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鐘清河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特意在錢包裏面多塞了一點現金,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蠢,這年頭哪個好一點的餐廳不讓刷卡?

可是她到底還是做了完全的準備,雖然她并不認為顧梓城先生會來找她要拿區區一頓飯錢。

最糾結的就是,她無數次走過了顧梓城的辦公室門前,卻是沒有半點勇氣走進去告訴那人:“我想請你吃頓飯。”

這簡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和顧梓城說的話啊……

不論如何,鐘清河自問還是沒有這樣的勇氣的。

顧梓城則像是忽然犯了失憶症似的,和原本一樣獨來獨往,連助理都很少說上幾句話。

對于這位執行合夥人而言,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只剩下一個判定标準:有用,沒用。

連着話也愈發字字珠玑。

鐘清河入職還不到一年,這時候按照常理本來應當是律師助手的工作不會自己出庭,也就是跟着老師學本事的時候,沒成想她跟着的律師老家出了些事情請了一年的假,鐘清河琢磨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狀着膽子去敲響boss的門。

顧梓城坐在裏面頭也不擡:“我以為進門的人會先看到門外有我的助理。”

鐘清河怔了怔,有些訝然地回過頭去:“抱歉顧先生,您的助理現在好像不在。”

那一張空蕩蕩的桌子彰顯着鐘清河話語的真實性。

顧梓城擡起頭來,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鐘清河一般淡淡問道:“有什麽事?”

鐘清河被這樣的态度搞得有點蒙。

畢竟她一直以為自家老板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員工方才在餐廳裏那麽維護,現在看來似乎只是他說的原因而已——

吵到了他吃飯。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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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他的助理曾經對顧梓城的評價:生活簡單無比,是非分明。

鐘清河打心底哭笑不得,卻只能長話短說:“顧先生,我現在還是公司裏面的律師助理,但是錢律師前幾天回老家了,我……”

“需要我為你指派律師?”顧梓城聽懂了,他颔首道:“可以,現在需要律師助理的人只有寧律師和我,我的話要求比較嚴格,寧律師那裏則是有一個律助,你的工作可能會比較少。”

鐘清河想了想,篤定道:“那勞煩顧先生了。”

很顯然,這時候的鐘清河還沒有搞清楚所謂的“比較嚴格”是一個多麽沒辦法量化的詞語,就好像她看到顧梓城緩緩的微笑覺得這人非常溫和俊朗一般。

都是非常具有欺騙性的……表象。

“既然如此,我現在接手的是一件企業合并案,我記得你是雙學位畢業,自己拿過去看看合同裏面有什麽漏洞,今天晚上下班之前拿給我。”顧梓城重又低下頭去敲鍵盤,似乎沒打算再和鐘清河說上哪怕一句話。

鐘清河怔了怔,伸手接過一沓厚厚的文件,抱在懷裏頭沉甸甸的,她等着顧梓城說下去,比如說裏頭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又或者程序性的問題。

可是等了半天,顧梓城依舊敲着鍵盤。

“如果你沒什麽事情的話,請你出去時幫我帶上門。”顧梓城平靜道。

鐘清河等了半天就等來這樣一句話,卻也當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繼續自己剛剛的問題,索性微微颔首行了個禮然後悄沒聲息地轉身出了門去,将門好生帶上。

直到出去她方才想起來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就是——

好像忘了還顧先生錢。

不過不論如何,估計以後見面的機會也不算少,想要還錢的話,總還是有機會的。

鐘清河這樣想着,然後默默低頭去看自己懷裏的文件。

今天下班之前啊……鐘清河晃晃頭,然後緊趕慢趕地奔回去了。

那一摞文件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兩家公司想要合并,如果一定要解釋的話估計可以算是吞并,因為對方的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以至于鐘清河他們的委托人幾乎是不戰而敗。

這樣的感覺簡直就是所有的籌碼都被對方攥在手裏頭,而自己的這一邊則是什麽都沒有。

更何況,合同裏其實沒有一點陷阱,就算有,也不是眼下的鐘清河可以看得出來的。

想到這裏,鐘清河複又擡起頭幻想了一下看到顧梓城時一無所知的自己,然後下意識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她需要外援。

将一大堆涉及到當事人的名稱都劃掉以後,鐘清河拿着合同找到了律所裏頭最擅長法務的李清平,彼時的李清平正在浏覽一份文件,鐘清河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問道:“李老師,請問您可以幫我看看這份文件麽?我想知道裏面有什麽問題,謝謝您。”

李清平的發頂發際線微微往後退,看上去頗具幾分喜感,他接過那摞厚厚的文件看了一眼:“什麽時候要?”

“如果可以的話,現在李老師有空嗎?”鐘清河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李清平搖搖,直截了當地拒絕:“估計不成,我這邊有個案子明天開庭,如果需要的話我明天給你看可以嗎?”

