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兒子真乖)
桑白正在商場裏轉得焦頭爛額時,聽到了頭頂清晰傳來的廣播聲音。
“請趙紀寧小朋友的媽媽聽到廣播後立刻趕往服務臺,你的兒子走丢了,正在工作人員陪護下等待您的認領。”
桑白:“.........”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在商場裏響亮無比地重複播報,周圍顧客很快被吸引注意,開始交頭接耳打量四周,似乎在尋找着那位趙紀寧小朋友的媽媽是誰,這麽粗心大意,連自己的兒子都能弄丢。
桑白出于本能拉高了衣領做賊心虛擋住自己臉龐,哪怕知道沒人認得出來她,依舊莫名羞恥,第一次覺得這個便宜占得丢人。
一路小跑下樓乘坐電梯。
桑白以最快速度找到了服務臺。
和她想象中兵荒馬亂的局面不同,小房間裏,趙紀寧被妥善的安排在椅子上,手裏拿着一盒旺仔牛奶在喝,旁邊商場女員工穿着制服,在他身邊彎腰拿着一堆零食溫柔詢問他要不要吃。
再旁邊,紮着兩個羊角辮的女娃娃把自己懷裏緊摟着的芭比娃娃遞給他,嗓音稚聲稚氣無比可愛。
“哥哥,這是爸爸今天新買給我的玩具,送給你玩。”
趙紀寧坐在其中,被衆人圍繞,哪有什麽走失兒童的狼狽驚惶,相比此刻氣喘籲籲的桑白來說,甚至可以用從容惬意來概括。
她立在門口瞧着這一幕,臉色陰晴不定,那個中年男子最先瞧見她,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哎,你媽媽來了。”随着他這一叫,房間內目光都集中過來聚焦在了桑白身上,商場員工看清楚她的樣子露出不可置信,小女孩睜大了圓圓的眼。
趙紀寧望着她,臉上似乎有幾分複雜,接着放下手中的牛奶,低垂着眼落在膝頭。
“你就是趙紀寧小朋友的家長...?”商場工作人員問,視線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年輕得過分了。
“就是她嘞,上午我們都看見的,她帶着這個娃娃在逛街。”熱情的中年男士亟不可待開腔,話裏有種成功做了好事的滿足和興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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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沖他表示感謝的笑了笑,接着對商場人員颔首,“我是他家長。”
“小朋友,她是你的媽媽嗎?”女員工聽完,并沒有立刻把人交給她,反而是稍稍傾身,對着趙紀寧輕聲細語詢問。
大有種他不承認就絕對不會把人交出去的架勢。
趙紀寧從進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此刻在衆人注目下,面色難看,緊閉着嘴巴。場面陷入極度寂靜,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房間靜了半分鐘,只見趙紀寧低着腦袋,終于幅度極小地點了下,輕不可察。
動作間無聲透出滿腔的不甘不願。
桑白忍住內心得意的笑。
她面上十分正經地輕咳一聲,眼神格外坦蕩清亮,毫不心虛地望向趙紀寧,像召喚自家不省心的小孩一樣伸出手沖他随意招了招。
“走吧兒子,跟媽媽回家。”
......
回去路上,桑白給趙紀寧買了一個兒童智能手表,裏面有她的備注和電話號碼,這樣就可以避免下次走丢的事情再發生。
把手表戴上後,她給趙紀寧演示了一遍功能和用法,他一聲不響的聽着,黑眸幽深莫測,桑白講解完,擡起頭問:“聽懂了嗎?”
她正對上那雙眼睛,愣了下,緊接着見趙紀寧垂下眼睫遮住裏頭光彩。
他依舊悶不吭聲地點頭,桑白沒再多糾纏,直起身,臉上情緒已經收得幹幹淨淨。
原著裏,趙紀寧是個敏感陰沉睚眦必報的人,他強大起來之後,從前欺負過他的人不是投資失敗就是衆叛親離,紛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報複,
他們裏面有些人僅僅是在他還弱小無權無勢時羞辱過幾句,相比起桑白今天的所作所為,逼着他低頭認自己做媽媽...
