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餘幻晴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 在空曠的辦事大廳中甚至産生了回聲，周圍不管是櫃臺後的工作人員還是等待辦事的都聽到了，衆人紛紛側過頭來看她。
餘幻晴的臉唰地就有點紅, 但是她本身毛厚, 加上現在又穿了一層拟态衣，誰也看不清楚她的臉色，只能看到一只灰撲撲的海豹擋在一只好看到極點的人魚面前喊着他有伴侶了這句話。
然後那條人魚臉上露出點笑容來, 将小海豹給抱進了懷裏。
衆人看看人魚再看看海豹, 眼中流露出好奇又驚訝的神情。
雖說各海域都不禁止跨種族戀愛, 但是跨種族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比如壽命不對等，某些生活可能不夠和諧，也可能生不出後代之類的。因此跨種族戀愛還是很少的，大多都種族相似, 比如兩種不同品種的海豹這樣子, 或是北海域的冰藍人魚和南海域的紅色人魚結合，生出一條紫人魚寶寶。
現實中種族相差巨大的終究還是少數，不是誰都那麽勇敢的可以放棄其他一切。當然某些完全不要節操的種族除外。
墨九抱着餘幻晴，對櫃臺後的人魚小姐點頭确認道：“我有伴侶了。”
人魚小姐翹起的尾巴放了下去，恢複職業态度道：“好的, 辦理好終端後可以在上面申請成為合法伴侶，沒有登記的婚姻無法享受政策優待哦。”
說完看了餘幻晴一眼，她不太明白這條人魚的口味怎麽這麽獨特，但還是說了一句：“祝你們幸福。”
餘幻晴覺得這條人魚小姐的性格還是挺好的, 拿得起放得下, 不由朝她露出個笑容來：“謝謝你。”
剛剛還有些不太開心的人魚小姐看着這只灰色海豹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覺得挺萌, 手癢癢地想伸手摸一下，明明之前她對海豹觀感一般的。
巴塞特沒想到事情能轉變成這樣，先前這條人魚和海獺還不是伴侶關系的，這一鬧可不就直接變伴侶了！
他後悔莫及地捶了下自己的手掌。
登記完信息之後還需要一個人幫忙見證，确認對方的身份真實，孩子一般都是由父母做見證，見證完之後當日就能拿到終端。如果是外來魚沒有見證人，還需要審查身份信息是否真實，就需要等待至少三天。
餘幻晴自然當仁不讓地成為墨九的見證人，爪子在腰上摸了一下打開了自己的個人信息。
這麽一來，她的真實身份也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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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小姐本來還很淡定，待看清楚餘幻晴的真實種族之後，一雙眼睛瞬間瞪大，看看信息上的模樣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立即明白過來她是用了拟态衣，也很快明白，原來一個小時前上面下來的命令，近日會有只海獺到訪極北城，發現後不能聲張更不能暴露了海獺的身份以免引起騷亂。
原來說的那只海獺就是面前這個。
人魚小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锃亮地盯着餘幻晴看，試圖能穿透那身拟态衣看清楚她的真正模樣。
是海獺啊，這竟然是海獺，如果是她，別說種族了，就算性別不對，只要海獺喜歡她都一萬個願意！！
這會人魚小姐連看都不看墨九一眼了，滿心裏對他都是羨慕之情，這也太幸福了能抱着海獺。
她激動到雙手顫抖地為墨九辦理好了終端。
“請，請你們在一旁再等五分鐘，現在信息錄入後正在制作。是要植入皮膚還是外戴？”明明是為墨九辦理業務，但人魚小姐的視線還一直看向餘幻晴。
餘幻晴的終端是植入皮膚的，雖然位置很奇葩，但很方便也不影響。
外戴可以做成耳環項鏈手鏈之類的，但有遺失風險。
墨九思考兩秒後選擇了外戴的耳環。
竟然是耳環，餘幻晴都沒發現他還有耳洞，立即從他懷裏掙脫往上咕甬了一陣，爪子摸上了他的耳朵。
耳鳍連着耳朵尖尖，耳垂還是跟正常人一樣，上面确實有耳洞，還有好幾個。
原來墨九以前是條朋克鲛人，真酷。
