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霄一只是幾步踏出,就帶着鳳時回到了家中。

他彎腰，把鳳時的身體放在了床上。

小鳳凰狀态的鳳時，歪頭看了看。

“從這個角度看自己還挺奇怪的。不過,我怎麽回去？”

霄一說道：“你現在是靈魂體，直接自心口融入就行。”

“嗯。”

鳳時不再遲疑，拍拍翅膀飛起來，正要一頭紮進去，就被輕輕扯住了尾巴的長羽。

他一個不察，向後倒翻了個跟頭，撞進了身後的胸口。

“！”

小鳳凰氣得毛發樹立，看起來更圓了。

“你幹什麽！”鳳時不滿。

神尊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很是愉悅。他欣賞了片刻湯圓炸毛的樣子，這才解釋道：“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鳳時問：“什麽？”

霄一沒有回答，而是把小鳳凰再度放回肩頭，然後坐在了床邊。

他的手指,在鳳時身體的眉心上游移，黑霧自他指尖湧出。

看起來是極度不詳的，邪惡的氣息，充滿毀滅的力量，鳳時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也沒有阻止他的舉動。

然後，黑霧牽引之下，鳳時的眉心出現一點金光。

“找到了。”

霄一捏住那點金光,慢慢抽了出來。

那團金光，落入神尊掌心之後,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左右扭動,似乎在掙紮着逃跑。

然而，在強大力量的掌控之下，自然是無處可逃。

“這是什麽？”鳳時問。

他本能的，十分厭惡這團金光。冥冥之中，鳳時感知到了，這或許和他□□控的秘密有關。

霄一說：“和鳳情有關的秘密。”

鳳時有些驚訝，又問：“是什麽？”

霄一沒有再說話，而是溫柔的捧起鳳時，把他放回了身體之中。

靈魂和身體的融合，沒有任何不适。

鳳時只是一閉眼，再睜眼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面。他睜開眼睛，卻發現霄一似乎又不見了。

鳳時一着急，翻身就要下床，結果還是被後遺症弄得眼前一黑，雙膝一軟。

一頭栽進了……

某人的懷抱之中。

鳳時抵着霄一的胸口，高挺的鼻梁被砸得有些生疼，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淚花。

“唔。”

鼻子下的胸膛震動了幾下，霄一在笑。

鳳時不說話，過了片刻，才說：“我就是想知道，那金色的能量團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他後退一步，揉着鼻子坐了下來。

霄一眯着眼睛看了鳳時一眼，沒有再多問剛才的事，而是順着他的話頭說道：“你看了或許就知道了。”

說完，他手腕輕輕一抖。

那團金色的光芒在空中凝聚成型，變成了一張長方形的，薄薄的……

卡片？

卡片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鳳時彎腰撿起，看到卡片上寫着幾個奇怪的字。

【強制劇情卡】

鳳時：“？？？”

這是，什麽？

霄一輕輕搖頭：“我也還不能确認……不過……”

他話未說完，忽然向着窗外看了一眼，皺眉說道：“被發現了。”

鳳時：“被什麽發現了？”

霄一卻沒有再說話，而是向後退了兩步。

然後，鳳時看到完全不可思議的一幕。

落在陽臺上的夕陽光芒向着房間裏爬了進來，一步一步的，仿佛有生命那樣。

霄一冷笑了一聲，說道：“又來了，真是令人厭煩。”

他腳下湧起濃重的黑霧，卻被那些金色的光芒一點點侵蝕。

鳳時失聲驚叫：“你，你快走！”

霄一卻是無奈地看着他：“我哪裏都去不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金光暴漲，自霄一的腳下洶湧而上。

鳳時就看着霄一在他眼前，像是被砸碎的鏡子一般，啪的一聲變成了碎片。那些碎片，還未落下，就又變成了紛紛揚揚的光塵，落下。

鳳時伸手去接，卻發現他根本無法碰觸到霄一化作的光塵。

那些黑金色的光塵，直接穿透的鳳時的掌心，洋洋灑灑落入了未知的空間。

鳳時眼帶茫然，四下看了一下，完全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

那個強大無比的神尊，就這麽消失了在他的眼前？

不，不會的。

鳳時忽然想起，年少時在一些古書中看到的。關于神明隕落的記載。

曾經有人親眼見過神明的隕落。

神的隕落，并非想象中的地動山搖天崩地裂，而是悄無聲息地就散了，散落成光塵，變成純粹的能量，再找不到任何存在額痕跡。

不會，不會的。

那個強大無比的玉山之主，規則天罰之神，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隕落了？

鳳時不相信。他很冷靜，冷靜地打了個電話。

“謝叔，麻煩幫我訂張票，對，越快越好……嗯，車也安排一下。”

