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程遠大，萬裏可期（劇情較多）◎
小區門口兩盞路燈高高聳立, 發出幽白的冷光。隔着一段距離，姜彌看不清章婧的表情，卻能察覺到她周身籠罩着一股低氣壓, 似乎不大高興。
姜彌完全沒想到，章婧會出現在岚城, 她回過神來, 對周郁汀使了使眼色。周郁汀會意, 猜到什麽, 神色僵了下, 若無其事地轉身往回走。
看起來像兩個陌生人，人海中匆匆一面，毫無交集。
姜彌站在原地, 心跳快得幾乎要驟停，她不确定章婧有沒有發現什麽，抿抿唇整理好心緒, 片刻後笑起來, 朝章婧跑去。
“媽媽, 你怎麽來了？”跑到跟前，她抱住了章婧的胳膊, 額頭蹭蹭, 說：“我好想你。”
将近一年未見，章婧緩了緩臉色, 摸摸她的頭：“不是說好的, 公司的事一忙完, 我就來接你。”
小區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 章婧讓姜彌去車上等着, 沒一會, 梁姨也來了。之後，幾個人上車，章婧報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商務車緩緩出發，沿街邊駛向主路彙入車流，二十三度的空調，純植物味道的車載香薰，一切都是熟悉的章婧喜好。
分別一年猝然再見，姜彌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在章婧也很忙，上車後拿着塊平板閱讀郵件。
梁姨滔滔不絕：“哎呀，總算能回去了，這段時間和那對姓虞的母女生活在一起，真是憋死我了。”
章婧擡眼，沉聲問姜彌：“她們都怎麽欺負你的？”
不等她開口，梁姨搶答，從兩人住進錦上雲亭的第一天開始細數，一樁樁一件件，章婧聽得眉頭皺了又皺。
“委屈你們了。”
姜彌搖頭，“其實也還好，我住校後就沒那麽多事了。”
梁姨問：“我們明天回去嗎？”
姜彌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正準備開口，章婧卻先道：“在酒店住幾天，我有點事想和姜浩成談。”
章婧和他能談什麽呢？反正無論談什麽，最後都會吵起來。
不過也正好，再過兩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姜彌小心試探，“我有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他們說想陪我過生日，我可以過完生日再回去嗎？”
章婧瞥她一眼，沒說話。
“媽媽，可以嗎？”姜彌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
章婧淡淡道：“再說。”
岚城作為旅游城市，各類酒店齊全，三人住進一家星級酒店套房，姜彌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章婧正好在壁櫥前沖咖啡。
她用閑聊的語氣問：“這一年在附中還适應嗎？”
“嗯，還好。”
“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直覺告訴姜彌，章婧在試探什麽，姜彌面不改色，承認了，“班裏同學都挺好的，幫了我許多。”
章婧的臉色已經有點冷了，“剛剛送你回小區的那個男生，也幫了你許多嗎？”
果然，她看到了。
姜彌頭皮一陣陣發麻，頓了頓，也不想否認什麽，坦誠道：“嗯。”
章婧擺明了還想再問，但這時候剛好來了電話，她看着姜彌，終是嘆了口氣，說：“先去睡吧。”
回到房間躺下，姜彌卻一點都睡不着，她的心很慌。
從小到大，章婧管她管的很嚴，如果章婧知道她和周郁汀疑似談戀愛，姜彌真的不知道章婧會做出什麽事來。
她原本計劃的好好的，上大學前這件事瞞得死死的，回京後不會讓許知然除外的第二個人知道。但姜彌沒想到，章婧不僅來了岚城，還看見她和周郁汀在一塊。
怎麽辦？
以章婧強勢的性格，肯定不會放任自流。
頭頂好像懸了把刀子，說不好什麽時候會落下來。這一晚姜彌心驚膽戰，甚至一度懷疑，章婧會沖進房間質問她，但最終什麽都沒發生。
第二天一早，姜彌走出房間時，只有梁姨在。
“我媽媽呢？”
梁姨給她做了早餐，說：“出門了，說是有事。”
姜彌松了口氣，吃完早餐，她撈起手機才發現，昨晚周郁汀給她發消息了。
即便平靜地過了一晚上，姜彌心中的害怕也絲毫沒有緩解，她不知道該做點什麽，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迫切地想見他。
姜彌給周郁汀發消息，【今天可以見面嗎？】
那邊回複很快，【市圖書館？】
姜彌回複：【去石榴巷可以嗎？張嬸家的書店。】
周郁汀回：【好。】
石榴巷距離酒店有點遠，打車過去三十分鐘。姜彌用最快的速度換了一身衣裳，拿上手機出門了。
岚城七月份是雨季，一早天陰沉沉的，空氣悶熱蟬聲都弱了許多，烏雲背後好像藏着一場暴雨。