做成外戴耳環是可以挑選樣式的，價錢合适還可以挑選耳環的材質。
餘幻晴現在差啥都不差錢，腦袋伸過去讓對方将材質都亮出來給她看，最後選了個墨藍色的寶石耳釘，耳釘是簡筆版的人魚，特別可愛。但墨九卻要求改成了海獺造型。
最終出來的成品是個垂下來的小海獺耳墜，海獺只有指甲蓋大小，立體的，腦袋一晃就跟着旋轉。
耳墜只有單邊，雖然是可愛挂的，可戴在墨九身上突然就給他的美貌加了至少十個點，原本邪異的感覺多了幾分魅惑。餘幻晴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足足五分鐘沒舍得挪眼。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鲛人。
這麽好看的鲛人是她的，想到這點她就開心的笑出聲來。
兩人對視的時候，其他人也在看他們，人魚小姐和巴塞特都知道餘幻晴是海獺，哪怕現在只能看到拟态衣後的海豹造型，也能透過海豹腦補出海獺的模樣來。
餘幻晴發了一會愣之後親自給墨九戴上海獺耳墜，然後打開鏡子讓他看。
墨九沒什麽感覺，在族裏的時候他們幾乎都會戴耳墜耳環，很誇張的也有，這實在算不了什麽。
“好看麽？”餘幻晴問。
“好看。”
餘幻晴關掉鏡子，吞吞吐吐地道：“剛剛人魚小姐說，拿到終端後，可以，可以在上面申請成為伴侶。”
她眨巴眨巴着眼看墨九，沒覺得兩人就這麽領證有多快，也沒覺得跨種族在一起有什麽問題。
既然是喜歡的鲛人，不趕緊抓住，跑了可怎麽辦？
“你願意，跟我成為伴侶麽？”她問道。
剛剛墨九已經表明态度了，但她想再問一遍。
墨九沒有立即回答，抱着她的手臂收緊了一點，他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餘幻晴等着等着，心慢慢往下沉了點，她能清楚感覺到墨九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可能他要考慮的東西比較多，畢竟兩人的立場處境都不一樣，她是魂穿，現在用的是這個世界的身體，對前世也沒有太多眷戀。
可墨九還一心想着要回去，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只鲛人，跟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也許是不願意被綁在這裏的。
想到這餘幻晴拍拍他的肩膀，一臉輕松地道：“我就是随便問問，你別放在心上，不想登記也沒關系啦。我知道你很想回家，總有一天可以回去的，現在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說完轉頭朝巴塞特道：“我有點餓了，聽說這裏有美食街，離這裏遠麽？”
巴塞特在聽到餘幻晴要跟墨九成為正式伴侶時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恨不得站在那裏的人是自己，心裏羨慕嫉妒到了極點，可在墨九無聲拒絕之後，他又心疼起了小海獺，簡直想掐住墨九的脖子問他為什麽不答應，面對海獺竟然還能拒絕，他還是不是人魚了！！
上前一步，巴塞爾聲音都輕柔了幾分：“不遠的，我們可以乘坐觀賞車過去，只要十分鐘就到。你是想要吃小吃還是吃特制餐？那邊有專門為你準備的餐廳，全都是今天剛捕撈的新鮮食物。”
既然都進城了，饞熟食這麽久的餘幻晴怎麽還可能吃新鮮食物，爪子一揮道：“我要吃小吃，要吃熟食！”
“好，跟我走吧。”巴塞特引着她朝大廳外走。
而墨九還在原地發愣沒回過神來。
餘幻晴晃了晃他的脖子：“墨九？墨九我們走了。”
墨九轉身朝外游去，一路上眉頭還是鎖着，整個人都陷在無法解脫的思緒中。
他游魂似的上了觀賞車，這種車兩側沒有圍欄，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色。
餘幻晴想要從墨九懷裏下來，但那兩條手臂抓的很緊，生怕她會突然不見了一樣，掙了兩下也沒掙開。
“你在想什麽？”餘幻晴趴在他耳邊問道，爪子撥了下他耳朵上的海獺耳墜。
墨九終于回過神了，說了句：“沒見父母。”
餘幻晴一腦袋問號：“啊？”
“我沒有準備好東西。”他又說，眉頭仍舊皺着，“時間太趕了，沒有布置。”