當天晚上，鳳時就出現在了愈境。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

整個療養區，幾乎陷入了完全的沉睡。

一片黑暗，唯一的微光，是前方打着燈籠指引他的工作人員。

鳳時冷靜地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到達鳳家所屬的院子裏之後，禮貌道謝。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他是急急忙忙，什麽都沒帶就趕過來的。

“對了，雖然您是常客，還是要提醒一句，更深露重，您還是早點休息，尤其是迷霧區域，太過危險，不要擅自進入。”

鳳時點頭：“嗯。”

看着工作人員提着燈籠的身影遠去，鳳時關上門，轉身就跳上了屋頂。

他身姿輕盈，很快就來到了療養區的邊緣地帶，腳下是湧動的白色迷霧。

鳳時沒有任何猶豫，一躍而下。

果然。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又出現在了玉山之中。

或許是如同上次軒霄一說的那樣，整座山，都會迎合他心中所

想。

風時出現的地方是神山腳下，距離神殿只有一步之遙。

此時，玉山之中，明月高挂。

雪地在明晃晃的月光照耀之下，仿佛天地之間，都只剩下這麽一種顏色。

鳳時走了幾步，腳下厚厚的雪，阻礙了步伐。

太慢了。

這是玉山，沒有限制。

鳳時只是心念一動，身影就在原地消失，火紅色的華麗大鳥拔地而起。

他在空中盤旋了一圈，覺得有些不安，自己居然直接成為了成年的鳳凰态。

以神尊的惡趣味來說，他更喜歡圓滾滾的幼鳥态。從之前的事情推斷，在玉山之中，只要神尊的意志還在，鳳時就會以幼鳥态出現。

那麽……

鳳時不敢再繼續深思下去，翅膀一扇，向着山頂神殿飛了過去。

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

鳳時飛到神殿的時候，神殿大門緊閉着。

他在門前落下，化為人形。

等了片刻，神殿的門沒有任何的動靜，鳳時皺了皺眉，輕輕一推。

門開了，向着兩邊悄無聲息地滑開。

神殿裏一片漆黑，外面的月光無法落進神殿，神殿內的燭臺也沒有亮起。

黑洞洞的一片，滿是未知的危險。鳳時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門，在他身後又靜靜的關上了。

鳳時沒有回頭，輕輕問了一句：“神尊，您在嗎？”

沒有回應。

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鳳時擡手，掌心亮起一簇鳳凰火，照亮了神殿。

空蕩蕩的神殿，和每一次鳳時來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他擡頭，看向高高的神座。

神座之上，依舊被黑色霧氣籠罩着，看不清楚上面有沒有人。

“我上去了。”鳳時說了一句。

依舊沒有回應。

他等待了一會，這才一步一步邁上了神座。

随着鳳凰火的亮光，一點點侵蝕進黑暗的範圍之中，鳳時的心，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沒有。

神座上沒有人，那團黑色的迷霧，不過是最純粹的虛無罷了。

每一次，都會倚在神座上等着他的那個存在，不見了。

鳳時走上最後一階臺階，呆立片刻，又伸出手，在神座上的虛空處探了探。

沒有任何感覺，仿佛這裏亘古以來就是如此。

他低頭，默默坐了下來。

神殿之中，是一貫的陰冷。

鳳時只待了片刻，便覺得有些涼意，如果不是手心跳動的鳳凰火，提供了源源不絕的熱量，大概此時已經冷得牙關打戰了。

他看了眼火苗，手掌一握，鳳凰火消失。

鳳時坐在上神座，蜷縮在一起，抱住了自己的雙膝。

真的，好冷。

他在想，在長久的看不到盡頭的歲月裏，霄一就是這樣獨自一人在無盡的冰冷之中沉睡？

鳳時睜着眼睛，盡管什麽也看不見。他就這麽在一片黑暗中發呆，困了就睡一會。

醒來後，又繼續睜着眼睛發呆，完全不知道時間走了多久。

寒冷，會讓人産生幻覺。

比如此刻。

鳳時看到了兩道影子在自己面前出現。

一個是圓滾滾如同湯圓一樣的紅色小鳥，另一個則是鳳時人形的狀态。

他們在争執，在争吵。

小鳳凰說：“救他，你有辦法的！”

