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蔣品一有點想發飙,可她發現自己沒辦法說話,一口氣堵在胸口不知道該怎麽放出去,站在那半天都不理人,蔣嵊和傅煜書瞧了都非常擔心。

在蔣嵊上前詢問之前,傅煜書已經拉近他和她的距離問:“怎麽了?”

蔣嵊微蹙眉頭瞧着自己的女兒被傅煜書攬在懷裏低頭慰問,頗有點被奪走心愛的感覺,可他也明白,他不可能陪孩子一輩子,終有一天他需要把女兒交給另一個男人,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蔣品一握着拳掙開傅煜書的手臂,仰頭問他:“這就是你們談完的結果嗎?讓我回去?”

傅煜書安撫道:“你別生氣,聽我說完。”他語速很快地解釋道,“你暫時先和蔣先生回去,裝作和我談崩了就行,等事情全部解決以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蔣品一鼻子有點酸:“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事那麽麻煩,等你解決它們還不知道要多久,這段時間我們怎麽辦?”

傅煜書神色複雜地轉開了身,似乎有點無法面對她。

其實傅煜書何嘗不覺得難過,但他是個男人,不能像蔣品一那樣把心裏壓抑的感情纾解出來,相較來說,這樣把一切悶在心裏默默承受的他更辛苦。

蔣嵊走到兩人中間淡淡地開口道:“如果你們說完了,那就趕緊出發吧,夜班飛機還來得及,我沒有在這裏做停留的打算。”

蔣品一緊緊抿唇站在原地,執着地看着傅煜書,心裏明知自己不能任性,可還是無法平和地履行他的話。

傅煜書轉回身來點點頭道:“回去吧,我送你們去機場。”他先一步走出了飯店,蔣品一睨着他的背影,本來就紅着的眼圈瞬間落了淚。

蔣嵊實在不忍看女兒傷心,只好低聲道:“回去之後你可以給他打電話,你們只是不能見面和交談而已,有那麽難嗎?”

蔣品一吸了吸鼻子問父親:“爸,你去療養院的時候每次都只在門口朝裏邊望,明明看不見媽媽卻還是忍不住駐足,你又是為了什麽?進去或者幹脆不去有那麽難嗎?”

蔣嵊被她問得啞口無言,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女兒是真的長大了。

父女倆沉默地走出飯店,傅煜書已經把車停在了飯店門口。蔣嵊上了車後座,蔣品一遲疑了一下,也跟着父親上了後座,黑色轎車的副駕駛空了出來。

傅煜書等他們倆坐好便發動了車子,耳朵上帶着藍牙耳機正在通話,電話那端是航空公司的朋友,通話內容是幫蔣品一和蔣嵊訂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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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一半,傅煜書看着後視鏡道:“品一,說一下你和蔣先生的身份證號。”

蔣品一沒有猶豫地從背包裏取出紙筆,寫下她和父親的身份證號後遞給了傅煜書。

傅煜書報給對方身份證號便挂了電話,對後面二位道:“機票已經定好了,蔣先生帶品一直接去拿就可以了。”

蔣嵊雖然是個冷情冷性的人,但不代表他沒有禮貌,對于傅煜書的安排,他開口道謝:“謝謝,麻煩你了。”

傅煜書微微搖頭,說了句“應該的”便不再言語,他的臉被不斷路過的路燈照得明明滅滅,表情也不好看。

時間已經不早了,街上的車輛已經不多,傅煜書開着車一路順暢地到達了蔣品一之前入住的酒店,停好車後說:“房卡給我吧,我去幫你拿行李。”

蔣品一道:“我和你一起去。”說完就下了車,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傅煜書朝蔣嵊點了點頭,打開駕駛座的門下車追上蔣品一,他見她直直朝前走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裏矛盾得不行。

進電梯後,只有他們兩個人,傅煜書終于無法再沉默,強行将蔣品一轉過來面對着自己道:“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不高興,可是我也沒辦法。”

蔣品一承認道:“我是不高興,我也知道你沒辦法,可我這心情自己都管不住,也許我回去之後太久看不見你也就能忘了。”

傅煜書道:“你要忘什麽?”

蔣品一:“你說我忘什麽?”

傅煜書正欲說話電梯門就開了,門口一男一女怔怔地看着他們,他尴尬地收回拉着蔣品一的手,領先步出電梯,朝蔣品一的房間走去。

蔣品一緊随其後和他一起回到房間,默不作聲地收拾行李,全都收拾好後叫他:“走吧。”

傅煜書揉了揉額角道:“別生氣了行麽?”

蔣品一道:“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是我自己想不通。”

傅煜書嘆了口氣道:“回去之後也不是完全不聯系,我知道槐園的事很複雜,要解決不是一朝一夕,我們可以通電話、視頻,包括見面也不是完全不行,安排好不要被人發現就行。”

蔣品一嘴角一抽道:“偷情嗎?”

