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依稀

陸誠驚愕的看着去而複返的林徹,下意識皺了皺眉頭,林徹靠腳站直:“将軍,我有個不情之請。”

陸誠看了一眼林徹發現他沒帶槍,暗暗舒了一口氣:“說。”

“你們帶藥了嗎?”林徹不卑不亢的,沒帶敬稱也沒覺得現在自己跟對面那老頭子有什麽區別,甚至于跟宋晚亭一樣在心裏吐槽過。

“帶什麽藥?”陸誠警惕的問,林徹看着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一挑眉,嘿,有出路。

“我們隊裏有人受傷了,需要抗生素。”

“受傷?如果感染了盡快抛棄吧,我們沒有藥,趕緊走吧。”

陸誠揮揮手背對着林徹就要往裏走,肖尚往前邁了一步想阻止往回走的陸誠,被林徹一把攔住,他指指陸誠的衣袖示意肖尚,肖尚垂下槍口沿着林徹的指尖看過去,發現陸誠的制服袖口爛了一塊。

肖尚:“人都活不下去了他們還養老鼠?”

林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這思維都歪到尼日利亞去了。”

肖尚:“..........”

“很明顯,那是人抓的。”

“可是這裏也沒有屍體啊,這巴掌大的地方哪兒能藏的下一具屍體?”

林徹不着痕跡的拉着肖尚往後退,他壓低聲音:“所以他們把屍體藏在哪兒了呢?”

肖尚沒明白隊長的意思,滿腦袋問號。

林徹拿偶爾智商短路的人沒辦法:“你還記得樓下被藏在牆裏的那些警察嗎?為什麽公安局裏一個警察都沒有,反而有好幾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公安局的人呢?”

“奧,所以他們是把警察都殺了嗎?那他們跟喪屍有什麽區別?”

肖尚一激動沒控制住聲音,這傻孩子直接喊了出來,林徹心道不好,迅速地捂住他的嘴,但此時陸誠已經頓住腳步并回過頭盯着他們了。

陸誠眼珠不錯,滿臉風雨欲摧的架勢,林徹拉起肖尚就跑,狗洞盡頭的門哐當一聲被關了個嚴嚴實實,林徹抿着嘴回頭:

“領導,這就不太好了吧....”

話音未落,他抄起拳頭就撲向離自己最近的男人,他向來不喜歡跟快死的人講廢話。

訓練從未停過的青年人跟老将之間的比拼似乎沒什麽看頭,因為結局必然是青年人把老人踩在腳下,只是這次情況發生了變化,陸誠筆直的站在那裏舉起槍抵着林徹的額頭:“年輕人,有膽識。”

他還是說了第一次見面時候的那句話,林徹這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原來從一開始陸誠就想好了要弄死他。

那他還有什麽好顧及的,他還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弄死嗎?那不可能。

林徹微微低頭,額頭抵在陸誠的槍口上感嘆似的說了句:

“将軍,人老了,就要服老啊。”

說着他一只手往陸誠麻筋上一捏,另一只手接過掉落下的槍抵上陸誠的額頭,情況剎那間發生了變化,周圍四個人無聲無息的看着正中間兩個人的對峙,仿佛沒有處在同一個空間似的,肖尚咔嚓一聲上膛對着那群人掃了一遍以示恐吓,發現沒用。

那群人就像看一場與自己毫無幹系的直播,精彩了就鼓鼓掌,無聊了就盯着發呆,仿佛篤定了近在眼前的傷害不會波及自己,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什麽傷害不傷害。

就是間于行屍走肉和普通人類之間的狀态,分明是人,卻又像鬼。

陸誠長嘆一聲,莫名其妙的笑出聲來,林徹抵着他額頭的槍口也跟着微微顫抖,他詫異的盯着陸誠,生怕他再整出什麽幺蛾子。

陸誠笑夠了,他擡起手握住槍口:“來吧,結束我吧,外面的人都是我殺的,我鬼迷心竅。”

林徹一愣怔,舉槍的手卻依舊很穩:“您想說什麽?”

其實他更想直說,您還有什麽遺言,話到嘴邊改了口。

“臨到死,我救過人,也殺過人,這輩子沒什麽遺憾了。”

林徹一笑:“好,那就滿足你。”

陸誠笑着搖搖頭:“年輕人真是不按套路。”

林徹食指下扣,砰的一聲,五米遠處的一個鐵皮櫃子被轟開,陸誠毫發未傷。

那老将睜開眼,歲月早已是在眼角篆刻下痕跡,那痕跡随着老将笑彎的眼一深一淺:“不果決是沒法生存下去的。”

林徹越過他去櫃子裏翻找藥品,順手把槍插進後腰:“你不會死在我手裏。”

他把那一袋子藥都翻找出來扔進肖尚的懷裏:“比起殺人,我永遠相信問題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你沒那個資格死在我槍下。”

林徹站在狗洞門前,淩空把陸誠的槍扔回給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誠看着手裏的槍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緊接着剛走出去不遠的林徹就聽見了槍響,也不知道是誰殺了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人活着。

他拿回肖尚懷裏裝滿藥品的袋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或許是對人性的沉思,但這麽久以來他早就不知道沉思過多少回,估計只是發呆。

他這一路,殺過人也殺過感染種,一顆心漸漸地麻木起來,他開始不知道自己殺人是不是正确的,他開始不知道自己殺的到底是人還是感染種,他開始不知道人和感染種到底有什麽分別,可是他還是沒有對陸誠下手。

為什麽呢?這誰知道呢。

林徹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某些在和平年代裏殘餘的仁慈吧,不該有的東西。

分明陸誠也不是什麽善良到可以讓自己手下留情的人,可是還是沒能對着他扣下食指下的扳機,那一刻的心軟到底是為什麽呢?

