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難公主

那被劃開的夜空融進了濃墨般的黑,連帶着半彎月亮也一同攪了進去。

蕭冥站再整片燃燒的枯樹林中,擡頭望向天空。

時間仿佛倒回了一千多年前。

劃破天際的是一把閃着金光、鋒芒逼人的巨斧。

那巨斧裹挾着雷霆之勢、風雨之刃,似是從遠古而來,毫不留情地,便落到了他肩上。

“蕭冥?你沒事吧?”

眼前是一張神情有些焦急的臉,肩膀上傳來的陣陣溫熱,是那人搭着他的手。

“嗯?”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向對方“我沒事”。

堯光的額頭冒出了幾顆汗珠,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有些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們已經又回到了那條門廊,只是這一次,那幾個多餘的拐角已經不見了,變成了一條筆直的路,通向前方。

搭在他肩上的手似乎有一點顫抖。

那把蕭冥從未見過的劍被他捏在手中,握着劍柄的手太過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堯光在擔心他?

廢話......這裏統總只有他二人,不擔心他擔心誰。

堯光把那把純黑的劍收回了自己腰間,道:“有些迷境中常有十分兇險的邪物,一旦遇上,自是十分兇險。”

蕭冥點點頭,感覺堯光此刻情緒還是十分緊張,便道:“方才我進入的那片迷境倒無甚可怕的東西,只遇着了一個偏頭怪,被我用馬糞熏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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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光皺了皺眉,伸手在蕭冥肩頭拂了幾下,像是拂掉什麽髒東西,道:“那東西倒是左右不了你,可就是邪氣太重。”

“嗯,多謝了殿下搭救,現在都沒事了。”蕭冥一邊安撫着,又問道:“殿下那邊是什麽?”

堯光輕描淡寫道:“遇到了熊厄,費了些功夫解決。”

熊厄是上古便有的一種兇獸,能追溯到一千多年前,蕭冥那時也見過,深知這邪獸是如何的兇險,忍不住感嘆道:“若是給我遇上,估計只有逃命的份。”

堯光道:“神醫本也是能夠抵擋的,只是長久以來因緣際會,神力損耗了大半,恐占不得先機。”

蕭冥贊同地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殿下怎知我神力損耗了大半?”

堯光一怔,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最終都沒說出一句話。

蕭冥見他面有難色,也不願逼迫他,正要終止這個話題,卻見門廊前方有一個白影一閃而過。

“那是什麽?”

那白影閃過得太快,二人甚至沒看清那東西的形狀,便追了過去。

一路追到了門廊的盡頭——一座門戶緊閉的寝殿。

那白影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站在寝殿外可以看到燭火的光靜靜地映在門窗上,顯出了一絲人氣。

這是他們一路走來,唯一看到的室內有光的寝殿。

但凡人活着,在這茫茫的黑暗中,總是得有一絲光明能撫慰心靈。螢火雖亮,可畢竟帶着某種詭異與冰涼,可燭光卻是十分溫暖,能讓人貼近的。

蕭冥幾乎能肯定這處便是那位公主的所在了。

兩人交換過一個眼神,便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緊閉的門前。

“咚咚咚——”

蕭冥伸手叩響了門扉,那敲門聲在一片靜谧中響起,帶着些詭異。

“咚咚咚——”

再一次叩響,依舊是無人應答。

蕭冥擡手剛準備推門,堯光卻快他一步,伸手按到了門上,道:“神醫,退後一些,恐怕這裏面有什麽埋伏。”

“嗯”蕭冥依言退了三步。

“吱呀——”

門開了。

房內的燭火照得果然十分明亮,室內窗明幾淨,挂着紅色的細紗帷帳,種種布置,竟同人世間的公主寝殿別無二致。

一陣陣細小的哭泣聲傳入耳內。

聲音是自內室傳來的,寥寥如蚊蚋。

二人轉了個彎,進入內殿,便看見一白衣女子正伏在床上,暗自啜泣着,肩膀脊背不自覺地抽搐着。

蕭冥試探性地開口道:“公主?”

那床上的身影一滞,直起身來。

的确是二人在人界的寝殿裏看到的那位公主!只是眼前的這位臉上淚痕未幹,更招人憐惜。

那位公主見了二人,本是坐在床邊的,卻一下子驚恐地縮回了床上,顫抖着聲音,質問道:“你們是誰?”

蕭冥安撫道:“公主不要怕,我是你的父親,請來給你看病的蕭冥”他又指了指旁邊的堯光,道:“這位是清越的七皇子堯光,和你有婚約的那位,我們是來救公主出去的。”

縮在床上的公主半信半疑,道:“我如何得知你們的話是真是假?”

