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還說不怕?
深夜裏,秦弈被段京洵一個電話給叫到杜微然的酒館。
他到時,段京洵已經獨自喝了不少酒,顯然有些微醺的狀态。
“他怎麽了這是?”
杜微然聳肩,“來了就這樣,一個字也不說,不過我猜,是因為那姑娘。”
“喲,情傷?”秦弈毫不留情的往人心上紮。
段京洵擡眸看他一眼,不說話。
“瞧着你之前挺有把握的,怎麽了這是?”
段京洵手握着酒杯,手指在杯子邊沿上一圈圈劃過,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問你個問題,假如你喜歡的人,她受了情傷,并且短期內不想談戀愛,你要怎麽辦?”
“這情況我沒遇到過,不好設想。”
段京洵推他一把,“去,門在那,你可以走了,叫你來幹嘛,看我笑話?”
秦弈哈哈笑,“這怎麽說急就急,也不像你段二的風格啊。”
男人不說話,垂眼盯着自己的杯子瞧。
“虧你是個商人,這時候你怎麽不用商人思維去想問題了?”
段京洵擡頭看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和人談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麽?”
“知己知彼。”
“對啊,她說短期內不想談戀愛,又沒說一輩子不談,你得繼續追啊。”
“怎麽追?”
"看她想要什麽,你有什麽?"
“她想要錢。”
“那不巧了,你有錢。”
段京洵覺得自己被他繞進去了,擺擺手說:“你說的不對,她不是那樣的人。”
“段二,咱別死腦筋行麽?你想追她,想打動她,那就通過她能接受的方式,把她需要的東西,送到她的手上。”
……
兩天之後的一個下午。
田羽昔正在直播的時候,看到段京洵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她看直播時間也差不多,便下播後,看了消息。
grass:有事想和你聊一下,有空見個面嗎?
田羽昔搓着手指,看着消息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段京洵會跟自己聊什麽。
難不成表白?
那種很荒唐的想法又突然冒出了頭。
XXXX:有空,現在見嗎?
grass:嗯,去你家談方便嗎?
XXXX:好啊,正好很冷,不想出門。
grass:半個小時之後到。
放下手機,田羽昔趕緊将睡衣換下,去衣櫃裏找出一件水貂絨的粉色毛衣,搭配白色華夫格的闊腿褲。
半個小時也不夠化什麽精致的妝,就用素顏霜打了個底,簡單描一下眉毛,塗個唇膏。
做完這一切,外面也适時的傳來剎車聲。
她跑出去開門,段京洵跟司機交代了兩句,開門下車。
“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嗯,很重要。”
“那進來聊吧,外面冷。”
段京洵跟在她身後進了門,田羽昔禮貌詢問他要不要喝茶水,男人擺了下手,“不用,先說正事吧。”
她被他嚴肅的模樣搞得惴惴不安的。
走過去,在沙發另一側坐下,目光看向段京洵,“到底是什麽事啊?搞得我有點緊張。”
男人喉結動了下,面容繃的有點緊,表面看着比她還緊張。
田羽昔悄悄打量他,聽他說:“是我有事想求你幫忙?”
“啊?”
她很吃驚。
是因為實在不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能幫到他什麽。
這聽起來,更像是笑話。
可她沒笑,就是有點詫異的看着他。
“我可以雇用你,做我的合約女友麽?”
“什麽?”
田羽昔驚得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別激動,聽我說……”
段京洵用幾句話概括了他目前的情況,簡而言之就是,他被家裏要求聯姻,但他本人并不想接受這種毫無感情,純粹被利益驅使下的婚姻。
但只要他是單身狀态下的一天,父母就不會放棄這個想法,所以,他為了暫時躲清靜,才出此下策。
“可為什麽是我呢?”
“你覺得呢?”
他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卻把問題轉而抛給了她。
田羽昔兀自想了一會兒,于是有了答案。
選擇她,是因為她目前是單身的狀态,且短期內不打算談戀愛,并且,她的母親十分希望她能早一點尋得伴侶叫她安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媽媽很喜歡段京洵。
甚至還打算撮合他們兩個。
想明白這些,她忽然有點想笑。
笑自己之前果然是異想天開,還以為人家看上她了。
結果呢?
