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馬上要離婚的二人決定将這個消息告訴三個孩子。

臨近家門,江糖不确定又問一遍:“你确定要和我離婚?”

“怎麽,你不樂意?”林随州斜睨着她,“不樂意就算了。”

“樂意樂意。”

她還怕林随州不和她離呢。

林随州玩味一笑,踱步向裏面走去。

江糖匆忙跟上,進了大廳,孩子們都不在。

林随州随意把車鑰匙丢在桌上,彎腰換上拖鞋,“小高,把孩子都叫下來。”

話音剛落,梁深和梁淺就蹦蹦跳跳從樓上跑下來。

在看到林随州時,淺淺張開雙臂向他撲來:“爸爸——!”

他把小姑娘抱了個滿懷。

梁淺死死摟着林随州脖頸不放,嘟嘴撒嬌:“爸爸,我好想你呀。”

視線一轉,看到江糖一臉冷漠的站在身後,她癟癟小嘴,糯糯叫了聲媽媽。

林随州抱着她來到沙發前,又擡手把梁深招呼過來,問:“哥哥呢?”

“哥哥在書房看書。”

“讓哥哥下來,爸爸有很重要的事和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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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深乖巧點頭,小跑着去書房叫人。

他扒在門縫從裏面張望,斑駁的陽光下,他翻閱着一本英文詞典,望着那陌生的字符,梁深暗暗咋舌,愈發覺得自己的大哥聰明厲害,不像是他,24個字母都背不齊。

“大哥,爸爸叫你。”

“嗯,我馬上過去。”

初一合上詞典,起身牽起他的小手。

樓下。

江糖和林随州一臉凝重。

初一向來心思敏感,這全家人聚集的情況實屬少見,他不由生出絲絲不好的感覺。

入座後,林随州的眼神認真掃過三個孩子的面龐,毫不隐瞞的直接開口:“我和你媽媽決定離婚了。”

話一出口,三個孩子心中均是一驚。

氣氛靜默。

江糖不由看向初一,他坐的筆直,平放在膝蓋上的小手死死攥着,一雙大眼睛寫滿錯愕。江糖忍不住心疼起來,梁深和梁淺都是兩個小傻子,梁淺可能會念一下她,梁深應該是最開心的一個,可是初一不一樣,初一太過細膩,就算他說着希望媽媽有自己的生活,心裏還是不願失去這個家。

梁淺只有三歲,還不懂得離婚的概念是什麽,她晃蕩着小腿,輕聲問:“爸爸媽媽為什麽離婚?”

“淺淺不需要知道原因。”林随州柔聲說,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她懵懂歪歪頭:“離婚後媽媽還會回來嗎?”

“當然,等周六日和其他假期,你們都會和媽媽過,閑時,我也會帶着你們去找哥哥。”

這是他們商量的最好的結果。

平常孩子們要上幼兒園,也不用家長帶,只要放假就安置在江糖那棟房子裏,讓兄妹幾個見見面。

“哥哥不會和我們一起嗎?”

林随州耐心解釋說:“還是和以前一樣,哥哥和媽媽住在幸福小區。”

一聽這話,梁淺就覺得離婚不離婚都一樣,反正她還是不能每天見到哥哥,頓時,小姑娘嘟嘴低頭不說話了。

“梁深,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正咬指甲的梁深聽到父親叫他,愣了下後擡起頭,茫然環顧四周後,“……啊?”

“……”

林随州忍不住嘆氣。

他這個小兒子是腦袋最不靈光的一個,曾經還有人反映過他有多動症的傾向,當初沒在意,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我說,爸爸媽媽要離婚了。”

“離呗。”如果江糖所想的那樣,梁深表現的滿不在乎,“離不離沒啥樣,每天還不都是一個人。”

他早就習慣了。

父親整日忙于工作,一個星期不回家是正常的,母親以前對他們愛答不理,現在雖理了,可兇巴巴和山上的母老虎,還不如以前呢,幼兒園每隔一個月左右會舉行親自活動,只有他和淺淺孤單單,開始還有些不舒服,後來也習慣了。

所以離婚不離婚,對他們來說沒任何區別。

“離了也挺好,省的你每天打我。”說着,梁深沖江糖做了一個鬼臉。

江糖眼皮狠狠一挑:“你別扯,我什麽時候每天打你了。”

“你敢說你之前沒打我嗎?!”