鳳時：“不行，你理智一點，每一次試圖改變劇情的時候，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你忘了嗎？”

小鳳凰：“這一次說不定會不一樣！”

鳳時：“我嘗試過許多次，一次又一次，你記不記得那一次，白老爺子因為我的緣故，提早那麽多，以那麽痛苦的方式死去，我不想，不想再試了。”

小鳳凰：“這一次，明明一切看起來都可以改變的！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看不起你！這麽懦弱的！退縮不前的你！”

鳳時愣住了：“是啊……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眼前的兩道身影消失，鳳時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攤開掌心，怔怔愣了片刻，上面又亮起了一簇火焰。

跳動的鳳凰火，在他年輕的臉上，落下閃動的光影，把那本就張揚的容貌，輝映得更加耀眼。

鳳時笑了：“是啊，我怎麽會變成這樣，不過這不重要。”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神座。

走到門前的時候，神殿大門向兩側打開。鳳時回頭，看了一眼神座，随後堅定地跨出了神殿。

他來時是深夜，天空中籠罩着層層陰雲，把明晃晃的月亮遮得模糊不清。

此時，已經是破曉時分，天空中的烏雲，更重了。

陰沉沉的壓下來，讓人有些

透不過氣。

鳳時走了沒幾步，雲破天開，一縷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随後，那層層疊疊壓下來，如同山巒般的烏雲，被吹開了。

灰蒙蒙的天，慢慢蕩漾出一種純粹剔透的藍色。他擡頭，看着雲朗天青，随後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翹起。

看着看着，鳳時忽然覺得肩頭微微一沉，他側目望去，看到羽毛華麗的藍色小鳥，停在了肩頭。

小鳥嘴裏銜着一顆小巧如珍珠的粉紅色果實，用圓滾滾的頭蹭了蹭鳳時的臉頰。

鳳時笑了，伸手張開手掌。

藍色小鳥跳到的掌心，把果實放下。

“謝謝。”

小鳥拍了拍翅膀，很快消失在樹叢之中。

鳳時捏起那枚果子，放進嘴裏。

甜如蜜糖的滋味在唇齒間迸裂開來，滾落喉頭，蔓延至心間。

鳳時輕輕說了句：“真甜。”

然後，他沿着長長的石階，慢慢往下。

鳳時離開玉山之後，直接回了家。

他已經能夠熟練地往來于玉山和藍星之間，就如神尊所說的那樣，玉山以他的意念為轉移。

正是如此，鳳時才能夠确定，神尊沒有隕落，他只是不知所蹤而已。

能夠囚禁神尊的力量，不是鳳時可以抗衡的，甚至，他現在還找不到這個對手。

那便只能另辟蹊徑。

到家的時候，又已經是夜幕降臨。

鳳時沒有進家門，而是在花園裏坐了一會。

月朗星稀，微風徐來，此時是思考事情的好時機。

鳳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周密計劃一件事情了，他打開手機，随意翻了一下鳳情的動向。

他沒有鳳情的微信，這人太煩，鳳時不想關注，早已經拉黑。

不過，他還有其他了解鳳情動向的方法。

鳳情是個表現欲很強的人，他有微博，并且樂于把日常生活發在上面。他的微博是個隐藏起來的小號，一般人并不知道。

不過對于重生了好幾次的鳳時來說，鳳情所有的信息，他都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鳳情這個小號偷偷關注了他。

