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鳳時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卻聞到了極為好聞的味道。

血液之中的某些東西在歡呼,雀躍着,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唇齒之間,甚至還有些清甜的味道留在其中。

很舒服。

鳳時翻了個身,還想再睡。

輕笑聲響起:“哥哥,該起來了,現在不是賴床的時候。”

“……”

鳳時睜開眼睛,對上了軒霄一垂目看下來的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軒霄一的腿上。

天已經亮了,觸目所及皆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陽光自樹葉縫隙之間灑落下來,在軒霄一周身披上金色的光澤。

神民?

鳳時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甚至覺得這強大的少年不像神民,更像是神明。

“怎麽了?”

“……”鳳時起身,問,“這是在哪裏?”

“你應該知道。”

鳳時問完之後,的确知道了。

這一整片,都是梧桐木,獨木成林。

屬于山海境的梧桐木。

山海境的梧桐木和藍星上的梧桐樹并不是同樣的樹木,梧桐木很難生長,這株梧桐木獨木成林,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

鳳時掃了一眼,有些可惜:“可惜沒有梧桐果,大概被鳥兒吃掉了吧。”

軒霄一笑眯眯地點頭:“對呀,都被鳥兒吃掉了。”

鳳時起身四處打量一番,發現兩人并非在地上,而是在大樹中段的位置。

“過來看戲。”

鳳時轉身,發現軒霄一不知何時站在了前方一段纖細的樹枝上。

他看向遠處,眉頭微挑,興致盎然。

不需要問,鳳時知道他的看戲肯定是和鳳情有關。

鳳時依言走了過去。

此處視野很好,居高臨下,又處于山巅。下方景色盡在眼底,山腳下不遠,是幾個熟悉的人。

鳳情、白蘇禦和鳳樂。

三人的情況完全不似他們悠閑,正被一群朱厭追得狼狽不堪。

朱厭這種兇獸,長得和藍星上的狼差不多,不同之處在于白首赤足。它們的習性也和狼相似,群居,會配合捕獵。

野外狩獵,遇上一群朱厭是很倒黴的事情。它們意志力極強,盯上獵物之後可以接連追擊幾天幾夜。

以白蘇禦和鳳樂的實力,不至于這麽凄慘,起碼可以迅速脫身。可惜的是,他們身邊有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鳳情。

速度被拖累,自然不要想擺脫朱厭群的追擊。

鳳時看了一會,覺得沒什麽意思。他問:“這是什麽地方?”

軒霄一毫不隐瞞:“玉山。”

“……”鳳時下意識就想起那個空寂的神殿,還有那個沒事炸人玩的神尊。

這地方,太可怕了。

雖說玉山廣闊無垠,此處距離神殿所在說不定很遠,可是心理上的壓力還是有的。

“你把我推下來幹什麽?”鳳時嘆氣,他只是來養身體當鹹魚的,怎麽就卷到這劇情裏面了。

軒霄一理直氣壯:“陪我,一個人看戲太無聊了。”

鳳時:“……,那你把鳳情踢下來幹什麽?”

“有他在,不是更好看嗎?”軒霄一擡了擡下巴,“看,多精彩。”

鳳時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鳳情平地摔,白蘇禦為了救他陷入重圍。

好像……是挺精彩。

兩人就這麽毫無心理負擔,在上面看了一出好戲。

白蘇禦數次為了保護鳳情,受了些沒必要的傷。

鳳時越看越覺得有意思,甚至還有點想嗑瓜子。

軒霄一問:“哥哥,你未婚夫這麽慘,你不心疼?不想下去幫忙?”

鳳時覺得他這語氣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回了一句:“我現在就是個廢材,除了看戲還能做什麽?”

“那弄死他好不好?”

“……”鳳時沉默片刻,見軒霄一的笑容漸漸變得陰郁起來。

“他的死活和我無關。”

這是鳳時的心裏話,不是為了安撫誰。

軒霄一卻被順毛了,笑容也恢複了正常。

兩人繼續看戲。

三人組,踉踉跄跄向着巨大的梧桐木而來。

梧桐木是神木,對兇獸有天然的威懾作用。一進入梧桐木的籠罩範圍,朱厭群就沒有再追了。

三人組總算是得了喘息的空檔,在樹下席地而坐調整狀态。

鳳時沒有動繼續觀察。

白蘇禦和鳳樂兩人看起來極為狼狽,衣服破損不少,身上也帶了傷,反而是鳳情,被保護得挺好的。

鳳樂休息片刻,越想越氣。

他本就是炮仗性格,這次吃了大虧,也不憋着,直接說了出來。

“鳳情,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聖母心和好奇心,不要多管閑事!”

鳳情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朱厭幼崽……我看着它長得像小狗一樣的,以為它被遺棄了。”

鳳樂一點面子都不給:“就算是被遺棄了,也與你無關,這不是藍星的文明社會,這是山海境,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說到這裏,他又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你腦袋是被門夾過嗎?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狗崽子?”

白蘇禦皺眉,打斷了他們的争執:“鳳情,你是一個人到這個地方的?”