江糖也惱了:“你要是不往我鞋裏放釘子我會打你嗎?”

估計是為了增加氣勢,梁深一個激靈跳在沙發上,居高臨下指着江糖:“你要是好好對我,我會往你鞋子裏放釘子嗎!”

“……”

江糖啞口無言。

這話……好像有些道理。

這三個孩子都不是她生的,初一懂事,她還能生出喜歡,可是梁深梁淺就不一樣了,他們在江糖眼裏就是熊孩子,尤其得知他們日後的所作所為,對他們更生不出一點好感,這種偏見始終伴随着江糖,別說親昵,連單純的喜愛都做不到。

江糖咬咬牙:“你……你要是好好對我,我能不好好對你嗎?”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什麽我!”江糖瞪着梁深,“我說的沒錯嗎?”

“本身就是你的錯!”梁深眼眶瞬間紅了,“你不配做我的母親!我讨厭你!”

吼完,梁深哽咽着跑出大廳。

江糖一臉莫名:“你說不過就哭啊,怎麽比淺淺小哭包還能哭?男孩子家家的,整天就知道哭。”

莫名躺槍的梁淺一臉無辜,最後嘴角一耷拉,竟然也哭了:“媽媽讨厭,淺淺不是小哭包。”

嗚……

委屈。

看着撲在林随州胸前低低啜泣的梁淺,江糖呼吸一窒。

這……這莫名其妙就哭,還不是小哭包啊?!

“好了好了。”林随州一邊安慰女兒,一邊瞥着江糖,“你少說兩句。”

江糖:“……”

她還是不說了,反正說什麽都是錯。

安撫好淺淺後,林随州看向緘默的大兒子,他語氣平穩又溫柔,為了給予初一鼓勵,一手過去握住了他的小手:“初一,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面前垂落下雙睫的小少年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眼中的清澈不在,一片深沉的淡漠。

“你們為什麽要離婚?”

“你還小,不需要知道這些。”

初一猛然擡起頭,眼神像毒蛇一樣冰冷:“你們離婚是因為我嗎?害怕我傷害到弟弟妹妹?”

林随州眉心一皺,猛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并不是他的兒子。

這是另外一個人格——阿無。

即使是見慣了世态,可是在面對患有人格障礙的初一面前時,他還是有些無措。

“并不是。”

阿無冷冷一笑,語氣透露些許嘲諷:“從一開始讓媽媽帶我搬出去住,就是害怕我傷害到林梁深和林梁淺,我知道,你們也不用隐瞞。”

“初一……”

“你怕随着時間增長,我會做出加害他們的事,所以想徹底逐我出門,對嗎?”

“并不是……”

“那是什麽?”初一看向林随州,“我是您的大兒子,未來會繼承您的家業,于情于理,你都會将我留在這裏,可是你卻讓我跟着媽媽走,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沒有淺淺可愛,也不像是梁深那樣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可有可無。”

“你不需要我,又覺得我奇怪,現在就要趕我走。”

“你為了保護其他兩個孩子,你讓我走——!!”