出租車停在石榴巷口，姜彌下車後，朝着書店走去。
石榴巷景物依舊，六層高的小樓房，雜亂無序滿天飛的電線。因為放假沒什麽人，漫步在裏面，總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錯覺。
走着走着，身後傳來一聲喊，“姜彌——”
周郁汀小跑過來，一把抓過她的手，“怎麽了，昨晚一直不回我消息。”
“沒事，和我媽媽聊回京的事，聊完以後我太困，忘記了。”
周郁汀能感覺到她不對勁，蹙眉，“是不是你媽媽發現我們的事了？”
他太聰明，也太通透了，一猜一個準。
昨晚接收到姜彌的眼神示意，周郁汀便知趣地沒跟着，掉頭走到昏暗的牆角，靜靜看了會，很快注意到那個拎着公文包，氣勢十足的女人，自然不難猜到她和姜彌的關系。
周郁汀知道，他們這個年紀，觀念像李佩蘭，周妍一樣的家長是少數。他的家長不在乎他早不早戀，但姜彌家長卻不一定。
他昨晚也沒怎麽睡，盯着手機屏幕，期盼姜彌能回複，哪怕只是個句號。天快亮的時候整個人急不可耐，恨不得跑到姜彌家門口蹲人。
這會見了面，看見姜彌魂不守舍的狀态，愈發堅信自己的猜測。
周郁汀緊緊抓着她的手，兩人往書店走，少年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你媽媽罵你了？”
“沒有。”
很奇怪，姜彌那顆一晚上七上八下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卻安靜下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或許這也是她喜歡上周郁汀的原因之一，無論身處什麽樣的絕境，她總能從他那裏獲得滿滿的能量，從容面對未知的一切。
姜彌晃晃他的胳膊，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她發沒發現我們的事，反正沒有罵我。”
周郁汀仍擰着眉，“你沒騙我？”
“沒有呀。”姜彌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說：“你還記不記得，去年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石榴巷。”
周郁汀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想聊太沉重的事，也就沒逼她，牽她的手收緊了些，目光溫柔，“嗯，記得。”
“那天我在前面走，你在後面尾随，剛開始我真的以為你要打劫。”
周郁汀輕笑了聲，“打劫你？那也是劫色不劫財。”
“哦——那你現在如願了。”
張嬸家的書店沒開門，兩人便走遠了些，去了一家甜品店。具體說不清要做什麽，只是覺得只要和這個人在一起，虛度光陰也好。
周郁汀給她點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和楊枝甘露，他自己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就沒點。
一下午，兩人都在甜品店消磨時間，姜彌挽着他的胳膊，說：“周郁汀，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
“好。”
姜彌暢想，“等上了大學，我們可以一起上課，一起吃飯，還可以養一只貓，嗯……或者養狗也行。不過要養寵物的話，是不是不能住宿舍？”
周郁汀說：“那就搬出去住。”
“好呀，不過我不會做家務。”
“我來做就好。”
年少的時候，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未來在哪裏，但談論起來，總是美好而光明的。
成年，大學，獨立自主，無拘無束這些字眼讓人期待，姜彌比任何時候都渴望長大。但時間沒有魔法，該走的路，還是得一步步走。
“周郁汀，我們的未來會好嗎？”
周郁汀緊了緊她的小手，語氣堅定，“當然，我們前程遠大，萬裏可期。”
傍晚起風了，烏雲越壓越低，看樣子今晚一場暴雨是跑不了了。
姜彌要回去了，周郁汀提出送她，姜彌拒絕：“別，被我媽媽看到不好。”
“你現在住哪裏？還在錦上雲亭？”
“沒有。”
姜彌報了酒店的名字，坐上出租車甜甜地沖周郁汀揮手，“再見。”
回去的路上，姜彌給章婧發消息，問她在哪裏。章婧說在去錦上雲亭的路上，幫姜彌搬行李。
搬行李這種小事，根本無需章婧出面。章婧親自去，擺明了要找茬。姜彌擔心章婧沖動做出什麽事來，說也要跟着去，章婧同意了。
二十分鐘後，母女二人在錦上雲亭小區門口碰面，章婧帶了一個司機和兩個穿黑西裝的保镖。
“走吧。”她擡擡墨鏡，提起愛馬仕白金鑽石包，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
姜彌心慌，章婧确實是來搞事的。
很快就到了家門口，姜浩成不在，開門的人是虞潔。看見章婧，她微笑一僵，傻楞在原地。
