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萬花谷
青岩本身并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
他在谷主房裏翻到了幾套換洗衣服,看起來跟這裏的時代并沒有沖突。
當然,青岩是不會忘了将摘星樓裏的藥材全部搜刮走的,這些目測是谷主遺物……哦不,大概是谷主留下來的東西,就算用不上,帶走當個紀念也不礙事。
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一直不曾離身的養心訣了。
這本養心訣有些特殊,但這幾天頗有些忙碌,以致他沒能認真的翻閱。
但轉念想想,有巫邢在,他也是不敢拿出來看的。
包袱拎在手上并不多重,青岩在孫老師父門前停了一陣子,眉眼間帶着溫和眷戀的味道。
曾經萬花谷的弟子都是從孫老師父這裏拜入師門的,他也是其中一個。
他還記得剛來到那個世界不久尚且不怎麽明白那裏的一切時,就迷迷糊糊的說出了誓言,不過到後來,他也不曾後悔過。
青岩深吸了口氣,偏頭看着眉頭皺着有些不耐,卻并沒有催促他的巫邢,微微抿了抿唇。
巫邢看過來,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是漂亮的淺色。
微微睜大了眼,青岩詫異的看着他,他記得之前這人并不是這樣。
他對那雙沉澱着深沉的紅色的眼睛印象頗深。
之前對巫邢的看法便是,就算不是好人,也屬于能夠跟青岩很好的相處下去的那種。
巫邢很冷靜,或者說冷淡更加恰當一些,行為也頗為随性,想到什麽做什麽,想問便問什麽,很會把握與青岩的相處方式。
只是現在……似乎随性的地方被放大了,卻已經不會顧忌他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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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邢的視線很快挪開,終于沒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幾步走過來,拽着青岩就從三星望月跳了下去。
青岩心中一驚,腳下運力安穩落地,便暗自開始嘲笑起自己。
說到底他跟巫邢相處不過短短幾天,又談何了解。
就等着到了外界,将巫邢甩開便可。
反正那人看着怕是已經帶着心口那塊不祥的東西過了許多年月了,脅迫他治療的時候也沒看出什麽特別的情緒來,想必是早已有了解決的法子。
既然對方有方法保證自己的生命,對于威脅自己的人,青岩實在是升不起為他繼續療傷的心思。
他沒有死在寇島之上的徐淮師兄那樣高尚的心思,哪怕在入門時立了誓,也不願做那些以德報怨的事。
青岩帶着巫邢離開了萬花谷,走前在埋葬羽墨雕的地方捧起了一抔泥土,還帶着碎裂的青草的氣味。
挑了個極小的瓷瓶裝好泥土,将瓶口蓋上刺穿了拿細繩綁在脖子上。
這裏跟大唐時不同,聽巫邢之前的形容,恐怕川彌這個世界極大,萬花谷處于四塊大陸之外的南海之中,獨立于一方小島上,再要回來恐怕是有些艱難。
否則外出南海尋覓寶物的修道者,怎會幾千年未曾找到萬花谷的所在呢。
巫邢對青岩的行為有些疑惑,卻并沒有多問。
他的實力還未恢複到最鼎盛的時候,如若将心口那地方的毒化了,恐怕不用花費什麽太多的心思便能恢複過來,甚至再進一步亦是可能的。
“走罷。”青岩站起來,擡頭看向巫邢,帶着讓人心生愉悅的笑意。
巫邢啧了一聲,拍了拍腳邊黑豹的腦袋,跟着青岩順着吱呀作響的淩天梯,登上了萬花谷的入口。
“外面若是有什麽……”巫邢腳步頓了頓,紫色的眼睛冷冷的掃過微笑着的青岩。
青岩舉起雙手,攤開來,“我未曾出過谷。”
“那你多年來見過的傷患又從何而來?”巫邢語氣冰冷,又道:“你說過并未有人進來過。”
青岩嘴角微微放平了,又揚起來,語調輕快,“也許是在夢裏,誰知道……”
話語戛然而止,青岩視線下移,看着不知什麽時候湊到他腳邊輕輕磨蹭着的黑豹,眨了眨眼,“好吧,我上次從這裏出去的時候,外面可不是什麽川彌大洲。”
巫邢又看了他半晌,最終冷哼一聲,走在了前面。
青岩提步跟上,低頭看着跟在他腳邊緩緩邁着步子的黑豹,步調微微放慢了。
豹子尾巴搖了搖,擡頭看了他一眼,也放慢了。
調整了好幾次步伐,最終發現豹子始終跟他保持着同一個節奏,青岩有些苦惱的擡起頭看着前面的背影。
如果是兩個的話……他到底該如何将巫邢甩開?