鳳時點開這個小號，果然看到了鳳情最近幾天的動向。

從他被控制那天起，鳳情似乎變得很謹慎，基本上是沒出過門。

除了……

前兩天，白蘇禦前往愈境，鳳情出門去送了一趟。

那條微博拍了個模模糊糊的背影照片，上面配了幾句話。

描述太酸，鳳時一目十行，從瞟到的只言片語總結出一個意思。

大概就是鳳情說他愛的人受了重傷，要離開他去養傷，他會乖乖等着對方回來之類的。

下面還有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在內感慨鳳情真是深情專一之類的話。

這個小號，在小說的後期被人扒了出來，作為鳳情和白蘇禦神仙愛情的佐證。

當然，這是後話。

鳳時自然是不關心他們的神仙愛情。

他皺眉，心想鳳情最近這麽謹慎，那事情倒是有點不好辦。

現在的鳳時，在藍星和山海境的交界處，只是普通人而已。鳳情一心躲起來的話，他估計很難找到機會。

那就只能另辟蹊徑，引蛇出洞。

鳳時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片。

戶外的燈光很暗，朦朦胧胧的，幾乎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鳳時并不在意，他拍了自己手，放在石質的桌面上。

然後，他把這張照片發到了個人微博上，只配了一句話。

【這種時刻，有些想念故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

鳳時兩年前本就是年輕一代裏人氣最高的一位，可惜血脈盡毀之後就沒了消息。即便是白蘇禦和鳳情的奸情鬧上了熱搜，他也沒在微博上說過一句話。

消失兩年的人忽然發微博，評論幾乎是瞬間增長。

鳳時卻不在意，他一眼都沒看評論。

沒有意義，他這條微博，是發給某人看的。某個一定會在暗中窺視他的人。

做完這一切後，鳳時回房間，睡覺。

而那個某人，則是徹夜難眠。

第二天清晨，鳳時又拍了張照片。

落地窗，白紗，和透過白紗灑落進來的縷縷陽光。

他照樣發上了微博，配上的文字只有一句。

【一夜未眠，決定跟随心意去見見故人。】

然後，他關閉了手機，訂了票叫了車，再度返回了愈境。

工作人員還是幾天前那個，她有些驚訝，問道：“鳳先生，您這是身體有什麽緊急狀況嗎？需不需要安排玄龜家族那邊的人來給您看看？”

鳳時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很好，我今天是來看一個朋友的。”

“啊，這樣啊，請問您是來探訪哪位？”

愈境療養區，都是養傷的人，自然不能随意探視，也不能随意進入其他家族專屬的區域。

鳳時說：“白家，白蘇禦。”

工作人員點頭，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小的千紙鶴，留下這句話後在千紙鶴上一點。那紙鶴便拍了拍翅膀，向着內院飛了過去。

“鳳先生，請您稍等。”

鳳時點頭。

過了片刻，紙鶴飛回來了，落在工作人員的掌心。

【鳳時？帶他過來吧。】

從紙鶴嘴裏傳出來的是白蘇禦的聲音。這是山海境獨有的聯絡方式，比不上手機無線通信快捷，卻比人工通訊方便不少。

鳳時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到了白家所屬的療養區。

他看着挂在上方的“白澤”二字，眯了眯眼睛。

這是鳳時第一次來到屬于白家的療養區域，他當然不是來看白蘇禦的，白蘇禦只是一個誘餌，釣魚的誘餌。

鳳時擡手，輕輕敲門。

門，很快打開。開門的人，似乎是等在了門後。

門後是白蘇禦帶着些笑意的臉，他眼睛很亮，清冷的線條變得柔和。

“鳳時，你怎麽來了？”

鳳時笑得禮貌，挑不出任何毛病：“探望朋友，需要理由嗎？”

他拎高了手裏的袋子，示意帶了水果過來。

白蘇禦又驚又喜，自然不疑有他，把鳳時迎了進去。

在鳳時願意和某人交好的時候，他可以有一百種方式讓人放下戒心。

比如現在，只是提起一些往事，便能讓不善言辭的白蘇禦主動開口。

在白蘇禦的角度看來，兩人或許是聊得盡興。仔細算來，鳳時說的話不過寥寥幾句，多是白蘇禦單方面在說。

鳳時漫不經心地聽着白蘇禦說話，垂下眼睛，盯着手裏的茶杯，心裏還想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鳳情在場，怕是又能上演一出狗血劇。

