英之前規定的一個星期，還是現在這樣的條框，都讓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黎铮英打心眼裏不喜歡他做這些。

他想今天黎铮英過來，應該會對他說些什麽。

“少爺，下午去片場嗎？”

“既然早上沒到，下午肯定是要到的。”黎若森說，雖然沈霄的提醒有吳濤的部分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卻是因為，他早上确實沒有去片場。

如果去了，自然也不會有後面的這些事情。

而下午到了片場之後，黎若森就明顯察覺到，所有人對他，都有了一層隔閡。他想早上的事情，應該很多人都知道了，不然沈霄不會特地找自己來說。

黎若森坐在輪椅上，看着遠處的沈霄和其他演員。

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黎若森偶爾還能聽到有人小聲說，“在這兒幹嘛。”

“礙事。”

黎若森看了那些人一眼，然後又調轉了視線。

“少爺……”吳濤在他耳邊小聲說，“不然我們先回酒店。”

黎若森沒有說話，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說話的興趣，他想黎铮英當初應該就是已經預料到了這些情況的，他想讓他知難而退。

沒了黎家的黎若森，也不過是個礙手礙腳的普通瘸子罷了。

“我在這兒等大哥來。”黎若森對吳濤說。他看着遠處的沈霄，就像他說的那樣，從一開始，他來這兒的目的就是沈霄。

既然目的本來就不純粹，那又有什麽可以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