暖氣融融的商場裏,桑白寒從腳起,莫名打了個冷顫。
這天晚上回去,桑白做了個噩夢。
空寂的別墅,日光悄然照進客廳,周圍不見任何人影。
她意識剛歸攏,身前就伸過來一雙幼童的手,朝她重重一推,身體騰空,天轉地旋。桑白還沒有弄清楚怎麽回事時,她已經骨碌碌地摔下了樓梯。
“嘭”的一聲響,後腦勺重重磕到地面,劇痛傳來,有溫熱的液體慢慢往外滲。桑白仰面躺在地上,痛到模糊的視線中,樓梯口出現了一道小小身影。
站在那,居高臨下俯視着她,面容辨別不清,卻讓人從中感受到了不加掩飾的漠然和冷淡。
就仿佛,此刻躺在地板上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沒有任何生命的冰冷物件。
桑白渾身如同被禁锢住,動彈不得,只無比清晰地體會着熱度從她身體流失,指間漸漸麻木冰涼。
她目光最後緊緊抓住樓梯上那抹影子,不甘心地合上了雙眼。
陷入黑暗一瞬間,腦中響起了熟悉機器音。
“搞錯了,系統準備重啓,滴——”
陽光湧入,從未拉上的窗簾間肆無忌憚投進房內,整個卧室盈滿明亮,夢中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桑白猛地睜開眼,盯着天花板心有餘悸,她胸膛起伏,呼吸略顯急促。
“系統,你給我出來。”桑白立馬叫,她無比确認,夢裏那分外真實的畫面絕對不是憑空出現,尤其是最後那道熟悉聲音。
“啊...”這次的系統出現得比以往都晚一些,幾十秒後,才姍姍來遲地發出詢問,語氣充斥着故作的困惑和茫然。
“我在這次之前,是不是還穿過一次?”桑白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分析,“然後你弄錯了時間,剛好穿到丁舒顏死之前。”
“.........”系統大概有史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腦轉動迅速思維邏輯清晰的任務者,無言了好半天,最後才磕磕絆絆地開口。
“沒、沒有的事。”它色厲內荏,“我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嗎!”除了...除了極小概率的偶然失誤。
“你死不承認也沒關系。”桑白語氣格外平淡,“反正這次的死亡體驗我是記下了。”
難怪,她說自己從前一直性格溫和與世無争,為什麽這次會莫名其妙想要欺負小孩。
桑白原以為是提前看過劇情的原因,現在想想,大概是身體本能在引導。
回想起自己被推下樓那一幕,桑白依舊控制不住牙癢癢,不愧是未來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動起手來絲毫不手軟。
早上九點,兩人在餐桌上相遇。
同被噩夢折磨了一宿臉色不好的桑白相比,坐在椅子上的趙紀寧幾乎可以用靈動精致、優雅紳士來形容。
他穿着一件米色菱形毛衣開衫,裏頭是深藍格子襯衣,袖口別致。黑色額發搭在眉間,臉頰白嫩飽滿,坐在那安靜不言不語,渾身就充滿了複古的英倫貴氣。
和第一天在福利院見到的他相比,堪稱脫胎換骨。
果然人靠衣裝。
桑白在心底微微冷哼一聲,對這一切視若無睹,面色冷淡地拉開椅子坐下。
對面正在吃東西的趙紀寧動作微頓,随後平靜繼續。
這頓早餐幾乎是可以說是悄無聲息,冷若冰霜。
兩人沒有任何溝通交流,各吃各的,這兩天勉強培養出來的一點“母子情分”早已不見蹤影。
桑白胃口不怎麽好,沒吃幾口就打算上樓去補覺,偌大的餐廳只剩趙紀寧一人在那,像是在陌生環境中被刻意孤立的新人。
這個詭異的想法沒持續幾秒,就被突然響起的尖銳門鈴聲打斷,桑白湧起驚訝,緩緩挑了下眉。
這是她穿過來三天,第一次有人來訪。
桑白沒有繼承丁舒顏的記憶,她腦中關于這具身體的一切,只有一份類似背景的影片資料,大致知道周邊人物關系和事件,但是沒有任何具體細節。
門鈴聲一陣一陣,接連不斷響起。
桑白調整好心态,走過去打開了門,還沒看清來人,眼前驀地炸開了各種彩帶禮炮,與此同時,是男女聲混合的興奮歡呼。
“surprise!”