林徹猛然意識到,其實自己跟陸誠又有什麽分別?

陸誠殺過人,他也殺過人,為了自己的生存用手裏本應對準感染種的槍殺過人;陸誠無情,他也無情,總是心軟早就帶着剩下的四個人一起去跟馬克思他老人家喝茶去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其實自己是迷茫又麻木的。

他抱緊懷裏的藥品袋子,加快步伐迅速往前走去,他突然特別想見到顧淮,最好是能再抱一抱,只是抱一抱就可以,他不奢望其他。

巧的是,顧淮就在402等着他們,林徹一言不發的把藥重新扔回肖尚懷裏推開顧淮想要接過藥品的手,在對方詫異的眼神裏一把抱住他。

他發着狠,像是要把顧淮往自己骨血裏揉,顧淮被迫貼在他胸前,身體越來越僵硬,過了片刻他終于忍無可忍的推開他。

“你有什麽毛病?”顧淮幾乎是奪過肖尚手裏的藥品,匆匆瞪了林徹一眼迅速跑出去。

林徹站在原地閉着眼睛深深呼氣,而後擡起頭看着顧淮走掉的門口笑得溫和。

他終于落到了實地。

肖尚繞到林徹面前盯着他,猶豫片刻之後問:“隊..隊長,你怎麽笑得跟發春一樣?”

林徹:“.........”

“趕緊走!”他呼嚕一把肖尚的狗頭沿着顧淮剛才的軌跡往門口走去,示意身後的肖尚跟上。

天黑盡了,顧淮把顧暢抱到唯一有汽燈的車廂裏給她處理傷口,林徹嚼着壓縮餅幹也擠到那個車廂裏硬是跟顧淮擠在一起坐着,顧淮幾次想躲開都沒能成功,無奈只能由着他去,林徹看着顧淮熟練的動作沒話找話:

“你後來學醫去了?”

“嗯。”顧淮把用空的第二瓶生理鹽水空瓶放回去,在那個雜亂的袋子裏扒拉碘伏和棉簽,很顯然不想理會林徹,只草草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林徹顯然很是滿意,他又問:“那你之前在哪兒上班?”

一旁徐菲菲捧着個肚子看的有滋有味,她沒事找事兒似的戳戳正忙活的顧淮:

“這帥哥是你對象吧?”

顧淮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兩個耳朵都不消停,無奈之下停了手:“你倆再煩我待會兒出醫療事故算誰的?”

徐菲菲立馬閉上嘴,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縮回去,還欲蓋彌彰的摸摸顧暢的額頭看看她燒死沒有,那廂林徹卻沒有放過顧淮的打算,他兩下把壓縮餅幹塞進嘴裏:“你姐姐怎麽回事?”

顧淮終于擡起頭斜了林徹一眼,林徹立馬綻開一個笑容,顧淮沒理他自顧自的處理傷口去了,林徹盯着顧暢手腕上的傷口漸漸皺起眉頭,他收起玩笑的神情帶着嚴肅問:“這是被咬了嗎?”

顧淮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又擡起頭,見林徹神情不對,公事公辦的回答:“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被感染。”

說着他擡起自己被紗布裹了好幾層的手:“我也被我姐姐咬了,被咬的時候她已經意識不清,我也沒有被感染。”

車廂裏陡然沉默下來,半晌之後還是顧淮開口打破了寂靜:“我懷疑可能有抗體出現了。”

在車廂裏面或站或坐或醒或睡的十幾個人此時一片嘩然,叽叽喳喳的吵鬧起來,林徹煩不勝煩的使勁敲敲車廂鐵質的箱皮:“安靜!”

“目前這還只是個推論,我不是預防方向的不敢亂下定論,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

車廂裏又是一陣死一樣的寂靜,林徹抱着手坐在原地嚼着最後一口壓縮餅幹沉思:“你的意思是你姐姐體內可能有抗體。”

“目前來看的确是這樣的。”顧淮點點頭。

林徹舔舔後槽牙,這并不是一個适合跟所有人共享的消息,首先這只是一個猜測,真假難辨;其次顧暢現在還處于意識不清的狀态,倘若有人心思不純想弄點她的血,她也沒有還手之力,別人再細心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守着她。

“抗體有可能不是激素類吧?”

林徹意味不明的看着顧淮,顧淮一下子明白過來:“對,現在什麽信息都沒有,抗體不一定是什麽物質,盲目口服還可能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後果,畢竟沒有人知道感染又痊愈之後體內還會不會有活性病毒,會不會造成二次感染,而且沒有經過純化的抗體盲目注射有很大的可能會誘發免疫反應,甚至致死。”

劉黎也跳上來蹲在林徹旁邊沉默的聽完顧淮的話才趴到林徹的耳邊說些什麽,林徹聽完後拍拍顧淮的肩:“我先走了,有點事。”

顧淮點點頭,掰開雲南白藥膠囊把白色的藥粉撒在顧暢猙獰的傷口上,他擡擡下巴示意徐菲菲過來用紗布裹好傷口,趁着她拿紗布的空檔,顧淮不自禁的回頭看向車廂門,草草的看了不遠處的林徹和劉黎也兩個人一眼,而後像是被燒到一樣匆忙回過頭,接過徐菲菲手裏的紗布帶着些尴尬的往顧暢手腕上繞。

徐菲菲伸着手沒動,也看了一眼剛剛顧淮看過去的方向,翹起嘴角笑了笑。

這倆人有戲。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那個,真的,有人在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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