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程慧敏是個徹頭徹尾的行動派, 既然攤開說了，肯定很快就會付諸行動，于是第二天幾位老師就對許亦然開始了輪番私教。
當天許亦然沒上自習就被召回家慘遭幾位特級老師的毒打, 本來林謙也想把林兮一并捎回去的, 但林兮說她要和班長交流下幾道題，就被允許待會兒坐芊兒媽媽的順風車回家。
總之她有一千個理由可以不去, 但許亦然有一萬個理由必須去。
九點多回到家，林兮有點餓，就在小區門口下了車，姚芊兒也跟着出來，兩人還沒走幾步，簡之也到了，于是，三人小分隊聚齊, 愉快地決定飽食一頓。
他們到了一家面館。
三人各自點了喜歡吃的, 這個點人不多，面很快就上了。
林兮用開水燙了下筷子，開吃。
姚芊兒邊吃邊問：“許亦然真在家補習？”
林兮：“那還能有假，我媽說那些老師還都是義務過來的。”
姚芊兒不信，“不能吧，他們又不是什麽年輕人，可能連許亦然都不認識呢，幹嘛要免費？你知道像他們這種價格的老師，一個小時多少錢嗎？”
林兮和簡之同時問，“多少？”
姚芊兒咬着唇，伸出了五根手指。
“這麽多？”
“不然你以為呢，請都請不到。”想到這, 姚芊兒深深一嘆，“也是規定了在校老師不準私下補課，不然以我們三個人媽的實力，怎麽也得一小時三四百塊吧，好可惜哦。”
感覺錯過了一個億……
林兮：“我媽說是義務，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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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怕許亦然有負擔，也可能是怕給那些老師們添麻煩。
三人吃完面後，出了面館，晚風徐徐，迎面而來。
書包都被簡之一人承包了。
林兮和姚芊兒又去一家奶茶店準備買奶茶，簡之不要，林兮剛想付賬，又想起了什麽，朝老板說，“再給我來一杯桃桃烏龍茶。”
姚芊兒用怪異地眼神看她：“喝這麽多？你不怕半夜上廁所啊？”
姚芊兒的這句話忽然讓林兮又想起了那個晚上。
那晚，也是和他們在一起，是因為喝多了快樂肥宅水，不得不打破以前的睡覺習慣，在淩晨，意識模糊地去了洗手間，于是看到了……
想到這，林兮一陣燥熱，是從身體裏冒出來，熱得人發慌。
她把校服拉鏈拉開，露出裏面的白色短袖。
“你臉怎麽這麽紅？”
“哪有。”林兮揮動着手朝自己扇風，她看向大樹下，“簡之，你真不喝？”
“不用了。”
三人繼續往小區裏走。
都是同一棟，所以簡之這個苦力做得特別盡責。
聽說簡之的爸媽還在膠着着，誰都不肯讓步，一方拼命地維系，另一個走得頭也不回，原本看似美滿的家庭如今支離破碎，還成了別人閑後的談資，真是諷刺。
林兮回到家時，幾個義務過來的老師已經撤了。
徒留許亦然一個人精神恍惚地坐在椅上，懷疑人生。
書桌前的燈散發着冷白色的光圈，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眼睫垂落根根分明，光潔的鼻翼泛着象牙光澤，黑白分明的眼底……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很長時間的呆滞。
林兮看到課本旁躺着的幾根短發，幸災樂禍一笑，照這個補課趨勢下去，他頭發遲早要禿完……不戰而屈人之兵，看他怎麽和晏厭争資源。
她不聲不響地進來，把烏龍茶擱在他左.手邊，又一聲不吭地出來，留給許亦然一個高傲不可及的背影。
許亦然回過神，用手背碰了下，還是冰的。
他笑了笑，把吸管插進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甜，充斥着口腔，久久不散。
****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雖然林兮已經想各種可能逃避幾個老師的教導，但周日休息在家，又在媽媽的眼皮底下，無處可去，最後還是被程慧敏摁到了客廳。
面前的幾位老師，可是很多人出錢，人家都不一定願意去補課的。
林兮抓着筆，為自己前幾天的極力躲避，在心裏小小的檢讨了下，順便把姚芊兒一并喊了過來。
正所謂，有難同當，有福獨自享。
姚芊兒也是抱着這種想法，把簡之拉了過來，可憐簡之一個理科生，聽了一上午的中國近代歷。
老師嚴苛到什麽程度呢？
就是不允許你有一分鐘的走神，你稍微動下歪心思，那雙歷經坎坷磨煉的眼睛就會一瞬不瞬地盯着你，直到你重新凝神聽講。
可這些知識林兮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比起許亦然和姚芊兒兩個小學雞，林兮更受煎熬。
她必須裝作醍醐灌頂的樣子，只要她稍稍顯露出“我都知道”的模樣，老師便會飛過來一個“你這麽行你來講”的警告眼神。
所以，林兮不喜歡年長一點的老師。
他們有着根深蒂固的師生之別，經受不住別人的質疑，活在自以為的龐大的知識帝國裏，自诩權威。
這種體會，許亦然只會多不會少。
他基礎本來就薄弱，以前都是一邊跑通告一邊線上學習，當然比不上全日制的學生們。