他無事獻殷勤,其實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出?
他的那些惹人誤會的舉動,也是為了今天這件事來做鋪墊。
田羽昔也說不好自己此時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失落吧,說不上。
畢竟也沒真的認為段京洵會看上她。
生氣呢,也說不上。
成年人嘛,各取所需。
段京洵又不是花錢買她的“肉/體”,更不是逼她出賣什麽靈魂。
不過是明碼标價的同她談一談合作,而這合作呢,自然是對雙方都有益處的。
她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有點像在做夢。
“我要好好想一想,沒辦法現在給你答案。”
固然,這對她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但她腦子很亂,沒辦法當下做決定。
段京洵點頭表示理解。
田羽昔一晚沒睡,整整糾結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下午,才給段京洵發微信。
XXXX:我考慮好了,我可以答應你,但我要先看一下協議。
grass:沒問題,見面聊。
他說見面聊,是約在上次那家餐廳。
司機照例去苗水街接上田羽昔,見到段京洵時,她也沒矜持,直接問他協議在哪兒。
“不急,先吃點東西。”
他叫侍者上菜,因為上次田羽昔叫他幫忙點,這次他就自作主張根據她的喜好和口味先點了幾道菜。
因為記挂着協議的事情,田羽昔吃的心不在焉,匆匆吃了一點,就放下筷子,說自己吃好了。
段京洵看她食量小,猜到她在想什麽,但也沒點破。
而是從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協議放在她面前。
田羽昔一頁一頁翻看。
上面的條款很詳細,幾乎每一條都是按照她的自身利益去考量。
而關于段京洵設立的卻很少。
其中有兩條是說——在戀愛關系存續期間,雙方都要遵守契約精神,不能談戀愛,不能與異性有暧昧關系。要對契約進行保密,不可被對方家人發現契約關系。
她仔仔細細看過之後,覺得可以接受,便在上面簽了字。
之後,兩人又相對而坐許久,直到段京洵看出她的不自在和拘謹時,才主動提出,“我送你回家。”
“好。”
在家門口,她和段京洵互道晚安,說再見。
進家門後,她靠在門上,久久不能回神。
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真的這樣做了?
我的媽呀田羽昔,你竟然真的答應了!
她突然間便有了一點無法言說的羞恥感。
但她不能後悔,也來不及了,這份協議上面已經有了她的名字,她付不起違約金。
她這麽悲哀的想着,幾乎認命一般的,扔下包,趿拉上拖鞋,幾步走回卧室,将自己抛到床上去。
院外,勞斯萊斯沒有熄火。
段京洵也沒有上車,一個人靠在車邊,點根煙,對着院門,沉默的抽完了一整支。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就無法讓人猜測到他此刻的心情。
……
他們這段關系開始之後,段京洵并沒有随時随地召喚她,相反,他們一個多星期沒有任何聯系。
田羽昔每天照舊兩點一線。
生活本質上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除了她銀行卡上面多出的那一大串零……
還有母親已經從普通病房轉到了VIP病房,而照顧她的護工,也變成了更專業的護理人員。
她想,如果是這樣的契約戀愛,那多談一陣也無妨。
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那點羞恥感,已經消散殆盡。
甚至不要臉的想,如果她表現的好一點,段京洵會不會續約?
會不會續約不知道,但在過了一個多星期後的,周六這天上午,她收到了段京洵的微信。
grass:之前說欠我一頓飯,還算數麽?
XXXX:算的,你想吃什麽?
grass:你會做飯麽?
XXXX:嗯——會的。
grass:那去你家吃。
xxxx:啊?
grass:不方便?