餘幻晴總算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了，他是在回答剛剛她問的那個，願不願意成為她的伴侶。
墨九似乎将這件事當做結婚一樣來看待了，要見父母還要準備東西，很認真地在思考這些事。
她心裏突然一暖，那點小小的不開心瞬間散開，餘幻晴捧着墨九的臉頰使勁親了一口，眯着眼笑道。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墨九耳鳍有要飛起來的趨勢，看着她一臉鄭重地道：“等我準備好。”
餘幻晴問了個問題：“那沒法見父母怎麽辦？”
墨九抿了下唇：“那就不見了。”
他曾經想過回不去了該怎麽辦，可私心裏他仍舊抱有一絲希望，因此不願意主動去接觸這個世界，如果不是餘幻晴出現，他恐怕還要在獨自窩在那個山洞裏不知道多少年，也許會再嘗試尋找，可當他徹底絕望時，這個世界也就沒了意義，或許他會這麽懷着遺憾死去。
但因為餘幻晴的出現，他開始想要好好生活，也願意接納這個世界了。
“既然可以過來，就總有契機可以回去，說不定那一天突然就來了，別沮喪。”餘幻晴安慰道。
兩人說話聲音小，旁人也聽不清，巴塞特坐在前面豎着耳朵聽了一會，搖起車前面挂着的鈴铛道：“美食街到了。”
随着車子靠近，一股香味順着水飄來直沖大腦，按說海獺嗅覺這麽敏銳，離老遠就該聞到味道了，可直到走近美食街嗅覺才開始工作。
這是因為城市中魚口密集，香味和聲音很容易四處散開影響生活，因此每條街道都裝有專門的聲控和味控裝置，只有靠近才能聞到香味聽到聲音。
巴塞特帶他們來的這條美食街是極北城的特色街區之一，專賣各種熟食，雖然街道只有千米長，卻有接近千米高。
這千米高的樓層上，沿街密密麻麻全是各種店鋪。同樣的，這裏的游客也多到爆炸，仰頭看去全是各種各樣的動物。
巴塞特提前做好了功課，詢問了餘幻晴想吃什麽之後，直接帶着她往上游。
“這裏有家做鳕魚凍的，特別嫩滑，非常好吃。”
店前排了老長的隊伍，好在街道足夠寬，并不影響旁人經過。他們前面有很多從別的城市過來的游客。因為不太适應這裏的溫度，普遍都穿上了一層保暖圈，像個透明氣球一樣把它們包圍在裏面。
但要吃東西的時候就得把嘴巴和爪子露出來，就聽那些動物一邊都哆哆嗦嗦地哈氣，一邊趕緊把食物拿進去，之後一臉滿足地吃着東西繼續逛下一個地墊。
鳕魚凍是提前做好的，并沒有等多久就買到了。錢是墨九付的。
餘幻晴特地給他轉了一筆錢，足有百萬之多。
“我說了我養你，這些錢你随便花，不夠了跟我說。”她趴在他耳邊相當闊氣地道。
墨九也沒推辭，直接就收下了。
三人一層層地往上，餘幻晴的嘴就沒有閑下來過，看到什麽都想嘗試一下，跟一般海獺一點都不一樣，完全不挑食。
墨九不太吃這些東西，餘幻晴只買了兩份，一份給巴塞特，一份自己跟墨九分吃，但墨九最多只吃一口就搖頭拒絕了。
這一路上也讓餘幻晴大開眼界，遇到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她不認識的動物，而人魚也出乎意料的五顏六色。
先前她只從網上看到人魚的介紹，介紹裏只寫了各海域的基礎人魚，卻沒有寫到通婚後生下來的二代人魚和三代人魚。
純色人魚就是巴塞特這種，父母都是冰藍人魚，他生下來後就是純正的本地人，适應寒冷海域，不耐熱，也吃不慣溫帶食物。
二代人魚是由不同海域人魚結合後的孩子，如果父母一個來自熱帶一個來自寒帶，生下來的孩子紅藍配色直接變成紫色，也可能半藍半紅。到了第三代第四代，那混色就更嚴重了。
經過這萬年發展，純色的反而比混色的少很多，大多數人魚的顏色都很雜，彩虹一樣，藍還分深藍淺藍湛藍墨藍。總之顏色非常豐富，而這裏形容顏色的詞也非常多。
餘幻晴看着這一片片彩虹色不由想到一個詞，殺馬特。
但人魚個個長相絕美，不管什麽發色都能穩住，完全沒有殺馬特的感覺，反而相當時尚。
海底魚多，這裏大部分攤子都賣魚。餘幻晴此時現在正在排的是個做小魚的攤子，也不知道怎麽處理的，巴掌大的小魚外酥裏嫩又香又脆，不是油炸，看起來相當健康。
這家小酥魚的生意也很好，顧客除了人魚還有許多其他物種。
餘幻晴剛買完轉開，身後就同時擠過來兩個顧客。這倆一個是只鱷魚，另外一位竟然是條背部黑色腹部黃色的蛇，蛇尾極有特色，原本互不相接的黑黃色到尾巴這裏混成一片，像是畫畫沒了耐心一樣。
此時攤子上就剩最後一份酥魚了，下一份出爐要等各四五分鐘。