他已經面臨癫狂。

那雙赤紅的眼神充滿了濃郁的仇恨。

林随州張張嘴,依舊試圖安撫着他:“初一,我很關心你……”

“如果你真的關心我,你就不會把我交給這個女人!!!”阿無伸手指向江糖,他全身都在哆嗦,腦海裏徘徊的全是那些黑暗的可怕畫面,他想保護初一,于是讓他忘記一切,自己去承受一切。

在初一眼裏,媽媽不善表達,卻愛他;

在阿無眼裏,媽媽是魔鬼,是猙獰的野獸,在無數個夜晚,她都要将他剝皮去骨,只剩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其實他怕的不是夜晚和孤寂,他怕的是她的眼神,那樣冰冷,比寒夜的月光還要冷漠,像是現在……他的父親就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他。

根本沒人把他當做兒子,只有初一那個傻瓜還堅定認為自己被愛着。

“我只要稍微一點點,這麽一點點在意,可是你全給了她!”阿無指着蜷縮哆嗦的梁淺,“還有外面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傻蛋!”

“爸爸媽媽不是因為你才離婚,而是……”

江糖伸手去拉,可是下一秒,她被初一重重推開。

少年看着她的眼神冷淡刺骨,他一字一句:“你最好帶着我走,千萬要帶着我哦,媽媽……”

一聲媽媽,沒有任何感情在裏面。

說完那句話,初一直直倒在沙發上。

他閉上眼,已然陷入昏睡。

江糖呼吸急促,額頭布上細密的汗水。

他的确是在恨,恨這個家,恨着母親,恨着父親,更恨着弟弟和妹妹。

阿無說的對。

只要林随州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發現原主偷偷虐待這個孩子,可是他沒有,把所有都交給了原主,交給了保姆。

保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

畢竟她是孩子的媽,而她只是一個下人,為了保住飯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何況只是關關櫃子,又沒造成什麽身體傷害。

所有人都那麽冷漠,這種環境……造就出了一個怪物。

江糖雖然沒有當過母親,可是自認會做的比原主好。現在看來……并沒有好到哪裏去。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離開林随州,打着為初一好的幌子搬出家,讓他不好;為了想活下去,又撂下初一接近夏懷潤,去教導夏蘿跳舞,為了想活下去,讓他孤零零一個人過星期天。

如果她真的付出真心,初一為何還會如此不安?

阿無又為何覺得他被厭惡。

江糖死死攥着拳頭,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棄中。

她慶幸可以離婚過自己的生活,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孩子。

她用了別人的身體,卻做不了一視同仁。

“爸爸,哥哥怎麽了?”

“哥哥沒事,你先去找梁深玩好不好?”

梁淺乖巧點點頭,從林随州懷裏跳下來離開。

他看了江糖一眼,抱起初一向樓上走去,江糖隔跟在他身後,等林随州把他放在床上出來後,江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林随州,我改變主意了。”

“不離了?”

“離還是要離的。”

他嗤笑聲:“那你說什麽?”

江糖垂眸,沉思片刻後,說:“之前我之所以帶着初一搬出去,是害怕初一的第二人格做出傷害梁淺梁深的事,你同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嗯。”

“可是我們這麽做,初一又會怎麽想?”

林随州靜默。

“他什麽都不說,我們便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其實我們錯了,初一什麽都懂。他覺得……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想到初一那溫柔的眼神,江糖心裏陣陣刺痛和心酸。

她低喃:“我們要承認,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他們誰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孩子們幫助,認為只要滿足他們的生活就夠了。

林随州事務繁忙,不能時刻陪在孩子身邊可以理解,可他不願意分出時間給孩子就是他的錯;原主不接納自己的孩子,從來沒把自己當過一個母親,這一切,才導致了他們的性格突變。

林随州靜默,顯然是默認了她的話。

“那你想怎麽做?”

“我已經辭職了。”

林随州挑眉,有些意外。

江糖說:“所以空閑時間會很多。”

“然後呢?”

“我想讓孩子們都和我住,休息天我帶着他們回來,你要答應我,你把周六周日空下來,我們陪孩子。”

他皺眉凝思:“上學怎麽辦?”

