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梁玺打從一進單元門,就認出了柏圖的背影。

他今天剛搬過來,本來還以為怎麽也要過上一天半天,才會有機會和柏圖“偶遇”,沒想到還沒正式進新居的門,就在這兒先遇上了。

他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正滿腦子琢磨怎麽開口打招呼比較合适,來幫他收拾新家的王超就先蹦出那麽一句讨打的話。

梁玺先前早就已經打聽清楚,柏圖養了個兒子,是只胖成球的奶白色松獅犬。

這麽一看,還真是胖成球。

正好電梯叮一聲到了門打開,幾個年輕人走進去,梁玺跟在最後,直接一腳把嘴賤說想涮松獅的王超踹進電梯裏,睜着眼睛說瞎話:“滿員了,你們先上去,我等下一趟。”

電梯裏的幾個人紛紛一臉茫然的看着梁大少爺,倒是先前誇球球是帥狗狗的女孩機靈的按下了關門鍵。

緩緩合上的門外,松獅犬歪了歪腦袋,看看有點空的電梯,又轉頭看看牽着它的主人。

王超睜大眼睛道:“唉?這不是……”

後半句被關在電梯裏。

梁玺揣着小激動,厚着臉皮對柏圖道:“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柏圖還半蹲在那裏,手放在球球的頭上揉來揉去,完全沒有要和他說話的意思。

梁玺比劃着向上指了指,道:“我住二十二樓,2202室。”

柏圖還是沒做聲。

梁玺锲而不舍的說:“你住十九層對吧?沒事兒我去找你玩兒……”

柏圖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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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玺的身體瞬間緊繃,感覺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柏圖向前邁一大步,伸手按了電梯向上鍵。球球也跟着他往前走了走,湊到梁玺腿上聞了聞。

梁玺嗖一下整個背貼到了牆上,十足驚恐的模樣。

柏圖:“……”

球球擡起大腦袋看梁玺,尾巴一搖一擺的讨好相。

梁玺卻一動也不敢動,求救似的看向柏圖。他小時候被惡犬咬過,後遺症就是現在怕狗,遠遠看着也沒什麽事兒,像球球這樣嘶嘶嘶的聞他,分分鐘能把他吓出尿來。

柏圖把臉扭到一邊去,裝沒看見。

電梯很快下來,柏圖拉着球球進去,球球一進門就轉過身來,像是迎接新朋友一樣熱情的看着梁玺,尾巴搖擺的更歡實。

梁玺在門外猶豫不前。

柏圖把手放在樓層鍵上,一臉的不耐煩。

梁玺一咬牙,慘不忍睹的溜着邊進去。

電梯安安靜靜的上行。

球球大約是看出了梁玺不太喜歡它,也不再去巴結了,無聊的撓撓頭,張大嘴巴打個哈欠,露出兩排整齊又尖利的牙齒,然後懶洋洋的用藍紫色的寬大舌頭舔前爪。

和它共處在這密閉的電梯裏,別說搭讪柏圖,梁玺連成句的話都說不出,只覺得背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

十九層一到,柏圖就牽着球球走了。

梁玺扒着電梯門向外面偷偷張望,看見柏圖頭也沒回的進了家門。

他垂頭喪氣的縮回腦袋來,電梯繼續向上。他失望極了,柏圖不但一句話沒跟他說,甚至從始至終好像都沒看過他一眼。

估計柏圖對他的印象得跌到谷底去,之前那次英雄救美展現出來的男性魅力,打今兒起至少得打七折,不,搞不好得打六折,好感度一下就降了快一半,真要命,還能不能行?

梁玺灰心的直撓牆,怕什麽不好?非得怕狗?

2202室裏,王超正撸高了袖子指揮另外幾個年輕人幫梁玺擺家具,冷不防梁玺一進門就把他踹翻在沙發上狠掐了一頓,一邊掐還一邊罵:“你幫我擺個屁家具!我用得着你嗎?還說什麽涮松獅,真是豬隊友一個,我都被你坑死了!”

王超一邊求饒一邊道:“你又沒說清楚!我以為你就是純搬個家!唉唉疼疼疼……哥!別打臉!我後天還要出道!”他抑揚頓挫的東北腔拖着長音兒,百轉千回,無比可憐。

梁玺踢了他屁股一腳,罵道:“你出個JB道!回頭把這幾個都給坑了!”

另外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觑,他們和王超組了個偶像組合,定在後天出道。他們也知道王超不着調,可要是沒王超,估計他們也出不了道。

在場唯一的女孩小聲問:“梁哥,剛才那個人,是柏圖嗎?”

這女孩是個平面模特,不是組合的成員,是其中一個成員的女朋友。

梁玺還沒開口,王超搶着沖她男朋友道:“管管你對象,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話音剛落,他屁股上又挨了一腳,梁玺氣沖沖道:“你哪只眼睛看見不開了?”

王超委屈的不行,他算看出來了,梁玺這明顯就是搭讪不利,回來拿他撒氣,也怪他自己活該,一聽說梁玺搬家,也不問清楚就颠颠兒的跑來要幫忙。

可他怎麽能想得到,梁玺居然是為了近水樓臺泡柏圖,才大張旗鼓的搬新家?

柏圖也沒想到。

前幾天梁玺表白過後,他把那當成了一場鬧劇,梁玺的言行舉止實在太像是在胡鬧。

可梁玺搬到他樓上這事兒做的,好像又不是在胡鬧。

柏圖不能肯定梁玺為什麽搬到這兒來,也有可能這就是個巧合,畢竟梁玺也沒說搬家就是為了追他。

他也不問,問了會顯得他好像很關心。

他做到了上次對梁玺說過的,以後還是當做不認識。反正梁玺不混電影圈,他們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大的交集。

不管梁玺想幹什麽,他都不想給梁玺錯誤的信號,這是一個被追求者的基本道德。

他不會接受梁玺,不光因為梁玺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更在于他根本不打算開始新的感情。

幾年前,他對父母出了櫃,父親倒還好,母親卻一直很生氣,尤其後來知道他和周念森分了手,更覺得他就是進了演藝圈才染上了這些壞毛病,母子之間就像有了隔閡一樣,柏圖放大假,提出到國外去看望他們,母親都會說她工作忙沒有時間,柏圖提了幾次,漸漸也不再說了。

他十七歲入了這行以後,就像被關進了籠子,籠子裏是他不想參與的虛榮浮華和踩高捧低,籠子外的人事都和他沒有了關系。

他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起初他并不怕,因為他還有周念森,後來連周念森也沒有了,他就徹底成了一個人。

他把球球當兒子一樣養着,答應和羅敬試着相處,都是因為,他真的太孤單了。

但是這并不是談戀愛的理由,羅敬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羅敬确實是個賤人,但如果羅敬不是賤人,那這場戀愛裏錯的一方就是柏圖他自己。他沒有說出自己身有隐疾、不能談正常戀愛的事實,拉着一個墊背的無辜群衆,來陪他一起吃素。

他只談過兩次戀愛,一次三年,一次三個月,分手的原因都是對方劈腿,兩個人劈腿的理由都是“酒後亂性”,都是“你有病”。

他已經無比清醒的認識到,男人都是食肉動物,他是個只能吃素的病人。和他談戀愛,要麽是對方忍不了要分手,要麽就是對方忍不了要出軌。不管是哪個,總之他的戀情就是不可能善終。

既然他管不住別人要吃肉的想法,幹脆就別試圖叫人家吃素。

柏圖打算直接把梁玺當空氣,等冷板凳坐得久了,他自己就會覺得沒意思,自己就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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