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星辰也察覺了這只貓的異常,立刻想到了路上那場交通事故。

顯然這就是被劉守義撞到的那只貓,雖然當時拼着一口氣力逃跑,但還是被撞成了內傷,抱的時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傷處,所以現在才會血流如注。

他連忙将黑貓放回平坦的地面,以免再弄傷這只貓的骨骼或者內髒。

誰知這只貓剛剛落地,就像完全沒事似的蹦了起來,搖了搖頭,向着左右兩邊甩出兩灘鼻血,然後縱身一躍跳上圍牆,優雅地豎起長長的尾巴,邁着輕盈的步伐,沿着邊緣向遠處跑了過去。

洛星辰跟着趙詩芸進了莊園深處,中心的宅邸是一棟三層別墅,修建得格外洋氣,門窗上的花紋皆是精雕細琢。

在管家的安排下,洛星辰和其他兩個人都搬進了三樓的客房。

這間屋子顯然很久沒人住過,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黴味。

洛星辰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通風,窗外正對着一大片麥田,在微風中泛着綠色的波浪。

麥田的正中間立着個稻草人,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身體稍稍有點向右邊傾斜了。

稻草人的頭部包着一塊泛黃的麻布,被裏面的填充物撐得圓鼓鼓的。

在麻布的正面,用某種紅色的顏料畫着一張憂郁的苦瓜臉,頭頂上還帶着一頂邊緣有些破損的草帽,看起來孤零零的。

“咯咯咯……”

耳邊驀然傳來一陣森冷的笑聲,幾乎是在笑聲響起的同時,遠處的稻草人也猛然昂起頭,凝視着他的方向,嘴部原本向下彎曲的紅色線條緩緩朝上勾起,變成了一副滑稽無比的笑顏。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了三下房門,詭異的笑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田中的稻草人也恢複了原先哀愁的面容。

洛星辰呼了一口氣,将窗戶重新鎖好,靜下心,走到門邊,打開房門,門外站着的是之前在大門口見到的那位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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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已經備好,洛星辰跟在管家身後,和錢小餘、劉守義一起到了一樓的餐廳。

餐桌是長方形的,上面擺滿了豐盛的飯菜。

趙詩芸已經在主位上坐好,她對面和餐桌的兩側,各擺放了一把椅子。

洛星辰和劉守義很知趣地把趙詩芸對面的位置讓給了錢小餘,他們二人則分別坐在了左右兩邊的座位上。

“請不要客氣,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好。”趙詩芸拿起刀叉,甜美地笑道。

錢小餘掃了一圈四周,看向趙詩芸,疑惑地問道:“那個,哈尼,我未來的岳父岳母大人呢?”

“他們常年在國外做生意,很少回家,所以住在這所莊園的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孫管家和魏廚師兩個人。”趙詩芸攤開手掌,指向站在自己身後的西裝男子,“這位就是孫管家,你們已經見過了。”

說完,她又拍了兩下手掌,沒過多久,便從廚房的方向走出來一名穿着白色廚師服裝的人。

那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下巴尖細,臉型修長,眼角處長着一顆不太明顯的黑痣,還戴着一副有些老氣的黑框眼鏡。

“這位就是魏廚師了。”趙詩芸笑着說道,“桌上的好菜可全都出自他的手筆。”

魏廚師雙手推着一輛送餐用的小車,上面擺放着一個直徑半米的銀色托盤,盤上蓋着個圓形的金屬蓋子,看不見裏面裝的是什麽。

洛星辰覺得那名廚師有點眼熟,不由多看了兩眼,他确定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對方。

由于他的位置就在廚房一邊,又是整個餐桌的中心,魏廚師很自然地便将餐車推到了他的旁邊,将銀色托盤舉起,放在了桌面上。

“這可是魏廚師的拿手好菜,你們務必要嘗嘗。”

在趙詩芸說話的同時,魏廚師也緩緩彎下身,兩手捏着蓋子頂部的把手,将圓形的金屬蓋提了起來。

金屬蓋下面隐藏的,居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人頭緊閉雙目,單從面容來看,是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

洛星辰警鐘大鳴,立刻握緊了手中的刀叉。

那顆人頭的睫毛也在此時微微顫動了一下,慢慢張開雙眼,轉動着眼珠看向他,然後高高地撅起嘴唇,朝着他的方向打了個啵兒。

幾乎是出于自衛的本能,他舉起銀質的叉子,向着那張嘟着的嘴狠狠插了上去。

“嗚——”

銀叉正中靶心,人頭發出一聲悲鳴,化作一團煙霧消散在了空中。

盤子裏只剩下一個烤熟的豬頭,酥脆誘人,香氣四溢。

而那把銀質的叉子,此刻正插在豬嘴的正中央。

他真要懷疑是自己那晚受刺激過度,産生了奇怪的幻覺。

“星辰,下手夠快的啊。”錢小餘眼饞地盯着那把叉子,羨慕地說道,“豬嘴可是最美味的部位。”

洛星辰用餐刀不緊不慢地将豬嘴切下,保證切口的平滑,然後站起身,慢步走到錢小餘身邊,将那個豬嘴放進了對方的餐盤裏,擺在盤面圓心的位置。

看到鹹豬頭之後,別說是這道拿手好菜,就連其他的菜也沒了胃口。

錢小餘欣喜地看着洛星辰,朝着他豎了一個大拇指,美滋滋地說道:“夠義氣,還是你對哥們好。”

