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上了一天優等班的課，顏瑾感覺并沒有什麽不同。但架不住老師們對他很關切，每個任課老師幾乎都要點他一遍。等放了晚自習，他已經準備就緒趴在自己的桌子上躺屍了。

林洛哲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樣子，又不可能讓他真睡在這裏，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哥，下課了。回家吧，還真在這兒睡啊？”顏瑾無動于衷的繼續躺着屍。林洛哲簡直沒辦法了，只好又拍了拍他，“哥，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讓謝老師來帶你走了。”

他話剛落，就看見剛還躺在桌上不肯起來的他哥收書包收的比誰都快。林洛哲把凳子打好，抱着胸看着他在那收書包。

“剛才我叫你走你不走，一聽謝老師你就肯走了。哥，你是不是怕謝老師？”

顏瑾頭也不擡的把書包拉鏈拉上，回了一句：“放屁。”

林洛哲跟上他的步子，提了一嘴：“明天顏叔叔過生日，明天一起回去吧。”

顏瑾“哦”了一聲，一點多餘的表現也沒有。其實這麽多年了，他就是在和自己過不去。說到底，就算沒有小姨，也會有李搖，王搖，趙搖的。自己這麽多年的怨恨，究竟是讓誰來承擔了呢？

路過辦公室的時候，裏面還亮着燈。微暖的黃光從一條沒關嚴實的門縫裏撒出來。顏瑾裝作若無其事的從縫那裏往裏瞟了一眼。

謝渟好像很忙的樣子，一邊開着電腦像是在改論文一樣，另一邊又在打着電話。

顏瑾覺得無趣的很，也知道自己必須和他保持一段距離。所以他沒有等他一起走，而是自己打了個車回家——以前他們都是步行回去的，兩個人一起走，就算很長的路也不會無聊的。但現在不行了，謝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再陪着他了。

在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他鑽進後座報了小區的名字。開了一點窗讓風吹進來——他是真怕自己在人家車上就睡着了。

他的神志就這樣在昏昏沉沉和偶然的清醒之間徘徊了二十多分鐘，車停了。顏瑾是真的困了，恨不得就地躺倒。僅存的一絲理智支持着他走到了家。他把包一扔，撲向了他想念已久的床。

謝渟今天真的挺忙的。畢業論文、保研申請、學校講座。各種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的事情接連向他湧來。為了不被家裏那幾只貓打擾，他只好在辦公室裏做完大部分事兒。

他今天本來打算和顏瑾談談的。有些事情積壓的越多，給他們帶來的負擔會越重的。

沒辦法，只能等回去再談談了。

謝渟關上電腦，拉開抽屜準備把包拿出來。他看到了那張薄薄的保研申請書。他把那張紙拿起，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導師很高興地把這張紙給他，“謝渟啊，你不是想去美國嗎？嗬嗬，老師幫你争取到了一個機會。好好加油，下個禮拜一要把申請書收上來的，你應該沒什麽好考慮的吧？”

謝渟還記得自己的回答：“......謝謝老師。”

這要放在從前，他可能真的會很高興的。美國是沈瓊留學的地方，他很早很早就想去那裏找他了。可現在......

明明願望實現了，可他卻不太想離開N城了。說到底，他是不想離開那個人，但他卻說不上來為什麽。自己對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只是當成弟弟嗎？還是說，他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謝渟有些頭疼。

他翻了翻抽屜，翻到了抽屜裏那張沈瓊和他的合照。畫面裏定格的少年們笑得燦爛如烈日，心裏的感情是毫不保留的寫在臉上。謝渟看了一會，心裏很是複雜。

他不去美國找他吧，他又不太甘心。可是讓他就這麽去美國了吧，好像他也不太情願。不太甘心追求這麽久的目标快到手的時候放棄，也不太情願就這樣離開，離開那個對他很好的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懷揣着一肚子的心思，謝渟一個人走回了家。街邊的基礎設施已經很老舊了，僅存的幾盞燈也是忽明忽暗的。謝渟打開手機上自帶的手電筒，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區域。白天分明很熟悉的街道到了晚上卻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帶着幾分鬼魅的色彩。

謝渟倒是不怕黑，卻想到了怕黑的顏瑾。往常那些日子他們都是一起回家的，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害怕的地方。但現在......

也不知道他到家沒有。

他這樣一路想想保研的事，想想顏瑾的事，在不知不覺中竟很快到了小區。

他還是準備和顏瑾談一談。

他沒先把包放下，而是直接去了顏瑾家。他雖然有他家的鑰匙，卻并沒有直接打開——不經過別人的同意就擅自進入別人家的的确确是不太禮貌的行為。他先敲了敲門，裏面沒人回應。

謝渟：他不在家？也不會吧？他今天喝了酒，不會又發燒了吧？

他想了想，實在是有些擔心他，敲門的力道也重了些。他一只手摸出手機，先給他發了幾條短信。等了片刻還是沒人回應，他開始打電話了。

在聽到第三次“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時，謝渟終于掏出了顏瑾以前給他的鑰匙，利索的開了門。

門裏很是安靜，并沒有什麽地上酒瓶子亂滾，人人事不知的情況。謝渟暗暗舒了口氣，輕聲道：“小瑾，小瑾，你在家嗎？”

無人應答。

謝渟又一次擰開了顏瑾的卧室門，發現他找了半天的人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以為顏瑾又發燒了，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額頭，卻被另一只手捉住了。

“謝老師，我抓到你了。”

他的話裏明明還帶着沒褪下去的睡意，吐字卻無比清晰，帶着一份堅定。像是承諾，像是宣誓。

謝渟不自然的避開了那道亮的灼人的目光，縮回手。“你醒了啊。我想......”

顏瑾突然攬住他的脖子，迫使他靠向自己。謝渟沒防備，一下被他拉的半彎下腰。

兩人的臉龐靠得極近，幾乎是鼻尖對着鼻尖了。他避無可避的被迫和顏瑾對上了眼睛。

少年的眼睛清澈透亮，和窗外遠處高高低低的燈火相映着，在黑暗中更顯得熠熠生輝。

“你......”

謝渟還未把話說完，讓他放開自己。就幾乎是眼睜睜看着他吻上自己的唇。他的吻很生硬，很不熟練，沒有唇舌之間的交纏，也沒有小說裏描寫的那麽誇張的觸電的感覺。

謝渟感受到的顏瑾的唇有點涼，很軟很軟，想讓人離不開的那種溫柔而美好。顏瑾卻只能做到把唇貼上去這一步了，半天沒了動靜。謝渟能感受得出來，他是沒有過經驗的，這個吻極盡生澀，也極盡美好。他嘗到了顏瑾唇舌之間缭繞着的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

謝渟想。那他現在是醉的還是醒的？

很奇怪，在這種時候他想的不是推開這個親吻他的人，而是想着他是不是醉了。

他是因為醉了才吻我的，還是他本來就想吻我？

顏瑾只是親了一下，就把嘴唇挪開了。

他看着謝渟，認真的，帶着一絲責怪意味地道：

“謝渟，你看，你就是喜歡我，為什麽不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