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煩躁

李辰逸一直就知道周以榮是那種獨占欲極強的人，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同他表白過。

那些人要麽信息閉塞，不知道自己和周以榮之間的關系，要麽年輕氣盛，同自己表白大概僅僅只是為了挑戰周以榮所謂的權威，但不管怎麽樣，他們最終都會從這個圈子裏悄無聲息的消失。

李辰逸這人慢熱，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也總能一眼看出別人是否是在演戲。

為了好玩或者只是單純為了展示自己的魅力，李辰逸沒心情和他們搭戲，加上周以榮是他名副其實的金主，因此他覺得這是自己應該履行的義務。

只是現在呢？他們的關系已經結束，周以榮站在什麽樣的立場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聽見周以榮說開車，李辰逸只是淡然的将視線瞥向窗外。

他很少失控，也不會做出無謂的争辯，在明知道這種争辯不能帶來任何改變的情況下，更何況許靖寧此時已經離開港城。

車廂裏氣氛壓抑，如果說周以榮以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那種寒意，那這一天，他已經毫不掩飾的将它們全部發散了出來。

周以榮有些反常，李辰逸想自己大概明白原因，但他不想問，也不想和他說話。

近一個小時後，司機将車駛進之前李辰逸曾經住過的那個小區。

他在這裏住了差不多七年，但在和銀河續約後不久，他就讓人賣掉了這套當初周以榮買來送他的公寓。

錢已經被他悉數捐出，包括這幾年周以榮在他身上花的錢，每年打在他卡上的一百萬。

他曾經想過将這筆錢還給周以榮，但想到他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又想着他可能根本看不上這點錢，因此他就以周以榮的名字捐了出去。

雖然已經同那家慈善機構的負責人說過幾次周以榮喜歡低調，不必再拿這件事去打擾他，但他顯然低估了那些人沽名釣譽的決心。

宣傳自己又或者只是為了那家慈善機構的兒童謀求更多的福利，不管怎麽說，周以榮本人或者他的名字都會被他們借機用來消費。

李辰逸覺得自己的考慮不夠周詳導致的結果，因此看見周以榮一言不發的下車，他也只是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房間裏的擺設家具看起來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套兩室一廳的公寓不足一百平米，房間的裝潢普通，家具在任何一家超市都能買到，不過就是因為這一點，它看上去很平民并且充滿人情味。

李辰逸不知道周以榮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顯示自己不可抗拒的權威？說明他給自己的東西自己必須全盤接受？

“李辰逸，我需要你的解釋。”

“解釋什麽？如果說我只是單純想這樣做，這樣做我會很開心，這樣的話算不算是解釋？”

“不是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又或者你只是為了和我撇清關系？”

“你想多了，忘了嗎？你現在依舊是我的老板。”

李辰逸看起來神色如常，真正有些失控的其實是周以榮自己。

從他接到那家慈善機構打來的電話，知道李辰逸捐出的那筆錢的具體數字，再到後來，等到他查到李辰逸已經賣掉這裏的公寓，他就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見的煩躁。

而且這種煩躁有逐漸加劇的趨向。

即便李辰逸不再用自己送他的那支手機，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機號，只是不管他打過去幾次，李辰逸始終不接，次數多了，他甚至還會關掉自己的手機。

周以榮每天都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去做，但這種心情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工作的效率，除此之外，他開始做出很多令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有空就給李辰逸打去電話，再一次買下這套已經賣出去的公寓，并強迫那個房屋中介憑借自己的記憶将它恢複如常。

周以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同時他也不明白原因。

不是為了許靖寧，也不是為了李辰逸的自尊以及他極力想同自己撇清關系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他只知道事态逐漸不受自己的控制，而他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無力的感覺。

面前的李辰逸看起來神色冷淡，也不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

周以榮想起十六歲時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那時候他被一大群男生簇擁着朝他走過來，那天陽光不錯，旁邊的操場上很多穿着短袖T恤慢跑或者打球的男生。

李辰逸與周圍的同學說話，不管是他的笑容，又或者他眉宇間透露出來的自信和驕傲，都讓他覺得刺目。

因此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直顯得比較怪異，所以七年前他才會借機同他提出那樣的要求。

這幾年的時間，他以為李辰逸已經變成了他所認為的那種樣子。

俗不可耐，為了錢和名利不斷的向他以及他周圍的這個世界妥協，這個樣子的李辰逸，周以榮并不覺得他和自己身邊的那些床伴有什麽太大的不同。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失望，最後意興闌珊。

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的明白，這幾年的時間，李辰逸不過是在同他演戲，戲名花好月圓，同時他也在竭盡全力的配合自己。

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拿了自己的錢，因此要盡忠職守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七年了，好像自己才是那個真正被他玩弄的人。

這還是自己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察覺到李辰逸骨子裏一如既往的驕傲與自信，腦袋裏亂成一團的周以榮只洩憤般扣着他的腦袋狠狠朝他吻了下去。

太用力，唇舌間充斥着一股濃烈的鐵鏽般的味道，那個瞬間，周以榮只恨不得能将眼前這個永遠置身事外的李辰逸吞裹入腹。

李辰逸沒有任何的掙紮，只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讓他随心所欲。

等到周以榮意識到這一點，又看到他眼神中的冷靜和漠然，他也很快冷靜了下來。

“周以榮，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結束，還有，我知道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個人，你就應該學會尊重他。”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周以榮知道他說的是誰，想到這麽多年來自己的期待以及小心翼翼，周以榮只是沉默的将自己的手放下。

早知道他會這樣，自己就應該早一點提陳泊橋的名字。

李辰逸的臉上一抹諷刺的笑容，說了句晚安就走出了那間公寓。

“辰逸……”

見那個司機不斷看向自己的身後，李辰逸說：“不急，榮少應該很快就會下樓。”

“你呢？要不要我等一下一起送你回去？”

“不用，我戴了帽子，又是晚上，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李辰逸的脾氣很好，看着他雙手插兜，慢騰騰走出自己視線的身影，司機心下黯然，想這孩子這麽好，既然榮少喜歡男人，為什麽就不知道珍惜呢？

“李辰逸呢？”

“已經走了。”

周以榮點頭，見司機眼神詫異的看向自己的嘴角，他只随意抹了一下，随後一言不發的坐進車裏。

車子駛出那個小區的時候，周以榮一眼看見走在路旁的李辰逸，低着頭，戴着帽子，所以周以榮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很少看見李辰逸這般孤零零的樣子，那個瞬間，他很突然的就感覺到了心尖傳來的一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