老師們起初還樂呵呵地說沒事、可以理解，可幾晚下來，漸漸地有些不耐煩，雖然嘴上還是客客氣氣的，但總是透過眼神傳遞“連這你都不知道”“你果真是個渣渣”，讓人很不舒服。
學習使人禿頭。
他現在很後悔那天一時心軟沒跟媽媽說實話，糊裏糊塗地搬進了林家，活在嚴肅的老師和學霸的籠罩下，每一分每一秒都相當窒息。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連簡之最喜歡的林謙牌紅燒肉都留不住他。
姚芊兒也想走來着，可自家媽媽生怕她錯過“不要錢就能聽名師講課”這種好事，再三囑咐她不要回來，一定要聽到最後，她這才作罷。
中午小憩。
姚芊兒和林兮并肩躺在床上。
姚芊兒開始數落林兮：“你可真夠意思的，打電話給我不就行了，非要打到我媽那裏去。”
“不然你怎麽會來？”
“我來幹嘛呀？都是高一高二的知識，他還真以為我才上高中啊，教的那麽細致。”
“主演教學對象是許亦然，我們是旁聽，一切跟着許亦然的學習進度走。”
“嗚……我煎熬死了，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回去背書。”
林兮默了下，鄭重道，“你也覺得煎熬對吧？許亦然肯定也覺得，所以你這樣做就是和偶像同甘共苦。”
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姚芊兒若有所思。
林兮再接再厲灌雞湯，“而且啊，一個老師的觀察力是有限的，你加入了，就可以分散老師的注意力，為你偶像争取到了寶貴的幾秒發呆時間。”
姚芊兒忽然就覺得這種上課強度，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下午繼續……一直到暮色至。
三個人都窩在沙發上捶着腰，坐了一天，老腰都斷了。
“這幾天你學得怎麽樣？”姚芊兒問許亦然。
許亦然閉目養神，頭向後仰着，露出線條流暢的下颌線和凸起的喉結。
“……就一般吧。”
林兮嗤笑出聲。
還真是坦白。
姚芊兒眉梢挑起，敲打林兮，“學渣在交流，學霸自覺禁言啊。”
“誰稀罕。”林兮站了起來，決定不打擾兩方學渣親切會晤，回了房間。
許亦然掙開眼，目光尾随着她，直到那扇木門合上。
氣性真大……這都幾天了。
林兮有自己的學習計劃，被耽誤了一個白天，要抓緊補回來，不然晚上肯定得熬夜，她打開電腦，找到資料開始練英語聽力。
一直到林謙敲門喊她吃晚餐。
許亦然坐在她位置的右邊，已經開始在吃，餘光看到林兮過來，很自然地騰出一只手替她拉開椅子。
林兮緊閉嘴唇，連個語氣詞都沒有，坐了下來。
自從許亦然搬了進來，林謙做的菜都在照顧他的口味，少鹽少油清淡飲食，青菜能水煮決不清炒，能蒸決不炸，偶爾一頓還行，天天這樣吃，好像少了靈魂。
林兮勉強吃了一碗，把筷子規整地放在碗的右邊，“我回去做卷子去了。”
程慧敏點點頭。
林謙：“待會兒爸爸給你切點水果送過去。”
林兮：“謝謝爸。”
她的目光落在許亦然身上一頓，眼眸輕眨，到最後還是沉默地回到自己房間。
****
許亦然洗完澡後，看見程慧敏正在客廳裏看電視，她面前有水果有堅果，還有一杯剛泡好的茶，很是惬意，而林謙還在廚房裏忙活着。
他往自己房間走，肩上搭着一條淺綠色的毛巾，在擦頭發。
水珠順着發梢滴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或是灰色純棉短袖，暈開一點水跡。
到了門口，手觸碰到古銅色的把手，忽然頓住，他退了幾步，再次讓程慧敏進入到自己的視野裏，眼睛稍稍眯了一個度。
片刻後，許亦然走到沙發那裏，聲音恭敬，“阿姨，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程慧敏抽出紙巾，捂在唇邊，吐出了龍眼核，“哦，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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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慧敏聊完，許亦然一身輕松，原來坦白承認自己沒那麽優秀也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短發已經幹了，短袖領口濕了不少，貼着皮膚有點涼意，想換掉。
他腿下一用力，促使椅子向後滑，正好停在了衣櫃那裏。
拉開門，修長的手摸出一件黑T，他放在腿上，雙手抄着短袖的下擺，向上提，眼前一片漆黑時，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林兮氣勢洶洶地過來問罪，“許亦然我招你惹你了，你為什麽……”
下一秒“咔噠”一聲，門又被人關上了。
一道悶悶的聲音接踵而至，“要死了要死了，許亦然，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許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