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眨了眨眼,淡藍色的眼影閃了閃,像是長了翅膀的蝴蝶,要飛出去。
程琰咽了口唾液,雙手抓緊了膝蓋:“有...有吧,眼皮的顏色不一樣了...”
宋暖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線不小心畫歪了,連忙拿了卸妝棉擦。
臨珰和程琰都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一起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來。臨珰問:“是什麽顏色的?”
“藍色,天空的顏色。”程琰說。
“噢...我想象不出來是什麽樣的。”臨珰聳了聳肩,心裏有些遺憾。
“我可以給你拍照。”程琰說着,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相機的那一刻,卻又放下了下去,“我手機像素不好...”
臨珰掏出手機遞給他:“那你用我的拍吧。”
他接過手機,打開相機,對準了臨珰,按下拍攝鍵,然後悄悄退了出去,打開好友列表,把這張照片發給了自己。
“好了嗎?”臨珰問。
“好了。”他快速删去聊天記錄,調回相冊,點開照片給她看,“就是這樣的,我覺得挺好看的。”
臨珰放大圖片,瞪大眼,仔細看了一會兒,還是模模糊糊的。她不想掃興,附和一聲:“确實挺好看的,暖暖化妝技術很好。”
可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卻被程琰看出來了,但即使是看出來,程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
“好了,走吧,去換衣服。”宋暖站起來,放下小鏡子,收進包裏,一手拎着服裝袋子,一手牽着臨珰朝前去。
程琰跟在她們後面,看着她們進了隔壁教室,老老實實在外面守着。
已經接近黃昏時分,濃烈的夕陽從樹枝中稀稀疏疏地落下,整個校園被籠罩在巨大的暖色的光照中,有一圈圈光影在眼前暈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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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停止了思考,只是靜靜聽着校園廣播裏播放的音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門傳來聲音,臨珰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好看嗎?”
他下意識點頭,轉過身去,卻發現不是在問自己。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像天鵝!”
那是一身白色羽毛的裙子,風一吹,羽毛搖搖晃晃,上面點綴的幾顆鑽反射出耀眼的光,一看就價值不菲,但好像也只有這樣的裙子才能與她相襯。
他知道沒有問自己,但還是情不自禁道:“好看的。”
女孩的視線轉了過來,露出一個腼腆的笑:“謝謝。”
“走了走了,頭發還沒弄呢!”
她被人拉着走了,還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對她笑了笑,不知道她有沒有感覺到。
“哇——”
剛進多媒體教室,就傳來一陣歡呼,接着盛夏和李槐安跑了過來,圍着兩個女生左看看右看看,各種誇誇。
“這也太好看了吧!我就說我的眼光不會錯。”盛夏上下打量一眼,有些驕傲。
“确實好看。”李槐安附和。
“別誇了,誇得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表演什麽時候開始啊,我們這邊兒差不多了,盤個頭發就行了。”宋暖順手把包放到盛夏手中,牽着臨珰去了空位,開始折騰她的頭發。
宋暖的手很巧,很快就把臨珰的短發盤成了一個花苞的形狀,往上面夾了幾根羽毛發飾,這下看起來更像天鵝了。
李槐安一邊欣賞,一邊回答:“快了,六點半開始,老師都讓搬小凳子了,我幫你們倆拿了,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行,謝謝你啊。”宋暖道。
“不謝不謝,請我喝水就行。”李槐安逗她。
幾人說笑着,臨珰卻看到了離得有點兒遠的程琰,她微微站起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輕聲道:“你是不是還沒拿凳子,快去吧。”
一旁的盛夏和李槐安才注意到他,盛夏也說:“順便去看看教室還有沒有人,催催他們動作快點兒。”
他點點頭,起身離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多媒體教室,李槐安才問:“他怎麽跟你們一起?”