這種時候顯然不能強人所難,鐘清河非常知情識趣地颔首道:“多謝李老師。”

deadline就在眼前,鐘清河遙遙看着不遠處顧梓城辦公室的玻璃門,打心底想要嘆口氣。

她抱着文件重新回到桌前,平靜下來重新琢磨,這一琢磨就琢磨出點不對勁了——

“顧先生。”

到了晚上指定的時間,鐘清河已經将那份文件翻來倒去看了大概三五遍,往顧梓城的辦公室裏面一站表情非常篤定。

“我的助理……”顧梓城揉眉心,非常講原則。

“是您的助理放我進來的,”鐘清河沒奈何地笑了笑,然後補充了一句:“現在您的助理下班了。”

“很好,”顧梓城擡起頭來看人,許久的坐姿似乎讓他微微有些疲倦,索性站起身來走着:“有什麽發現?”

鐘清河定了定神将一份文件展開,顯然上頭是一系列的表格彙總數據:“顧先生,我認為這次合并是不能接受的,因為這很明顯是一個陷阱。”

顧梓城沒應聲,只是徑自翻動着那份文件,速度非常快,讓鐘清河有些好奇他到底看進去了多少。

半晌,他方才默然道:“說下去。”

“想要吞并我們委托人的宅基公司已經陷入到了嚴重的經濟危機,根據公示原則,明天股價也許就會崩盤,在這種情況下促成的合并,很顯然我們的委托人是吃虧的,”鐘清河穩穩道,她往前走了幾步到了顧梓城的身邊,示意着自己手頭的材料:“就是這一份,很明顯他們的賬簿曲線下滑。”

“這并不算明顯,”顧梓城伸手将賬簿輕輕一合,“如果真的明顯到人盡皆知的程度,想必他們也不會就這樣公布出來。”

他的眉眼犀利而微涼,卻是帶着一種讓人沉浸其中的意味,唇角輕輕一揚微微笑了笑:“準備起訴吧,在那之前,宅基公司會出和解的價目的。”

顧梓城說完就坐了回去,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後伸手繼續打字,似乎是正在忙些什麽。

鐘清河怔了怔,然後掏出手機來準備給家裏撥個電話,這動作落定在顧梓城眼底讓他微微有些訝然:“你打算加班?”

“如果老板願意支付雙倍薪水的話,”鐘清河笑了笑,然後揚了揚手裏的文件:“我去将起訴書準備好,還有和解的條件,連帶着給我們的委托人聯系一下。”

顧梓城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早就習慣了公司裏頭規律嚴明的時候,而鐘清河,似乎是第一個打算破例的人:“你可以回去,明天再來做這些工作。”

鐘清河卻是根本沒打算妥協:“我沒有在老板之前下班的習慣,抱歉。”

明明就是言笑晏晏的模樣,顧梓城卻是輕輕松松地看出了鐘清河的心思——

騙人。

在之前也沒有過這樣的動力,怎生現下忽然就有了?

想來想去也就是一點,她需要工作來療傷,畢竟是個剛剛失戀的人。

顧梓城想着,然後覺得自己可能是無聊了,從來不曾主動關心過這種問題的自己忽然有八卦的傾向,這讓顧梓城非常不滿,所以他直截了當地颔首:“既然這樣,順便再加一件案子,和我一起。”

鐘清河有些訝然,卻還是颔首道:“是。”

能和顧梓城一起工作是很幸運的事情,相較于從前的老師而言,顧梓城并不一樣,因為他更習慣單槍獨馬地戰鬥。

現下多了一個鐘清河,他不适應,卻也在努力地教會她一些東西,用最簡單的辦法——

就是放手讓鐘清河自己去做。

這樣的信任來之不易,而鐘清河知道,顧梓城能給的信任并不多,一旦打破了,也許就再也沒有重建回來的機會。

所以盡管現下陸興元和陳藝曉的事情她依然沒辦法徹底放下去,她卻是由衷地感激顧梓城給了她在工作裏療傷的可能。

比起怨天尤人哭天搶地,鐘清河顯然更喜歡這一種,很巧合顧梓城也一樣。

鐘清河想了半天,最終幹巴巴地張開嘴……

“如果你是需要夜宵加餐的話,你可以撥外賣,公司報銷。”顧梓城幹淨利落地下了個逐客令。

鐘清河默默然閉上嘴,就聽到男人重又加了一句:“順便給我帶一杯星巴克的拿鐵咖啡,不加糖。”

……所以說他這是讓自己免費充當勞動力的意思麽?

鐘清河搖搖頭,看着顧梓城順理成章的篤定神情,忽然就微微有些想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閑人很忙的評論支持╭(╯3╰)╮

小小地修一下文……多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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