“看什麽？”
章婧摘下墨鏡，把人推開自顧自進屋，讓司機和兩個保镖上樓搬行李，自己坐在沙發上等着。
“不給我倒杯水嗎？”章婧睨一眼虞潔。
虞潔半天才反應過來，“哦，稍等。”
即便現在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那個，虞潔也必須承認，她還是心虛。沒一會，她端來一杯溫水，笑着問：“阿彌要喝點什麽？”
她很努力地裝出女主人的樣子，但本質還是外強中幹，章婧一開口，她就如洩了氣的皮球。
“水太涼，換一杯。”章婧說。
虞潔臉色不大好，仍是擠出一絲笑來，“好，等一下。”
來來回回使喚虞潔幾次，章婧還是不滿意，故意挑刺。虞潔沒說什麽，倒是一旁的虞姝看不下去了。
“你故意的！一把年紀不知道尊重二字怎麽寫嗎？用不用我教你？”
“沒事。”虞潔保持微笑，實際上身體都在發抖。
梁姨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搬起來很快，沒一會就搬完了。
章婧起身，冷笑譏諷：“故意的又怎麽樣，小三和私生女也配尊重？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即便成功上位，也該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對了，姜浩成沒告訴你們吧，我同意和他離婚是有條件的。”
“什……什麽條件？”
虞潔心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章婧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先前章婧拖着不肯和姜浩成離婚，她還使過不少手段。後來章婧突然又肯了，她也很奇怪為什麽。
章婧笑了，“離婚協議裏寫了，姜浩成的財産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即便他死，繼承人也只有阿彌和小然。這是我開出的條件，他同意——”
話沒說完，虞潔已經瀕臨崩潰，這不就等于告訴她，苦心經營這麽多年，什麽都沒有嗎？
她一下倒在地上，虞姝去扶，眼神卻惡狠狠地盯着姜彌和章婧。
那個眼神，讓姜彌一顫，她拽了拽章婧，“媽媽，我們走吧。”
“走什麽走！”虞姝站起來，眼神充滿恨意。
她從一出生，就背着個私生女的罪名，小時候被許知然整到轉學，長大後又被姜彌威脅，整天提心吊膽，過得謹慎又憋屈。
在虞姝眼裏，她媽媽追求愛情有什麽錯，人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她有什麽錯？
虞姝大聲嚷嚷，“看不起小三和私生女對吧？那你知道嗎，姜彌在和一個私生子談戀愛，和我們比又高貴多少？”
世界轟然坍塌，客廳陷入死寂，姜彌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空白。
時鐘好像停止了步子，許久許久，周遭的空氣才重新開始流動。
章婧最先開口，冷聲道：“給我女兒道歉，現在！立刻！否則我告你诽謗！”
虞姝笑容得意，拿起手機點了點，遞到章婧手上，“好好看看吧，姜彌在和李瀚繹的兒子談戀愛。學校貼吧，論壇到處是他們的照片。爸爸帶我和李瀚繹叔叔吃過飯，他家那點破事誰不知道！怎麽——”
姜彌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抄起桌上的白瓷彩繪茶杯，用力朝虞姝砸去。
砰——
白瓷杯落地，四分五裂。她整個人好像也驟然失重，墜入深淵。
“閉嘴！不許你那麽說他！”姜彌聽到自己的顫抖的聲音。
同時，一道犀利的視線向她投來。
章婧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平靜的臉上已經有了一絲裂紋，可她仍在苦苦維持：“阿彌，告訴她們，你沒有。”
沉默片刻，她用力搖晃姜彌肩膀，“說啊，說你沒有！你沒有談戀愛，更不認識什麽私生子！”
姜彌指甲掐緊手心，默了默，她已經快要窒息，心口好像被刺穿一個大洞，她只能任由眼淚決堤，無措地開口，“媽媽，他……他不是——”
窗外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大雨終于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這章寫的好卡，相信我，過了這個劇情點，後面都是甜的感謝在2023-04-17 23:22:04~2023-04-18 23:28: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醒着 8瓶；Sakurarara.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