況且,動物可比人要難處理得多了。
………………
出了萬花谷,是青岩熟悉的通往皇城長安的道路。
這讓他有些愕然,長安熟悉的樹林還有遍地跑着的鹿群,無時不提醒着青岩這裏是他呆了好幾年、被戰亂破壞過的長安。
黑豹擡頭輕嗅着風中的氣息,一聲低吼之後,渾身繃緊着化作了一團黑影,轉瞬便撐大成為了一匹高大的黑馬。
連馬鞍也沒缺省。
“……望雲骓?”青岩呆愣的看着這匹馬,它的模樣實在是像極了他在惡人谷得到的愛馬,只是在戰亂中,它終究是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
“它的名字不是這個。”巫邢翻身上了馬,将還在發呆的青岩拎了上來。
青岩有些恍惚的看着漆黑的馬鬃和不時抖動的馬耳,嘴角彎出極好看的弧度,伸出手去輕輕的撫了撫馬脖子,卻被一個響鼻斥了回去。
青岩尴尬的收回手,踩着馬镫低垂着眼。
巫邢發出一聲似是嘲笑的聲音,往前靠壓住了青岩,下巴擱在前面的人肩上,說道:“想要這匹馬?”
青岩難受的動了動,眉頭皺起來,“高攀不起。”
巫邢低低的輕笑兩聲,用力一夾馬腹,黑馬長嘶一聲,飛快的奔了出去。
就如同一團肆虐的黑風,伴随着篤篤的馬蹄聲,一路直沖向記憶中皇城的方向。
原本應有兩三天的路程被硬生生縮短到了一個時辰,從未體會過這種速度的青岩終于還是沒能維持住溫和的笑臉,下馬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吓人。
他想他以後肯定要對這匹像極了望雲骓的馬有陰影了,雖然這匹馬的真身也許是頭豹子。
原本應是皇城的地方被一片無垠的海域所代替,海風帶着腥氣刮得人感覺有些涼。
青岩緩了好一陣才恢複過來,看着站在他眼前狀态良好的巫邢就有種賞他幾個玉石俱焚的沖動。
尤其是對方臉上還帶着赤.裸裸的嘲笑和不屑。
“治療的時辰到了,東方大夫。”巫邢坐在一邊的岩石上,在陽光下就如同他身邊那頭黑豹一般懶洋洋的。
青岩走過去将手按在他胸口,擡頭看了他一眼,眉毛揚了揚,“我挖了你的心如何?”
“你可以試試是我殺你快,還是你挖我的心快。”巫邢偏頭看着他,語氣認真。
青岩聳聳肩,手上淺綠色的光芒閃爍幾次,停了下來。
“這不是你之前說的太素九針。”巫邢說道,臉色紅潤,看起來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清風垂露。”解毒用的,通常來說幾次便可徹底清除,只是這個世界的毒比起之前大唐的武林來,更要陰毒得多,難以拔除。
青岩轉頭,有些驚訝的看着豹子不知什麽時候又變成了一艘小舟。
“還有什麽?”巫邢對萬花谷的招式似乎挺有興趣,“東方宇軒不只是醫術精湛,他還有不少其他手段。”
“嗯,的确,除了太素九針之外,萬花谷的确有不少自保的招式。”青岩擡頭,在海風的輕撫下溫和的笑着。
“嗯?”
“比如玉石俱焚。”
你等着,早晚甩你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