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六章
“喂,您好。是顏瑾的...爸爸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是,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渟道壓低了聲音,唯恐讓正在處理傷口的顏瑾聽見。“是這樣,我是他班主任謝渟。我們學校今天開運動會,顏瑾他,受傷了。”
顏東海聽見他受傷了,有些急切的問道:“你們在哪個醫院?他傷得重嗎?”
謝渟:“在一附院,您別急,他沒什麽大事兒。就是傷到了表面,皮外傷。”
謝渟聽見了汽車發動輕微的嗡鳴聲,電話那頭道:“我很快就到。”
謝渟挂了電話,回過頭就看見顏瑾拄着拐,正倚在診室的門上看他。
“你......”
“你不必叫他來的。我和他早就斷絕父子關系了。是生是死也與他無關。”
謝渟動了動嘴唇,因為是別人家的事。他也不好置喙什麽。只有一句:“其實,把話說清會好很多。”
顏瑾貼着牆挪到謝渟邊上,坐下來。把腦袋擱在他肩上。
“好困,借下你的肩膀,讓我睡睡。”
謝渟有點不自在,環顧了下周圍。醫院雖是人來人往的,但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焦急而疲憊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謝渟放心了,任他枕着自己的肩膀小憩。
顏瑾也沒有把整個腦袋的重量放在謝渟肩上,他怕他肩膀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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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東海接到謝渟的電話時剛剛結束一個會議,火急火燎的開着車沖出去了。半路上給晚高峰給堵住了,氣得他差點追尾。饒是這樣他也花了将近半個小時才趕到醫院。
“那個,你好,你是顏瑾的同學吧?他班主任呢?”
謝渟等的久了,也在悄悄地打瞌睡。顏東海一連串問題就把他問醒了。
“你好。”謝渟扶了扶眼鏡,“我就是他班主任。”他拍了拍顏瑾的肩膀,把他叫醒。
顏瑾其實一直沒睡,他沒有什麽困意,只是想趴在謝渟肩上揩揩那少得可憐的油水。這時看見顏東海來了才不情不願的從他身上起來。
謝渟看着眼神冷漠的顏瑾和張皇無措的顏東海對視了一會,自己都替他們倆感到尴尬。
“顏先生,我們到小花園去說說話吧。讓顏瑾休息一下。”
顏東海看了顏瑾一眼,點了點頭跟謝渟走了。
小花園就挨着診室而建,他們沒走兩步路就到了。
秋日裏的風還有些大,樹上的枝葉搖晃着,帶來一陣陣“撲簌簌”的聲音。顏東海覺得他今天穿的有些單薄,就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問道:“謝老師,你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謝渟:“據我所知,顏瑾以前是一個優等生吧,我查過他的檔案,他是十九中的競賽直升生。如果他保持以前這個水平,他在高一高二的時候就很可能有資格被保送了。”
顏東海嘆了口氣:“他以前是個很好的孩子,從來不需要我操心的,現在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謝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打斷了他說的話:“顏先生,我想你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兒。顏瑾他真的只僅僅是因為貪玩而厭學嗎?家庭環境對一個人的成長也至關重要的。”
謝渟掏出一支煙點上,輕吸了一口。他擡起眼皮問他:“顏瑾珍視的、不可或缺的東西你卻讓它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他就只能把自己包起來,希冀着這樣就能和世界隔離起來。成績倒還是次要的東西,待他長大了,他會長成什麽樣子?”
顏東海深深看了他一眼,“謝老師,我覺得這不是你應該關注的東西吧。”
“顏東海,你滾回去吧。我早就說過我們倆個斷絕關系了,我是生是死都再與你無關了。”顏瑾拄着拐硬撐着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
他向謝渟勉強笑了笑,臉色蒼白着。
謝渟扶住他,扭頭對涼風裏的顏東海道:“顏先生,我該不該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不該知道。希望您仔細的想清楚。”
“你怎麽出來了?風挺大的,不冷嗎?”
顏瑾手都是涼的,謝渟把圍巾取下來挂在他脖子上。圍巾很長,還帶着謝渟的體溫。顏瑾想了想,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扯了扯,一端纏在謝渟的脖子上。他笑道:“謝老師,我們這也算‘帶過一條圍巾的交情’了吧。”
謝渟因為剛才的事兒還有點郁郁的,聽到顏瑾這麽說,又笑起來。
“你想吃什麽啊?要不今天吃火鍋?”
“你家有火鍋底?”顏瑾欣然同意。
“沒有啊,我們現在去買呗。”
“要不...我請你吃火鍋吧?蹭了你這麽多頓飯,還有點不好意思。”
謝渟想了想,覺得自己回家做火鍋還真有點麻煩,在馬路上招了招手,想要打輛計程車來,“行啊,去哪吃?”
顏瑾把他招着的手一把抓住。笑道:“我約了網約車。去大學城吃呗,那兒有挺多店的,也不一定要吃火鍋嘛。”
謝渟想想也對,大學城離他家和顏瑾家還近呢,吃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顏瑾打開計程車的門,自己先坐了進去。謝渟也随着他坐到了後座。
而那條圍巾,一直圍在兩人脖子上,直到火鍋店之前都沒有取下來。
兩個人最後還是吃的火鍋。本來兩人座都是對着的,顏瑾這個奇葩為了不把謝渟的圍巾取下來而和謝渟硬生生的擠在了一起,謝渟看不得他這樣子別別扭扭的,幹脆把圍巾給全部圍在他脖子上。
“你很喜歡我的圍巾嗎?”
顏瑾被他搞得有點懵,愣愣的點頭:“嗯。喜歡。”
“喜歡就送你了。”謝渟把牛肉片下進火鍋,很大度的對他說。
顏瑾:......
