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3-3
李白盯着溫泉的水面,看着那小小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的蕩漾又落下,然後仰起頭,又看着天花板想了陣兒,“也許你說的對。其實事情也許本來很簡單。是我自己不甘心。”
李向樵知道她是想明白了,也沒有說破,倒是笑着說,“你看,我喜歡你什麽?就是喜歡你冰雪聰明,有情有義,有勇有謀。”
李白歪着頭,“你還真是老謀子。”
“謀得了你?”
李白認真的看着他,“李向樵,無論你我未來如何,我都會記得你的。在你身上,我學到了很多。”
他的目光透過氤氲的霧氣,仍然能穿透人的心底,“我要的不是告別。”
李白往身上掬了點水,不置可否。
兩人出了溫泉,李向樵上半身有點點的水滴,在溫泉室那不大明亮的燈光的照耀下,顯得他的胸膛更為精壯。
确實是美好的肉體。
李白莫名的想到他在某些方面的表現,有點臉紅,就咳嗽了聲,“你左胸口的疤是怎麽回事?”
他低頭看看,“槍傷。”
“當兵時落下的?”
“不是,是自己打的。”
“你——”
李向樵替她揀起掉在地上的毛巾,“其實很多人都有難以言說的過去。不是只有你。”
“你也有?”
Advertisement
他拿毛巾擦了短發,“哪天講給你聽。”
李白的心還是有點沉,雖然有些好奇,也沒有再追問。
離開溫泉,李白說要回自己家,李向樵也沒有問什麽,把她送到樓下。李白站在樓上,看李向樵的車子慢慢駛遠,心裏洋溢着難以言說的感覺。她很感謝李向樵,不逼她,也不戳破她,也不會挽留她。哪怕他開導的她再好,在今天,她也只想一個人呆着,尤其不想和他呆在一起。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是個玄妙的話題。有時看起來近了,實際是遠了。而又有的時候,看起來疏離了,卻是近了。
春天的風從窗戶呼呼而過,像是刮走了許多年的時光。仿佛是十年一覺揚州夢,忽然醒來。
李白還沒有完全想明白,卻有了新的蛾子。
有人在社會交媒體上貼出長文,控訴李白插足別人的感情,致人傷殘後,仍然逼之咄咄,差點逼人自殺。
文章是晚上九點多發的,處處洋溢着大字報的風範。李白的家世、照片、工作單位、甚至父母的情況被公布于網上。郝延秋群發到李白公司的那封郵件,也被全文“轉載”。A大附中、R大、全球知名風險管理咨詢公司、插足別人感情、失去一條腿、自殺,這些元素在一起,足夠吸引眼球,一時輿論滔滔。自以為有良知、掌握了真相的鍵盤黨,殺氣騰騰。
李白第二天早上刷新聞時刷着了自己,一時吓的手無頓措。她想過郝延秋的惡毒,但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她的神經陡然緊張了起來。她佯作鎮定的給leader發了郵件請假,就焦躁的在房間裏踱步。
她摩挲了下電話,先打給了付穎。付穎顯然在忙着弄孩子,對新聞的事還一無所知。兩人說了一陣兒,付穎去看了新聞,火冒三丈,“這是什麽意思?郝延秋這對姐妹到底要幹什麽?什麽髒水都往你身上潑。”
她二話不說,把污蔑李白的新聞轉發到“A大附中不散場”的微信群裏,也不管郝延華也在,就發了一句,“知道內情的都吱一聲兒。”
劉奔第一個站出來,“我可以作證,不是這樣的。”
肖天明卻沒有聲音。
付穎氣憤的@了他,“肖博,你是當事人,你說句話,小白不能受這個委屈。”
肖天明的沉默不語讓付穎氣的大罵,“肖天明,小白的青春喂了狗。”
李白勉強打了幾個字,“各位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沒事?沒事就見了鬼。”付穎噼哩叭啦的,“你少裝點倔強,不會死。從小到大,這都多少回了?報A大、和肖博鬧翻、沒見着你奶奶的最後一面,還用我數嗎?不行,這回一定要回擊回去,否則,這就沒完了。欺負誰呢?”
李白從心裏感激她。自己有這麽個朋友,三生有幸。她正要回微信,李向樵的電話進來,“你在哪兒?”