其實她主要是覺得家裏條件太差,實在有點委屈這位大老板了,但如果他本人都不介意的話,那也就沒什麽問題,正好天冷,她懶得出門呢。
xxxx:沒有,那就在家吃,你有什麽忌口嗎?我列菜單,待會兒去超市買菜。
下午去超市采購,也順便将空了許久的冰箱填滿,回來看消費單時小小的肉疼了一把。
要準備的菜有點多,雖然只有兩個人吃,吃不完多半浪費,但招待客人,總不能太小氣。
清單上一共列了六道菜。
段京洵說他沒什麽忌口,他們又都是土生土長的南城人,想必口味上會有很多相似之處。
那些有錢人愛吃的洋玩意不在考慮範圍內,她決定就做本幫菜。
牛肉爬草頭、松子鲈魚、爆炒豬肝、油面筋塞肉。
還有兩道清口的素菜。
她是掐算着時間做的,等所有菜全部準備完畢,鐘表上的時間剛好指向七點五十五分。
段京洵那邊沒有發來消息,也沒說什麽時候到,她不好去催,只能坐在沙發上等。
當時針指向八點鐘時,院子外面傳來剎車上,她開門跑出去,打開院門,果然看到段京洵下車。
“你好準時。”
“有事耽擱了一會兒,否則還能更早。”
段京洵見她面對自己時,明顯比之前要輕松許多,就知道這段時間沒有聯系她,是很正确的選擇。
她招呼段京洵進門,從鞋櫃裏拿出今天在超市買的男士拖鞋,“雖然水泥地面不講究太多,但吃飯時間久,還是穿拖鞋比較舒服。”
“特意買給我的?”
他看到拖鞋上的标簽還沒拆,所以才有此一問。
田羽昔彎腰看了他一眼,臉蛋忽然紅了。
這人怎麽總問一些讓人難回答的問題啊?
“嗯……是,家裏面沒有男士拖鞋嘛,正好今天在超市看到了,就買了。”
“哦,原來不是特意買給我的。”他眼裏有一種戲谑的笑意。
這下她的臉徹底紅的沒法看了。
進門,他從手中的禮品袋拿出一瓶紅酒放在餐桌上,田羽昔掃過去一眼,驚訝的張了下嘴巴,那瓶酒她認得,從前爸爸的酒櫃裏有很多價格昂貴的酒,其中就有這個牌子,Romanee Conti,羅曼尼?康帝,他拿來的這一瓶酒,大概是六位數的價格。
她想起自己準備的那瓶幾百塊的紅酒……
算了,還是別拿出來自取其辱了。
結束思考,她主動走過去詢問:“這個酒需要醒一下嗎?”
“有醒酒器嗎?”
“有的。”
雖然她和媽媽很久不喝這種奢侈的玩意兒,但醒酒器還是有的。
“那醒一下吧。”
南城進入到十二月份後,天黑的比較早。
八點多鐘,夜色已經很濃。
老宅的餐廳在廚房的隔間,餐桌靠窗,窗臺上有兩盞複古油燈,是田羽昔買來哄自己開心的,雖然眼下的生活很糟糕,但有時候,花一些小的代價,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是很有必要的。
她今晚喝了很多的酒,一向酒量不佳的人,眼下醉意已濃。
當她再次去拿酒時,被對面的男人無情奪過。
她委委屈屈的目光看過去。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還想喝一點,就一點點,好嗎?”
其實她平時不太喝酒的,但今晚的酒,莫名的讓她上/瘾。
她豎着一根手指,可憐兮兮的求段京洵,他覺得自己的心,很無可救藥的軟了一下,但理智告訴他,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于是,他吓她,“你就不怕醉到不省人事,我會對你做什麽?”
誰知,她卻“噗嗤”笑了,飽滿的蘋果肌上面彌漫着紅暈,“你不會。”
段京洵呼吸一沉,“為什麽不會?”
“你看不上我的。”
“如果看得上呢?”
如果看得上……
她努力的睜大眼睛,用醉醺醺的眼眸看對面的男人,油燈裏的火苗在随着心髒跳動的幅度,一閃一閃,昏黃的光線将一切都照的朦胧了,也使得面前的男人像出現在她的夢裏一樣。
他很精致,是上流社會矜貴公子最該有的模樣,他穿着熨燙整潔的黑色襯衫,袖子工整堆疊至臂彎處,露出肌肉線條明顯的小臂,皮膚也好白,幹淨清透的白,盡管光線不夠明亮,卻依舊可以看到他小臂上面一顆黑色的小痣。
他有一張令人見之不忘的臉,一雙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飽滿也紅潤的唇。
都說精致的五官,放在一起未必出彩。
可他不然,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所有五官,無論拆開看,還是聚合成的這一副面容,都那麽的無懈可擊。
怎麽會有男人生的這麽好看呀,好看到,仿佛在看天上的星、天上的月。
那麽遙不可及,又令人神往。
可是這樣的男人坐在她的對面,用那樣認真的語氣問她——如果看得上呢?