他把圍巾圍好了,偷偷聞了一口屬于謝渟的味道。淡淡的,聞起來就很溫馨的那種放在衣櫃裏的香薰的味道,還夾雜着淡淡的木香。
“圍巾是幹淨的,你不用擔心。”謝渟看他在那裏使勁聞味道,還以為顏瑾認為圍巾不幹淨。
顏瑾悻悻的拿起筷子,心道自己可能像個變态。
兩人因為心裏都有事兒,一頓飯并沒有吃多久。顏瑾争着付了飯錢,兩個人走出火鍋店。謝渟正準備給顏瑾攔輛車送他回去,随便問了一句:“你家往學校那邊走的吧?”
誰知道顏瑾搖了搖頭:“現在不是了,我搬家了。”
“不是吧?今天早上你都沒搬,晚上你能搬哪兒去?”
顏瑾:“早就收拾好了,只是一直沒搬過去。前幾日我就叫我媽媽家的管家收拾了一下那裏,本就要搬過去了。”
“你往哪邊走?”
顏瑾眨眨眼:“和你一路的,離你家很近。”顏瑾刻意把“很近”兩個字說得很重,可惜謝老師壓根就沒聽出來。
謝渟自認倒黴,找了輛路過的計程車,報了自己小區的名字,回頭問站在後面的顏瑾:“在我家小區那邊下可以嗎?”
顏瑾點點頭。
十幾分鐘之後,車在小區門口停下,謝渟攙着顏瑾從車門裏鑽出來。“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顏瑾搖搖頭:“和你家很近,一棟樓。”
謝渟訝異道:“這麽巧啊”
顏瑾但笑不語,謝渟一頭霧水。
等他和顏瑾走到他家的樓層時,他發現了一件更巧的事兒——
顏瑾住他對門兒。
顏瑾打開門,半個身體在門內,沖謝渟笑着道:“以後就是鄰居啦,多關照我一下哦。”
謝渟:......這孩子怕不是故意的。謝渟甩甩頭,打開自己家的門,果不其然三只重物在同一時間精準的挂在了他身上。
謝渟面無表情的把它們一只一只的揪下來,從小抽屜裏掏出三支“貓貓鮮肉”,随他們去玩兒了。他走到浴室裏準備好貓用的沐浴露,準備待會給三只貓洗澡。他把花灑打開,往浴缸裏裝水,把三只貓一氣兒丢下去,活似下餃子。沒有一只貓喜歡在水裏待着,一時間三只貓都不約而同的在水裏撲騰。香菇直接蹦到了謝渟身上,蹭了他一身濕。謝渟把貓丢回去,準備把他們洗完了之後再換衣服。好死不死的門鈴就響了。
謝渟嘆了口氣,有腳趾頭也想的到門外的就是那位傷殘人士。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白色襯衫已經被水打濕了,幾乎不能再擋住什麽了。但現在在換衣服肯定已經來不及了,謝渟草草披上一件大衣,給他開了門。
對門的顏瑾已經換上了睡衣,臉上的傷口被他自己用創可貼貼的歪歪扭扭。他沒有拄着拐,自己吊着一只腳蹦蹦跳跳的保持着身體的平衡。
“謝老師在幹嗎?怎麽這麽慢?”
“給貓洗澡呢,你來幹嘛?”
顏瑾笑道:“看看我的貓兒。”
“要不你拿回去養?”謝渟抱胸。
顏瑾一面溜進他家,一面笑嘻嘻的道:“不了不了,我常常來看看他就好。給我養第二天你就該接到他的噩耗了。”
門外有一點風,吹拂到謝渟濕了的襯衫上。謝渟抖了抖,忙把門關上。
顏瑾看着他抖,好奇道:“你抖什麽?很冷嗎?”
謝渟搖搖頭:“剛給貓洗澡,洗我一身濕。我先去換下衣服,搞不好今晚得感冒。”
顏瑾順着他的話往大衣裏面看,看到了緊貼着謝渟皮膚的一小片濕了的襯衫...和一小片白皙的皮膚。謝渟倒是挺坦然的,大大方方的把大衣脫下,進屋去了。
顏瑾摸着自己的臉,微微的熱度快要把他蒸的升華了。他跳着腳挪到浴室門口,看見了三只齊齊蹲在浴缸沿上的...貓。
顏瑾不敢進去,浴室裏全是水,他現在只有一只腳可以走,很有可能會滑倒的。
三只貓看見了他都是一副很激動的樣子,抓過他的香菇首當其沖的沖了過來,扒在了他的褲腿上,差點把他褲子都給扒下去。
顏瑾抓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褲腰帶,不料泡芙和姜餅齊齊上陣,一只和香菇一起扒他的褲子,另一只直接跳到了他扶着牆的手上。顏瑾一下子沒站穩,直直的摔到了...剛出來的謝渟身上。
“我......”謝渟沒來得及質問他,嘴唇就和顏瑾的牙齒親密接觸了。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二人唇齒之間,顏瑾愣住了,呆呆地說:“謝,謝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謝渟摸着自己被他的牙磕破的唇瓣,“你能先從我身上起來不?你挺重的。”
顏瑾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依舊是吊着腳。他提了提自己的褲腰帶,捉過一只洗的差不多的香菇,像逃難似得跳到客廳裏,幫謝渟把它吹幹。
謝渟也不說話,自己料理着浴室的殘局。顏瑾一遍吹貓一邊回味着剛才那個不算吻的吻,嘴角不自覺的瘋狂上揚。但是同時他又感覺到了一絲絲尴尬,只好面上十分平靜的吹貓,內心已經掀起了十二級飓風。
“謝老師,我,我吹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許久,顏瑾才聽到了浴室裏傳來的一句很輕很輕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