從鳳情找到他們起,就陷入了無盡的麻煩之中,三人甚至沒有時間好好交流一下信息。要不是在誤打誤撞之下,看到了神木梧桐木,他們可能要葬身于那群朱厭之口。

鳳情搖頭,說:“不是,大少爺還有軒先生也掉下來了。”

白蘇禦猛地就站了起來:“你說鳳時也來了?怎麽會?他身體情況那麽糟!”

白蘇禦不加遮掩的擔心,讓鳳情臉色微微一白。

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哥哥是到愈境療養的,而且軒先生應該陪在他身邊,你不用擔心。”

鳳情提起軒先生三個字的時候,白蘇禦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鳳樂本也為了鳳時的安危擔心,聽到軒霄一應該和鳳時在一起後就放心下來,甚至還嘲諷了一句。

“那位軒先生雖然年紀不大,比白蘇禦你可好多了,起碼人家不瞎。”

白蘇禦臉色鐵青,說了一句:“我現在和鳳時還有婚約。”

鳳樂翻白眼:“找到我爸和你爸的下落後,就差不多解除婚約了。我看你這幾天,對于找人的事情不太上心,還動不動找我打聽我哥的情況。”

聽到這裏,鳳時有些奇怪。鳳樂的意思,難道他是為了要幫自己解除婚約才跑來這邊來找人的?

鳳樂生氣的時候,從來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來找人了,是來逃避什麽的吧。”

鳳時只當鳳樂是口不擇言胡說八道,卻沒想到白蘇禦居然沒有反對。

難道?

鳳時看向白蘇禦,心中生出些疑慮來。

這人,到底在想什麽?他和鳳情吵架,又獨自一人跑到愈境裏來,看起來不像是想解除婚約的樣子。

不是吧。

鳳時危機感頓生,愈發覺得這曾經的竹馬不可理喻起來。

軒霄一這個時候湊了過來,低聲說了一句。

“哥哥,你這未婚夫都給你綠成這樣了,還想着不解除婚約呢?我聽說現代社會不能左擁右抱的啊。”

鳳時冷聲說道:“他想多了。”

“我也覺得,不過呢,他綠你,你也綠他好了。對等報複嘛。”

鳳時看了說得理直氣壯的軒霄一一眼,覺得頭疼。

這人在短短幾天內都在網絡上看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本就是個肆無忌憚的性格,知道多了更加可怕起來。

“要不,我抱你下去,氣一氣他?”

鳳時本想拒絕,又莫名覺得軒霄一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解除婚約嘛,白蘇禦猶豫不決,他推上一把也未嘗不可。

就在鳳時一猶豫之間,整個人騰空而起。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軒霄一抱着從樹上跳了下去。

公主抱。

鳳時只有一個想法。

丢人。

非常丢人。

他鳳時,各家族中有口皆碑的完美繼承人,居然有一天被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公主抱了。

還是個未成年。

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鳳時,覺得更加羞恥了。

他身形一動,直接從軒霄一懷裏跳了下來。

軒霄一用種奇特的語氣說了一句:“哥哥你小心點。”

“……”

怪惡心的。

鳳時不想說話,逃避現實。

其他人卻不這麽想,尤其是白蘇禦。

他本就糾結,為了避開鳳情的步步緊逼獨自去愈境尋人。意外陷入這個詭異的地方後,又風餐露宿了幾天,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此時見鳳時和那神使以一種極其親密的态度出現,白蘇禦的情緒瞬間被引爆。

他知道鳳時那人,看起來禮儀周全,實際上從不與人太過親近。即便是鳳時和他感情很好,形影不離的時光裏,他們最近的距離也不過是并肩作戰時交付彼此的後背。

總之,白蘇禦很氣。

氣到把自己和鳳情的事情抛之腦後。

人嘛,總是雙标的。

這種建立在雙标上的憤怒,讓他口不擇言地問出一句。

“鳳時,你堅持要退婚就是為了一個未成年人?”

鳳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幻聽。

他不是蠢貨,也沒被鳳情污染過,自然不會被奇怪的邏輯帶到溝裏去。

鳳時冷聲說道:“白蘇禦,如果這裏有條河的話,你就該跳到冷水裏好好洗一洗你的腦袋。”

白蘇禦:“……”

“你和鳳情的事情,我不管,相應的,我做什麽事情,也無需你來質問。”鳳時冷笑一聲。

白蘇禦不在說話,似乎也在懊惱剛才的失言。他明明不是那樣想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想着和鳳時和平解除婚約彼此還可以當朋友。可事情卻越來越糟了,他甚至理不清楚心底實際的想法。

白蘇禦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糊裏糊塗地解除婚約。

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又發現無可辯駁。

這是第一次,白蘇禦痛恨自己不善言辭。

氣氛不太妙。

除了風撫慰樹葉傳來的沙沙聲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鳳情胸口的吊墜,突然亮了起來。

“啊,我感知到父親他們的位置了!”

衆人聽到這句話,暫且放下剛才的争執,看了過去。

畢竟,不管是什麽目的,起碼所有人都是想找到鳳銘華幾人的。

鳳情身上的吊墜,熔煉自先祖鳳凰,對于在這個區域內的鳳凰血脈都能有所感應。加之他覺醒之後,更是能通過吊墜感知到父親在的位置。

“在那個方向。”

鳳時看了一眼白蘇禦,愈發覺得解除婚約這事有些懸,難得積極主動地說了一句。

“走,我們去找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