鱷魚和黑蛇異口同聲地對攤主道：“先給我！”
詫異地互相對視一眼，兩人再次同時開口：“是我先來的！”
黑條紋蛇朝鱷魚嘶嘶吐信：“明明是我先到的，我的腦袋先碰到的攤子。”
鱷魚不甘示弱：“就是我先到的，我先說的話，你等下一鍋。”
兩只越說聲音越大，互不相讓，大有要打起來的趨勢。蛇眼神兇狠，嘶嘶吐着信子，身體緩慢地朝鱷魚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搞個突然襲擊。
餘幻晴怕殃及池魚，扯着墨九讓他往後退一點。
城裏應該不允許打架鬥毆，餘幻晴倒不太擔心，咔嚓咔嚓地吃着酥魚看戲，喜歡湊熱鬧的本性完全沒改。
她吃的歡快，落得滿身都是渣，連墨九的頭發上都沾了不少。
她邊吃邊趴在墨九耳邊小聲問：“咔嚓咔嚓，你覺得這倆打起來哪一個能贏？不知道這蛇是不是毒蛇，如果突然噴毒液，我們豈不是要遭殃，要不我們再往後退一點吧，太危險了。”
她猜的沒錯，這條蛇是比眼鏡蛇還要毒的長吻海蛇，平日也依靠毒液捕魚，沾上不至于立即致死也很危險。
墨九早就自覺後退了，神情警惕地看着那邊。
巴塞特本來還想給餘幻晴留下好印象，希望她能在極北城住下來，如果現在因為這兩只而讓她放棄這個想法的話，他不介意把他倆扔到礦洞去當苦力。
巴塞特惱怒地給城管所發消息，讓他們趕緊派人過來制止這場鬧劇。但城管所的人還沒來，正要打起來的兩只就已經停住了。
“有本事就單挑，你打不過就乖乖站我後面！”
咔嚓咔嚓。
“誰怕誰，來啊，咬我這裏啊！就怕你不敢。”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吃東西的聲音太吵了，哪怕吵架聲再響都遮蓋不住。怎麽會有人吃東西這麽香這麽誘人也這麽讨人厭！
本來這倆就是為了買酥魚而來，正是嘴饞的時候，現在聽到這津津有味的咔嚓聲聽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架都吵不下去。
“別吃了！”兩只同時回頭怒視向餘幻晴。
餘幻晴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只是看個戲，怎麽就牽扯到她身上去了。
她舉着爪子看着兩只，發現他們的眼神都集中在了自己爪子裏的小酥魚上，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她晃晃魚，眼神晶亮地道：“你們想吃這個？不好意思哦，這最後一個了，不夠分你們的。”
說完酥魚塞進自己嘴裏，咔嚓聲再次響了起來。
鱷魚和海蛇氣結，他們才不是想吃她手裏的那份，就是想讓她走遠點，別在旁邊咔嚓了，咔嚓得心煩。
餘幻晴咽下嘴裏的小魚，指着攤子道：“新一鍋出來了，再不去買又沒了。”
鱷魚和蛇看看攤子又看看對方一眼，嗖一下沖了過去，還是海蛇體型小速度快占據了上風排在了前面，他直接将這一鍋的小魚全買了，鱷魚想買還要再等幾分鐘。
海蛇咬着比自己身體還要大的袋子得意地朝鱷魚晃腦袋。
鱷魚氣到狂甩尾巴，身邊的水都攪亂了，卻到底也沒沖上去打起來。
餘幻晴抓着身上掉落的渣渣，覺得這裏的動物都好可愛，逗起來更可愛。
見沒打起來巴塞特也舒了口氣，趕緊帶着兩人往上走。
吃了一路，餘幻晴撐到打嗝，肚皮都鼓了起來。
墨九一手抱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和肚皮上不輕不重地梳理着，連自己頭發上落的殘渣都沒在意。
餘幻晴揉了揉臉，揉了會爪子就被墨九給拿了下來：“別揉。”
“啊？”她不解。
墨九嚴肅地道：“你現在是只海豹。”
餘幻晴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是僞裝狀态，但不理毛她又有點手癢，閑着不舒服，瞅了瞅墨九頭發上沾着的殘渣，好好一個大美人被自己糟蹋成這樣，她頓時心虛起來，扯着他的頭發也給他梳理起來。
兩人就這麽在原地互相給對方順毛，神情專注，視線偶爾交集一下又避開，仿佛有氣泡在周圍升騰。
巴塞特嘆口氣，才相處半天他就發現這兩人之間親密到完全沒有別人插手的餘地，他沒機會了。
不止他沒機會，可能其他人魚也都沒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