宋暖解釋:“剛剛讓他幫忙回去拿了點兒東西。”
“這樣啊。”李槐安還想刨根問底,但想了想,就此打住了。
外面的報幕聲已經傳過來了,幾人一同朝自己班上的位置去。
露天的操場上,臨珰和宋暖坐在班級隊伍的最後面,惹來很多目光。宋暖參加過很多大大小小的比賽,已經習慣了,但臨珰很不習慣,她甚至很少穿裙子,她眼睛不好,家裏人不放心她穿裙子出門。
一直到夜幕降臨,節目開始,周圍的目光才消散一些,她松了口氣,坐在座位上認真觀看表演。
雖然看不見,但舞臺的音樂聲和同學的尖叫聲還是讓她覺得很熱鬧,她很少處在這種熱鬧的氛圍之中,感覺別樣的新奇。
很快,輪到她的節目了,她被領着上了舞臺,坐在舞臺側面的鋼琴旁。
燈光暗了,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鋼琴上,接着,聚光燈驟然打開,落在她的頭頂,與此同時,如流水一般的琴聲緩緩淌起。
溫馨明媚得如春日一般的曲子鑽進了觀衆的耳朵裏,所有嘈雜吵鬧的聲音安靜下來,只剩下竊竊私語。
程琰就坐在前排,他聽見有人在讨論舞臺上的人,他們說跳舞的女生挺好看的,可他眼裏只有坐在鋼琴前面的那個女孩。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她,似乎他也在臺上,就站在她的鋼琴前,她所有擡頭的笑意都是面對着自己的。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學生消失了,老師消失了,操場消失了,學校也消失了,只剩聚光燈下的他們。
他彎着唇,看着面帶着笑意的她。
消失的後只剩一片黑暗的地方開始生長萬物,有溪流穿梭而過,兩岸是垂蕩的楊柳,有鳥鳴聲,有風吹聲,綠油油的草開始奇跡般生長,從他們的周圍直沖天際,于是,在這一片生機盎然中,又只剩下他們。
音樂不知什麽時候結束了,鐳射燈無情地照在人臉上,只是一瞬間,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留在他和她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黑暗鴻溝。
她在臺上,他在臺下,不僅這一次,不僅這一刻。
他看見李槐安匆匆忙忙地上臺,為她攏起拖在身後的裙擺,忽然很想逃離這個地方。
“我感覺彈鋼琴的女生更有味道一點兒,就是可惜了,眼睛有問題。”
“你可別,我堂哥和許伏朝一個班,他們班誰不知道許伏朝以後是要入贅到臨家的,你想想許伏朝那是清北的料子啊,人長得又不錯,臨家得多有錢啊?”
“我也聽說了,說那個女生的媽是上市公司的老總,還是在雲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咱們這種就算是打一輩子工也夠不着人家。”
......
程琰沒有勇氣再聽下去了,他起身拿起小凳子就那麽大喇喇地往回走,組織紀律的學習委員要攔他,沒攔住。
一路回到教室裏,他從抽屜摸出一個禮盒,裏面裝的是一支鋼筆,是臨珰上回送他的,他去搜過,這個鋼筆要一千多,而他甚至連拿出一百塊錢都費勁。
他咽下心中的苦澀,妥帖收好鋼筆,放回抽屜的角落裏,拿出數學練習冊,開始寫作業。
外面的音樂還在繼續,表演還沒結束,甚至可以聽到傳來的歡呼聲。
他很少會被外界的吵鬧影響到,頭一次感覺那些叽叽喳喳的聲音擾得人頭疼,他忽然想到語文課本上學過的一句話:這熱鬧是他們的,而我什麽也沒有。
強制自己做了幾道題後,他的心緒平複了一些,正要翻頁做下一頁的時候,又聽見了那個擾亂他心緒的聲音。
擡頭看去,果然不是幻覺,人已經到教室門口了,身後還跟着個礙眼的李槐安。
“你說他們倆剛剛還是抱在一起的啊!不怕被老師發現嗎?”
“老師都沒在那兒盯着,那個女生又是班長,誰會那麽無聊去舉報。”
僅憑這兩句,他已經可以判斷出她們說的是隔壁那對情侶的事。他不太感興趣,也有點兒不高興,假裝沒聽見,繼續寫題。
可他不湊上前的時候,又來了能與她接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