彩紙碎片紛紛灑灑落地,後頭才出現桑白懵逼的臉,一張熟悉的女生面孔從人堆裏沖出來,親親密密地抱住了她胳膊。
“顏顏,我們今天一起來你家開party,開心嗎?!”
桑白:“………”
丁舒顏開不開心不知道,你們看起來倒是挺開心。
“你不是一直說放假自己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孤單嗎?所以我就叫了同學們一起,想着給你個驚喜就沒提前說…”洛霏觀察着她神情,小心翼翼出聲,“你是不是不方便啊?”
桑白搜索了下大腦裏原本存在的訊息,認出這姑娘确實是丁舒顏最好的朋友,洛霏。
高中同學,普通家庭,性格開朗體貼,班裏人緣很好,在學校時丁舒顏和她幾乎形影不離。
身份一确認,桑白也不得不放下戒備,她看着面前這群男男女女,雖然不是很想但還是抓了把頭發,有些無奈:“沒有,你們進來吧。”
都到家門口了,總不能把人趕走。
一群人走過玄關,拐進客廳,趙紀寧剛好吃完早餐出來,聽到動靜,小身板一頓停在了原地,黑葡萄似的眼珠打量着生人。
沒兩秒,就聽到人群裏有女生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聲。
“天哪,舒顏你從哪裏拐來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孩啊!”
“好可愛。”
“像個洋娃娃。”
“顏顏,這是你家親戚嗎?”各種嗷嗚嗷嗚的誇張聲中,洛霏發出輕柔疑問。
桑白稍頓,“呃…”
她看了眼趙紀寧,實在沒有辦法在認識的同齡人面前厚着臉皮信口開河,于是只好摸摸鼻梁,含糊其辭,“嗯,差不多,一個親戚。”
年輕人精力無限,身體裏永遠充滿着熱情和無知的快樂。
桑白把別墅一樓交給他們,沒陪多久客人,就迫不及待找了個借口上樓。
窩在房間補了一上午覺,醒來陽光已經昏黃,打在窗外翠綠的草坪上,色彩明豔。
睡得滿足,桑白心情頗為不錯,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準備下去拿點喝的。
她還有點疲倦,下樓梯時搭着扶手。客廳靜悄悄的,桑白目光巡視着周圍,剛準備打哈欠,餘光定格在一處,擡到半空中的手倏地收回。
側門外的小花園裏,此時分外熱鬧,那群年輕的男女們正團團把趙紀寧圍起來,興奮新奇地說話逗弄着他。
明晃晃的日光不及他們笑容刺目,趙紀寧臉色抗拒,眉頭緊擰,瘦小的身軀徒勞掙紮躲避着那些想要觸摸他的手。
離他最近的,是一臉甜美可人的洛霏,她手裏拿着塊小蛋糕,溫柔親切地舉着叉子送到他嘴邊,張開紅唇示意,“啊...”
她像是完全看不到小孩的排斥,自顧自地給趙紀寧喂着蛋糕,手伸過來,他猛地偏頭躲開,雪白的奶油粘在了臉上。
趙紀寧一把伸手,打翻了她端着的蛋糕。
“你們在幹什麽?”桑白聲音猛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