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将園園拎回了自己家中，于嘉榮倒騰了好久，才終于将小家夥安撫了下來。
等終于将一切忙完，時間已經接近十點鐘了。于嘉榮去浴室洗了個澡，披着浴袍坐在床尾發愣了一會兒，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章泉的。
一接起來電話，對面男人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榮子，怎麽樣了？”
“唉……”嘆了口氣，于嘉榮一時也不知到底該從何說起，“不怎麽樣……”
“我和小柏這邊也一直在幫你想辦法，但是……我找了一個朋友，他說他實在是有點難處，這事根本沒法插手，我聽着感覺挺嚴重的，是不是李鑫惹到上面什麽人了？”
“大概吧……”于嘉榮含糊着，也不想将這事說得太過清楚，“你那邊是不是真的也沒什路子了？”
這麽幾天，于嘉榮幾乎是把身邊能發動的朋友全都發動了個遍，然而，卻還是一點頭緒都理不出來。
“嗯……對不起，我也實在是沒辦法。”
“沒事，這事麻煩你跟小柏了，我再想想其他招吧。”
“那個……”臨要挂斷電話之際，章泉還是把壓在心底猶豫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你沒試試找你爸那邊的關系嗎？他的人脈應該還是比我們這輩廣一些，稍稍出一點力，估計就抵得過你這麽些天辛苦各處跑。我知道你們之間可能一直有些芥蒂，但是現在這種時候……”
其實三角電子開始在開發區落腳的時候，于嘉榮父親那邊就跟新區的領導提前打過些招呼，聽說當時兩個人還鬧的有點不太愉快。但是，作為旁觀者的章泉來說，公司在發展之際也确實萌得了許多看得見摸得着的實惠。
只聽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在商場裏轉了半天，于嘉榮也不知道究竟該買些什麽當做禮物，将要再次面對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從未像這般的局促過。
末了，于嘉榮還是買了一禮盒裝的茶葉，因為他隐約記得于振國是喜歡喝毛尖的。
結了賬走出商場，于嘉榮給那邊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半個小時候将會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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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車旁，于嘉榮連着抽了兩根煙才終于将心情平複，而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他其實已經戒煙很久了，只是最近總反複犯着煙瘾，似乎只有在煙草的味道裏才能得到一絲寧靜。
開車上了路，周六的下午時間并不堵車，不到二十分鐘，于嘉榮就開到了大院門口。
按下了門鈴，于嘉榮站在門口忐忑不已——今日他再也沒法擺出那副随意的表情了，他需要讨好長輩，為李鑫換取一絲的機會。
然而這事他從來都是不擅長的。
門被拉開，是于振國開的門，于嘉榮愣神了幾秒鐘，而後輕輕地喊了聲爸。中年男人摸了摸鼻頭，用大掌拍了拍于嘉榮的肩膀，将人拉了進來。
父子倆不是很默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着天，柴文在廚房做着晚餐。
幾句聊天總會伴着短暫的沉默。與于振國挨的這麽近，于嘉榮這回才清晰地看清楚，于振國的鬓角原來早已經爬滿了白發。
他一時心情也有些複雜。
“榮榮，今天回家是有事找我吧？
幫于振國倒上了茶水，于嘉榮點了點頭：“有事，不過不着急，等吃完飯再說。”
“好。”
知道兒子是抱有功利的，于振國還是滿足的，他印象中的于嘉榮一直像是只炸毛的小刺猬，大概從未如今天這般乖順過，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他寧願裝聾作啞去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一頓晚飯氣氛頗好，這大概是許久都沒有過的事了。餐桌上于振國開了瓶珍藏多年的白酒拉于嘉榮一起品鑒，男人也沒拒絕，來往間，到了最後，兩人竟幾乎是将一瓶酒都喝光。
而即使于嘉榮一向标榜着自己有好酒量，到了這刻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于振國的臉上也盡是紅暈。柴文在一旁不停地勸說他們不要喝太多，于振國卻只是不停擺手，嘴上念念叨叨。
“沒事，就讓我多喝一點又能怎麽了……我今天高興！”
他是真的高興，高興到眉眼都帶着笑意，自上了餐桌之後便再也沒能合攏嘴。
最後，于家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全都醉倒了，他們坐靠在沙發上，不連貫地聊着過去那些曾經是禁區的事情。
“榮榮，爸爸當年真的挺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媽，你當時還那麽小，我不應該那麽傷害你們……”
這是自離婚後于振國第一次說起這事，更是第一次道歉。這個孤傲的男人在邁向了中年之後，才終于深刻地明白年輕時的自己有多任性，可是早已晚了。很多事情錯過了原來的那個時間點，就再也不是它了。
而撕裂的信件兜兜轉轉，也再難拼接成原來的模樣。
于嘉榮眼睛紅紅的，望着于振國心裏湧起了萬千的波浪。到了現在，那份恨意已不及年少時那般的波濤洶湧，只是面對當年的悲傷終究難以釋懷。
他其實還是懷着自尊心，放不下面子邁過不去那道坎。
可是，就連當年受傷遠嫁美國的趙淩都在六年前親口說原諒于振國了，自己的糾結便顯得有些可笑。
而更可笑的，還是自己這麽多年一邊心裏恨着于振國，一邊卻還花着他的錢受着他的庇佑。
其實他也并沒有什麽立場，如果早早就果敢地一刀兩斷來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倒也許顯得潇灑些。
沉默了良久，于嘉榮淡淡地低頭輕聲回答着：“爸，都過去了……”
這晚于嘉榮睡在了家裏。這是于振國早年買房時就為他裝修準備的次卧，只是，自搬進來後于嘉榮一日都沒有在這裏住過。
醉醺醺地被架到屋子裏放在了床上，關上了燈，房間的牆壁上露出了點點夜幕的星星。于嘉榮有一些恍惚，他跄踉着下了床，在牆上伸手摸了摸，這才發現原來是壁紙——小時候的他總吵着于振國讓他帶自己去大草原上看星星，而現在自己竟真的看到了。
靠在枕頭上，于嘉榮沒忍住哭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