蕭冥看了看她紅色的床帏,道:“公主在人世的寝殿,種種布置也無二致,且公主被擄走時,是通過地毯下的一個連着地界的入口,對嗎?”

那公主似是放松了些警惕,探出一個腦袋,似是分辨着面前的二人,臉上的神情十分天真無邪,道:“的确如此.......可你一個看病的,同旁邊那個皇子,這一路上重重關卡,怎能夠深入至此地?”

蕭冥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便又指了指堯光,道:“這位殿下,為了履行小時候你二人定下的婚約,不遠千裏從清越而來,十分仰慕公主,便能踏着萬千險阻而來,只為救公主離開險境。”

堯光:“.......”

那公主把目光移到堯光身上,又看了看蕭冥,二人皆是氣度不凡,原本的懷疑便盡數打消了,半是埋怨半是哀怨道:“你們怎麽才來啊.......”說着,又嘤嘤抽泣了起來。

蕭冥問道:“那擄走公主的,究竟是什麽人?”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位公主是哭得更厲害了。

她一邊啜泣着,一邊斷斷續續地答道:“是....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木偶師......他半年前便把我擄走,讓我做他的妻子,我抵死不從.....他便将我囚禁于此.....”

一旁的堯光卻突然插話進來,道:“也不是那麽窮兇極惡,對麽?這寝殿內種種設置,都如你之前宮殿所有。這位木偶師,對你算是十分用心了。”

那公主連綿不斷地啜泣猛地一滞,又十分埋怨地反問道:“若是你被人無端劫走,那人還逼着你接受他所給與的,你根本不願要的用心,你開心麽?”

堯光的臉上閃過一絲動搖,卻沒被人發現,繼續道:“若是這般的不情願,公主竟還有心思将這殿內的每件物品打掃得如此一塵不染.......我看公主可是樂在其中。”

蕭冥:“???”

這是什麽夫婦問責現場麽?他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

那公主卻是一副被人說中心事的神情,咬牙切齒道:“你什麽意思?”

堯光挑眉,反問道:“我與神醫此次前來,并無惡意,公主何不坦誠相待?手裏一直捏着木偶是想做什麽?”

蕭冥一怔,看向縮在床上那人,只見對方飛快地朝二人扔過了一團什麽東西,眼前閃過一陣十分刺眼的光亮,生出了白色的煙霧,腳下忽然踏空,正要落下去,又被人攔腰摟住了。

等眼前的煙霧彌散,蕭冥才注意到,方才二人所立之處,下陷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蕭冥呆愣住了,他擡眼看向片刻前還在嘤嘤哭泣,現在卻一臉陰鸷的公主,發現對方的手上有許多傷口,哪像個公主,倒像個手工匠人的手。

二人和縮在床上那個女孩隔着一個深坑對峙着。

蕭冥問道:“你是公主嗎?”

那個女孩從床上下來,站的筆直又挺拔,絲毫沒方才那小女孩兒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伸手随意在臉上抹了一把,把方才臉上的淚水都抹掉,語氣聽起來不經意卻含着某種毫不退讓的堅韌:“我就是公主,你有何貴幹?”

蕭冥奇怪道:“你寝殿的木偶,包括地界入口處那兩個守門的巨大木偶都是你做的?”

那女孩兒冷笑了一聲,回答道:“是我做的。怎麽?世人都覺得一個公主不該做這些手工匠人做的事,我便是做了,又如何?”

蕭冥擺擺手:“也沒什麽.....方才我以為那些東西那是擄走你的人所做,來抵擋去尋你的人的。”

公主道:“沒有人擄走我,我來這裏是自願的......”她的語氣十分雲淡風輕,好似在談論什麽極為尋常之事,“至于那些木偶...的确是我做來抵擋你們這些外來者的。”

蕭冥奇怪道:“為何?”

那公主瞥了他一眼,對他二人似也沒什麽惡意,道:“世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為什麽一個公主要做些奇奇怪怪的木偶,為什麽要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歸根結底,我願意這麽做。”

蕭冥仍是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二位是父親派來找我的,可也不能強人所難不是?我深知父親和母親有多看中我,我欠他們的,此生是還不了了。至于你——”她轉向堯光:“無論茉莉之前是否與你有過婚約,但我二人素昧平生,一紙婚約也形同虛設,就此作罷也無甚困難。更何況茉莉生平無二色,斷不能也不願再許他人。”

堯光眼皮一跳:“........”

公主指了指面前的深坑,道:“方才也并不是想害二位,只是二位既能從那地界入口一路尋到此處,恐非尋常之人,若是非要把我帶回人界,我也別無他法,不得不防。這下面便是回到人界的出口,二位可就從此回去。”

“若是你們仍要探個究竟”她補充道:“不妨坐下來,我們慢慢聊。”

作者有話要說:

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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