傅煜書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瞧着蔣品一的表情非常慚愧,蔣品一不忍心看他為難,強迫自己勾了勾嘴角,算是緩解了他們的争吵。

通往機場的路沒什麽車輛,他們很快就到達了機場。傅煜書帶着蔣嵊和蔣品一安排取票和托運事宜,随後便送他們去安檢,在去安檢之前,傅煜書和他們做最後的道別。

“在飛機上好好休息,到了之後給我打電話。”這話是對蔣品一說的。

蔣品一點點頭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蔣嵊插嘴道:“回不回去又如何,你忘記該怎麽做了?品一,我希望你搞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學會隐忍,不然會很麻煩。”

傅煜書知道蔣嵊是擔心蔣品一被那些隐匿在槐園裏的危險人物發現破綻,從而陷入無法自保的境地,于是對他的話沒有反駁,反而贊同地點了點頭。

蔣品一覺得有點不舒服,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舒服,一肚子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去了,匆匆忙忙地道了句“走吧”便先行過安檢了。

傅煜書望着她的背影對蔣嵊道:“蔣先生,希望你也能履行承諾,照顧好她。”

蔣嵊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道:“你別忘了她是誰的女兒,她這麽多年來都被我照顧得很安全,如果不是你出現,也許會更好。”說罷,也離開了。

傅煜書站在原地仰頭望向天花板,忽然覺得很累。似乎沒有任何人在幫助他,也沒有任何人在鼓勵他,可這件事是他自己攬過來的,沒有人逼他,他誰也怪不了。他希望得到一些回報,就只能去應付那些棘手的事,披荊斬棘之後,才能贏得價值高昂的美好。

夜裏十二點多,蔣品一回到了平江市,和父親一起打出租車到了槐園。

她回來之前沒覺得自己居住了二十五年的地方會突然有什麽改變,但等她踏進槐園後卻無法再平靜。

本來該夜深人靜的地方燈火通明,槐園家家戶戶都開着燈,每棟二層小樓的二樓陽臺都站着人,好像就在等着他們回來。

蔣嵊攬住蔣品一的肩膀,讓她不要亂看,護着她朝自己家走,走到家門口時便放開她去開門,蔣品一不受控制地掃了一眼傅煜書家,發現那裏竟然也亮着燈。

蔣品一猛地想起傅煜書說過要裝作和他鬧崩了,于是立刻把眼睛轉了回來沒再仔細去看,不确定那樓上是否有人。

等父親開了門拉她進去以後,她就快步跑上樓到了自己房間,走到拉着窗簾的窗邊小心翼翼地從縫隙裏往外看,艱難地看了許久才摸清楚對面的狀況。

對面雖然亮着燈,但樓裏似乎沒有人,這讓她心裏踏實了許多,重新拉緊窗簾後坐到床邊給傅煜書打電話。

傅煜書很快就接了電話,語色清明,明顯是一直在等她:“是我,到家了?”

蔣品一道:“我到家了,我發現一件怪事,我們剛剛進槐園的時候所有人家都開着燈,每棟樓的二層都有人在看我們,連你家的燈都亮着。”

傅煜書吸了口氣,沉吟片刻道:“現在呢?”

蔣品一再次來到窗邊悄悄往外看,仔細觀察了一下道:“現在燈全滅了……”

電話那頭的傅煜書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走了走說:“你先睡吧,這些事我來解決,你記得我叮囑你的話。”

蔣品一依依不舍道:“那你也早點休息,別忙太晚。”

傅煜書“嗯”了一聲,正要催她去睡,就聽見她說:“今天是我太任性了,你為了我那麽累,我還和你生氣,是我不懂事,你不要生我的氣。”

傅煜書恍惚了一下,突然就覺得,自己再苦再累,都值了。

“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傅煜書嗓音柔和道,“你能想開就好。”

蔣品一抿抿唇小聲說:“那你記得早點睡。”

“我會的,你先睡吧,這些事都別管了,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傅煜書道。

“好,那我挂了。”

“晚安。”

電話挂斷,蔣品一在父親的催促下洗澡睡覺。雖然睡着的過程很漫長,但因為趕飛機又老坐車,實在是累了,也算還能睡着。

睡不着的人,是傅煜書。

當他聽見蔣品一告訴他的消息後,他就知道事情遠比他現象得複雜。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宋雲,如果宋雲近期出現在槐園,那就證明了蔣品一不是真的和他撇清了關系,他人不在槐園,卻可以知道那裏發生的事,等于是不打自招自己有“眼線”。

他這次遇到的對手,比平生所有對手都要厲害,他察覺到,槐園的故事或許要比他書裏寫的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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