晚飯過後,錢小餘約着他和趙詩芸一起在莊園裏散心,但趙詩芸以身體不适為由婉言謝絕,早早地回了卧房。

洛星辰閑來無事,也想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便應了下來。

宅邸前有一座圓形的噴泉,造型優美別致,水池的底部鋪設着一層五顏六色的半透明卵石,反射着熠熠的光輝。

觀賞噴泉之時,也不由向着宅邸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他總覺得這棟建築的空間構造有些奇怪,那根連着門口拉鈴的黃色細繩一路延伸到宅邸前側,接入了一樓的某個房間。

從位置上來看,好像就在趙詩芸卧房的附近。

在距離宅邸500多米遠的地方,還修建了一座大教堂,錢小餘和趙詩芸的婚禮五天後将在那座教堂中舉行。

兩人在莊園裏轉了大半圈,很快就走到了麥田的位置。

雖然他對這片麥田有所顧慮,但錢小餘卻異常感興趣,無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對方走了進去。

對未知的恐懼和對未知的好奇是同等的。

經過稻草人身旁的時候,他不免多看了一眼,還是那副憂郁的神情,毫無生氣地立在麥田中間,果然向右歪得很明顯。

稻草人脖頸處的麻布用一圈紅繩系好,打了個活結,紅繩垂下的兩端都連着一個金色的小鈴铛,在細風中微微搖曳。

就在洛星辰觀察稻草人的時候,耳邊卻驀然傳來一陣低沉沙啞的聲音。

“寂寞啊,好寂寞啊,寂寞死我了。”

稻草人“嘎吱嘎吱”地轉動着頭顱,用紅色塗料畫出來的雙眼冒出兩縷黑色的輕煙,将哀怨的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下垂的嘴角漸漸勾了起來。

“不如,你留下來陪我怎麽樣?”

洛星辰不動聲色地走上前,伸手抓住稻草人兩側的腰身,将稻草人向右歪斜的身子用力扶正,又将插在地面上的木棍壓深了幾分。

從三樓的房間到現在,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稻草人脖頸處系着鈴铛的紅繩也有些松動,左高右低,看起來很是別扭。

他将紅繩解開,又重新系好,手指在不經意之間,幾次觸碰到了稻草人粗糙的頸項。

稻草人嘴部原本平滑的紅線變成了一條彎曲的波浪,眼角處也凝結了兩滴夜晚潮濕的露珠。

“謝,謝謝……咦?”

稻草人支支吾吾地說着,頭頂之上赫然長出了一根青青綠草。

“星辰,別管那個髒兮兮的稻草人了。”錢小餘癟了癟嘴,松開手中那根翠綠的麥穗,向着後方退了幾步,一臉期盼地看着洛星辰,“我這次是真的要結婚了,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稻草人的視線已經轉到了錢小餘的身上,目光哀怨,而錢小餘卻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似乎絲毫沒有察覺。

洛星辰順手拔掉了稻草人頭上的麥穗,徑直從稻草人的身側走了過去,對着錢小餘極其敷衍地拍了兩下掌,面露淺笑:“花花公子終于找到了歸宿,我真心替你感到高興。”

“你才不是真心的。”錢小餘挑了挑眉,又從旁邊拔斷一根麥穗,在掌心中摩挲,壓抑着內心的躁動,“我看得出來,你今天在門口的異常舉動,肯定是生氣了。”

人都說日久生情,可對面這位青馬竹馬從小跟他穿一條褲子長大,甚至還睡過一張床,卻始終好像沒有超脫兄弟之間的情誼。

為了試探對方真正的心意,他身邊的女友換了又換,用了這麽多次的激将法,總算是有了點成效。

知道他要和趙詩芸結婚,洛星辰不僅在門口鬧脾氣耍別扭,而且還在餐桌上當着趙詩芸的面親自給他切了一個豬嘴秀恩愛,連吃飯都沒什麽胃口,如果這不是吃醋還能是什麽?

“你想多了,我沒有生氣。”洛星辰拍了拍錢小餘的肩頭,認真地說道。就算他當時真的有點生氣,也不是生錢小餘的氣。

錢小餘苦悶地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以洛星辰的性子,肯定不好意思直接向他表露心意,看來前路漫漫,道阻且長。

“哎,好吧,我承認。”錢小餘潇灑地向後甩掉手中的麥穗,沒心沒肺地說道,“我覺得我和趙詩芸不合适,要不明天一早,咱就離開這裏。”

果然又是這樣。

對于錢小餘換女友和換錢包的速度,洛星辰已經習以為常。

他輕輕點了點頭,這地方确實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趁早離開是對的。

回到房間的時候,那個圓滾滾的黃色面團不知怎地找到了他的卧房,不請自入,兩條細腿挂在他床邊蚊帳的欄杆上,像秋千似的倒立着左右晃蕩。

他看了一眼面團,無奈地搖了搖頭,洗漱完畢之後,便躺在床上準備休息。

可那個面團怪卻越搖越帶勁,時不時甩到他的眼前,又或者在空中高速轉着360度的圓圈,帶得整張床都開始微微顫動。

洛星辰側向另一邊,緊閉雙眼,保持着一貫良好的忍耐力。

搖了大概十分鐘,那個面團似乎有些累了,松開欄杆,一個空中翻滾掉在床上,直接橫躺在了洛星辰對面的位置。

洛星辰感覺到身前的床面一沉,睜開雙目,便是大眼瞪上了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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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洛星辰扶正了稻草人,又系好了稻草人脖頸上的紅繩。

稻草菌:這個人類摸我的腰,還摸我的脖子,肯定是圖我。正好,我也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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