“在家。”
“等着,我去接你。”
“不用。”
“你一個人住太危險。我在路上,一會兒就到。”
李白斷然說,“我說不用。別來,來了也不開門。惹了我,把你拉黑。”然後就挂了電話。
付穎在群裏@她,“小白,你也發個聲明吧,我和劉奔給你作證。不是誰能裝弱就誰有理。”
李白猶豫,倒是劉奔說,“這件事必須澄清,A大附中的名譽丢不起。咱們那天在風雪之中,豁出命找她,最後甚至為了她而動用了政府的救援力量,這件事必須說出來。”
有不少人附和。
劉奔自告奮勇,“我來執筆。”
劉奔雷厲風行,很快寫好了信。信是這麽寫的:
“各位看官,我們是A大附中的畢業生,也就是近期某輿論事件中心人物李白的同學,就我們所知的事實,我們做如下說明:一、原文說,是李白插足別人的感情,真實情況是,李白與姓肖的同學自中學時便心心相印,相反,是那位“被逼自殺”的女同學,插足他們的感情。二、原文說,是李白逼那位女同學自殺,事實是,那天我們班畢業後第一次集體活動去爬山,途中,幾經提醒,那位女同學仍然一意孤行的要自己下山,并偏離主線。在暴風雪來臨時,李白、姓肖的同學及其他一位同學冒着風雪找她、甚至為此差點也跟着喪命,全班同學更在山下不離不棄。三、作為A大附中人,求實為基本的要求,我們希望有些人不要忘了自己也是A大附畢業,不要給A大附抹黑。”
最後這句,說的很帶感,付穎毫不猶豫的點了贊。“劉奔,看不出來,化學學的好,語文學的也不錯。”
肖天明這時候出現了,“不用你們,我自己的事,我來解決。”
群裏一片沸騰,李白給肖天明打電話,“你要幹什麽?”
“剛和郝延秋吵完架,”肖天明的聲音裏都透着疲憊,“我實在是耗夠了。”
“天明。”
“不是你的錯。”肖天明一臉衰敗,“這件事得有個了結,我再也不想把自己拖在這上面了。”
李白的心情複雜,她既希望肖天明和她站在一起,又有些擔心,“要不,你別出頭了,你們家也算有頭有臉,如果再把你們扯上……”
肖天明苦笑了下,“這就是郝延秋的打算吧。她沒有提我,是為了保全肖家的顏面,還是想讓我斷絕和家裏的關系,我也不知道,我也顧不了了。斷絕就斷絕吧,十幾年前,我就該斷絕了。”
“天明!”
“女王與聖騎士,聖騎士謝謝女王這麽多年的相伴。”
李白的淚忽的迸了出來。
要怎麽才能說出隐痛,就像要怎樣能才繪畫出過往的一切。
肖天明安慰她,“沒事,小白,我沒事。大不了我還是回美國去,一走了之。”
李白不斷嗚咽的叫着,“天白。”
兩人就這樣拿着電話,像少年時同在A大、像是他在他家她在A大、像他在A市她在青海、像是每一個為了對作業、閑聊、報志願、賭氣、鬧別扭的時候,他在電話這頭、她在電話那頭,而終于,兩人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時候——
我叫肖天明,A大附中畢業,無論我做什麽,我都以畢業于A大附中為榮。因為中學時光對我和李白都很重要。從李白還紮着小辮子時起,我就喜歡她。那時候我們同住A大校園,我叫她女王,她叫我聖騎士。每天上下學,是我騎車載着她。小白奶奶很會做飯,我就時常去她家蹭飯吃。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郝延華是我繼母的妹妹。我從來沒有愛過她。有人說是小白害她失去一條腿,不是,是我和她吵架,她從家裏跑出去受了車禍。家裏逼我要負責任,于是我就和她訂了婚。但我不愛她。現在我宣布退婚。我承擔一切後果。
這次是我們班畢業後集體活動,她非要參加。後遇暴風雪,小白、我、我們另一位同學堅持找她,全體同學在山下等她。我不想說太多,但這次活動,是我們不善,導致需要勞動救援人員,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千言萬語,還有其他的話,都說不出來。有錯是我的,小白無辜。因為我,小白沒能見上她奶奶最後一面,這是我對她最歉意的事。好在我欠着的人是她,否則,我的一生都将在惴惴中度過。對她我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但我自小嘴就笨,我知道她都懂。人生有這樣或那樣的錯過,最為慘痛的,就是錯過一個“她都懂”的人。她說,只是因為當時我們太年輕。我也只好以此聊以□□:只因當時太年輕。
露從今夜白。我的青春自此而終結。相關人等,各自珍重。
作者有話要說:
說過了,會讓小明下線的不會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