他可真會開玩笑。
心裏想笑,也就真的笑了。
她玩着手邊的高腳杯,搖頭笑起來。
“你笑什麽?”
段京洵的表情太認真了,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要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恐怕此刻,就淪陷在他的眼神裏,然後幻想自己會和他開始一段纏綿悱恻的戀情。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去看他,至少此刻不能。
醉酒之後,整個腦袋都像是剛從蒸籠裏出來,快熟透的感覺,她借口去洗一下臉,來躲避眼下這個會令她墜入夢中的旖旎氛圍。
可她兩只腳剛離開原地,腦袋就是一陣眩暈,腳跟不穩,身子搖晃,在她要跌坐回去之前,有人托住了她。
男人的手掌護在她的腰上,溫度順着輕薄的針織面料透進來,幾乎燙到她似的,引得她輕輕的發抖。
他的眼神也燙,帶着燒穿人心底防線的火苗。
田羽昔下意識的舔了下幹燥的唇,深呼吸一口氣,聽見他問:“喝醉了是嗎?”
她輕輕點頭,又緩緩搖頭,眼眸中跳躍着光,不是很敢與人對視的模樣。
他并沒有放開手,反而掌下更用了幾分力氣的握住她纖細的腰。
“怕不怕?”
她雖然已經很醉了,但也很快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不怕。”
她像是個一定要與人争出勝負的孩子,在這種時刻都不肯服軟,也或許,打心底裏将面前這個男人當作一個紳士的、不會趁人之危的君子。
可她不明白,即便是真的君子,在酒精的引導下,在一個漂亮的女人面前,都會毫不猶豫的撕開君子的殼,露出內裏的欲、望和心火。
況且,他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
“為什麽不怕?”
他高大的身軀向前壓了一分,這立刻叫田羽昔有了一種壓迫感。
她眼神逃脫,微微掙動,卻被段京洵又拉近了一分,幾乎貼上了他的胸膛。
“回答我,為什麽不怕?”
為什麽不怕?
因為他是段京洵,是星星,是月亮,是高高在上的人,這樣的人,要什麽沒有,又怎麽會對她動心思。
可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即便她再不濟,再身處泥潭,也還是有幾分固執的驕傲。
“因為,我還清醒着,也知道,即便發生什麽,也是我自願。”她語氣頓了頓,是酒精讓她變得更大膽了一些,又或許還有別的成分夾雜在裏面,引着她去說:“而且,就算……我們真的做了什麽,我也不吃虧。”
男人呼吸一沉,緊追着她的目光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知道啊。”
那麽雲淡風輕的語氣。
“真的知道?”
“嗯。”明顯帶着心虛。
男人忽然凝着她的目光低下了頭,她吓得半截身子往後閃,閉上了眼睛,緊張的連睫毛仿佛都在顫栗,然後聽見那人在她耳邊輕笑出聲,熱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頸上,“還說不怕。”戲谑的笑
他放開了手,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上去。
而田羽昔早就已經吓傻了,酒精麻痹過的腦子,尚有些反應遲鈍,她木呆呆的看着前方的虛空,聽到段京洵帶着笑意的聲音說:“很晚了,我該走了。”
她呆呆的點頭,“嗯嗯,拜拜。”眼睛仍然不敢看他。
他還在笑,然後去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往玄關走的時候,故意逗她,“不送我一下嗎?”
田羽昔後知後覺的應了聲,磨磨蹭蹭走過來,站在玄關看他,等他推開門又忽然轉身的時候,她下意識後退一步,然後清楚的看到男人眼裏幾分好笑的神色,令她臉蛋泛紅。
“再見,我的女朋友。”男人笑着說,然後幫她帶上門。
唔……
田羽昔輕拍着自己的臉頰,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腦袋被門擠了,才會對段京洵說出那種“邀請”意味十足的話。
他該怎麽想她啊?
會不會覺得她很輕浮?
尤其他們現在還是那種關系。
怎麽辦,她好想去死一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