“初一離小學很近,不用接送,我每天早一個小時起來送梁深和梁淺去幼兒園,等周五我帶着他們直接回來這兒。”

怕他不答應,江糖又低聲說:“家務小時工會來做,我也會努力學着做飯。也許我做不了好太太,但是我會嘗試做一個合格的媽媽,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努力。”

林随州擡眸看她。

她眼神固執,目光堅毅,這是林随州從沒有看見過的模樣,他覺得……很迷人。

“你同意嗎?”

“我同意。”林随州勾唇一笑,“不過你不能再用針吓唬梁深了。”

江糖有些不滿:“說的我好像容嬷嬷一樣。”

她這賭氣的樣子讓林随州低笑出生,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動作寵溺像是對待梁淺那樣,面對江糖有些錯愕的眼神,林随州輕咳聲急忙把手放下。

他不自在的移開視線,“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嗯?”

“看你和野男人跳舞,我很生氣,就想吓唬你一下。”

江糖:“……”

江糖:“……夏總不是野男人,我們是正常的朋友關系。”

林随州理所應當說:“在我眼裏,除了我之外的全是野男人,我是家草。”

“……”

“…………”

行行行,說不過說不過。

江糖揉揉發絲,準備去房間收拾一下東西。

林随州疾步跟上,拉上她的手:“今晚留下來吧。”

留下來……

江糖眸光微閃,她一眼看出林随州的意圖,玩味打趣着:“怎麽,要來一次分手炮?”

他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姿态從容,絲毫沒有不好意思:“離婚協議還沒簽,你依舊是我的合法妻子,我是正常求愛,你不要說得那麽難聽。”

“……”

“…………”

去他鬼的正常求愛,信你的邪。

江糖斜睨林随州一眼,不管看幾次,她依舊覺得林随州英俊,比合作過的任何男明星都要英俊,假如他有一天破産,靠着這張臉也能繼續生活,并且過得不差。

“那你要戴套。”

“好。”

達成協議後,江糖在這棟豪宅度過了最後一個夜晚。

這場歡愛持續到半夜,他估計是憋瘋了,從床上轉到陽臺,又從陽臺移到書桌前,最後進了浴室,等江糖筋疲力竭直不起腰後,林随州才心滿意足的把她搬回到床上。

他行愛的過程不算粗俗,可是長久的歡悅依舊讓江糖腰部疼腿疼屁股疼,意識渾噩間,江糖低低發問:“你以前死都不願意放開我,現在怎麽同意離了?”

如果林随州真是那樣通情達理的人,也不至于把原主丢在荒島度過餘生。

她內心不安,總覺得林随州滿肚子壞水。

林随州但笑不語,翻身挑起一縷她柔美的發絲,眼神似是勝券在握。

“我曾經養過一只鳥……”夜幕中,他頗有質感的低沉聲音像是古典的音樂盒,催着人昏昏欲睡,“我給它最華美的籠子,最可口的糧食,開始……它不要,後來我放了它,結果你知道怎麽了嗎?”

林随州太支起身子,發現江糖已經睡了過去。

他呢喃道:“它飛回來了。”

習慣了日複一日的精心伺候,看不到盡頭的天空對鳥兒來說只是束縛。

江糖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她過的太安逸,所以像那只鳥兒一樣,對他生出了反抗之心,認為天空和自由才是最好的。林随州要承認,反叛的江糖很有魅力,起碼好過以前的傀儡模樣。

離婚之後呢?

她要一個人生活,還要帶着三個孩子,他可以确定,江糖根本沒辦法照顧好自己,等吃過苦頭,她才會發現林家多好,林随州這個人多好。

林随州越來越覺得期待,現在的江糖迷人歸迷人,就是不太乖巧,等她以後磨煉出來,肯定會更可愛。

他閉上眼睛,甚至開始想複婚的結婚地點。

第一次結婚很着急,基本草草了事,第二次肯定不能馬虎,不如包個小島?包個小島不錯,決定了,就小島,明天就讓人辦。

後來,林随州發現今天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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