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這麽多話你和他有那麽多回憶之類的……

鳳時端起茶杯，壓下笑意。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就是兩小時過去。

白蘇禦見時間差不多，有些擔心鳳時要離開，問：“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讓廚房那邊準備。”

鳳時笑了笑，說：“随意。”

白蘇禦心下一松，帶出些笑意來：“好。”

此時，一只千紙鶴自窗外飛進來，落在桌面。

千紙鶴開口，是剛才那位工作人員的聲音。

【白先生，有一名叫鳳情的客人說來探訪您。】

白蘇禦才露出的些許笑意驟然消失，他看了一眼鳳時，沒有說話。

千紙鶴靜靜待在桌上，沒有得到回應，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可憐感。

鳳時挑眉，開口問：“盯着看我幹什麽？你的客人。”

白蘇禦說道：“我讓他走。”

鳳時：“不用這樣惺惺作态，白蘇禦，你這态度反而讓我看不起，這個時候想起避嫌來了，有意思嗎？”

他話說得挺刻薄，白蘇禦被怼得呼吸一窒，想解釋又不知如何說起。他猶豫片刻，還是點了下千紙鶴，說了一句。

【帶他進來。】

鳳時看着千紙鶴消失在視線中，曲起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

白蘇禦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是鳳時的習慣。鳳時在思考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這樣做。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打斷他。

一旦打亂了鳳時的思路……

白蘇禦想起曾經的遭遇，心底默默打了個冷戰。

在兩人合作帶隊狩獵的時候，鳳時多是隊伍核心，提供戰略的那個。當他想折騰你的時候，就會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即使能全身而退，也不好受。

鳳時估摸着時間，擡頭，對着白蘇禦溫柔地笑了笑：“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白蘇禦：“？”

他滿心疑惑，卻不敢說不。

鳳時也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意思，才說完，就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和蘋果，開始削皮。

他削得很細致，慢悠悠地，仿佛指尖捏的不是蘋果，而是一件需要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白蘇禦看呆了。

窗邊的陽光恰到好處地給鳳時優美至極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讓他有些過度張揚的容貌變得朦胧柔和起來。

鳳時微微垂眼，長而不卷翹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他的脖頸線條修長，襯衣扣到了到最上面一顆，整個人都充滿着一種禁欲而帶有神性的美感。

白蘇禦覺得，他能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然後，有人推門而入，打破一室寧靜。

“禦哥……”

鳳情一句話沒說完，就猛地停住了。

他愣了，似乎看到了什麽令他大受打擊的場面。

白蘇禦皺眉，正想說些什麽，卻見鳳時拿着手裏剛好削完的蘋果，站了起來。

鳳時看着鳳情，微笑道：“怎麽了？”

鳳情沒有說話，問道：“大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鳳時向他走過去，說：“我來探視一下養傷的老朋友，你呢？來幹什麽？”

他說完的時候，恰好站在了距離鳳情一步之遙的地方。

白蘇禦只看見白光一閃，鳳時身形一退，避開了……

自鳳情喉嚨處飙射而出的鮮血。

白蘇禦只覺得臉頰一熱，他擡手，摸了一下，看見了指尖的一片鮮紅。

……發生了什麽？

鳳情捂着被水果刀開了個大口子的喉嚨，踉跄幾步走向白蘇禦，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喉嚨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無意義聲響。

鳳情轟然倒地，捂住喉嚨的手無力垂下，血液淌了一地。

鳳時看着那在地面快要彙聚成河流的血液，又向後退了一步，帶着些嫌棄，完全不想讓這肮髒的東西沾上鞋底分毫。

白蘇禦也一眼都沒有看鳳情。他在看鳳時，整個人完全愣住了，思維遲滞，甚至沒意識到鳳情的死亡。

鳳時倒提着還在滴血的刀，面色淡然，完全不像是剛剛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切開鳳情喉嚨的那一刀，仿佛僅僅是削蘋果的最後一下。

“鳳……”白蘇禦這才發現，他喉頭有些發啞，“鳳時，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鳳時的回答，是笑了笑，雲淡風輕地問：“你猜？”

說完，他拿起蘋果，咔擦一聲，咬了下去。

這也是白蘇禦失去意識前，視網膜上留下的最後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