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澤鑫仿佛全世界都抛棄了他一般，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頭上還翹着一根呆毛，看起來格外的無辜可憐。
不一會兒，年成功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兒子，你幹嘛？傻乎乎地站在這兒？”
“我考上高中了。”年澤鑫凄凄慘慘地說。
“哦，考上高中了，嗯嗯……”年成功敷衍地點點頭，往卧室走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啥！你考上了？”
季喜蘭猛地被他的聲音給吓到了，“要死啦，叫這麽大聲。”
“老婆，兒子考上高中了！”
“考上就考上……啊啊啊！”季喜蘭激動地尖叫。
他們堪比樹懶的反應讓年澤鑫頗為不滿，可下一刻，他又驕傲地看向他姐，聽清了吧？他考上了！
年若若依舊是原來那副樣子，“哦，恭喜。”
“姐，我考上了，你是不是太平靜了？”
“中考而已。”她走到他旁邊，拍怕肩膀，看他實在可憐，笑着說，“弟弟真棒。”
就愛聽好聽的話的年澤鑫仰起頭了，趾高氣昂，“一般一般吧。”
“幾中？”她問。
“八中。”
八中不是重點高中，不算好也不算差，她點點頭，“可以，不錯。”最後的時候臨時抱佛腳，能考上就很好了。
年成功和季喜蘭興高采烈地跑去打電話給年奶奶了，年若若看了他們一眼，有些不明白他們幹嘛這麽急要跟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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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澤鑫咧着嘴，“哈哈哈，這下子我的球鞋有望了。”
掌控全家經濟命脈的年若若勾着冷酷無情的笑容，“別想。”
年澤鑫嚣張地說，“誰想你的！”他一點也不想呢。
年若若挑眉，這樣子是又欠揍了？不過不向她要錢，難道……她眼皮跳了跳，她看向了她的爸媽。
“媽，你的親孫子考上高中了，是八中！哈哈哈哈，這小孩子真的太争氣了，像你，媽，一定是像你，你那時候窮，沒錢讀書，可還不是讀了一個初中？一定是像你……是啊是啊……媽，你要給澤鑫紅包？唉，這太不好吧……”
看着她爸惺惺作态地搓着手，她用力地閉了閉眼，是她高估了他們。
特麽的一家極品。
不就是考上初中嗎？這年頭還有考上初中要紅包的？
“哈哈哈，奶奶這一次一定會給我很多的，我可是她唯一的孫子诶！”年澤鑫同樣期待地搓搓手。
年若若的眼髒了，她幹脆不看了，怎麽辦，好想揍人。
“買了球鞋，還有錢，我就去充游戲，哈哈哈，”年澤鑫說着說着，語氣羨慕地說，“姐，你考上大學，也會有紅包的，而且起碼有個八千一萬吧，可以買個手機了，等你錄取通知書到了，就拿給奶奶看，我跟你說，奶奶的私房錢可多着呢，平時這些好事可從來不會輪到我們，都是小叔家的。”
她沒說話，聽弟弟又提起舊事，“奶奶有一次最過分了，堂姐小學考了雙百，奶奶給了她五百元，我們呢？零。”
“對了，堂姐初中考上高中，奶奶也給了她好幾千，哼！”
“給堂姐就算了，奶奶每年都給小叔錢，這老家房子都給小叔了，小叔贍養奶奶，結果奶奶還擔心她一個老人家住他們家，花的多，每月給他們補貼！我們的爸爸可能是路上撿來的呢！”
年若若睜開眼，看着忿忿不平的弟弟，“老人家向來寵愛小兒子，只能怪爸爸出生太早了。”
年澤鑫略微不滿，“這怎麽怪爸爸？”
“不是嗎？我們家不是這樣嗎？”
“什麽？”年澤鑫不解地看着她。
“在我們家，爸媽也寵你多一點。”她開門見山。
“哪有！家裏錢都給你管了，你……”
“你們花我賺的錢的時候怎麽不說？”她反問。
年澤鑫一下閉上了嘴，他一直覺得奶奶寵着小叔，不疼爸爸，替爸爸抱屈，可姐姐這麽一說，好像家裏寵他多點，不疼她……他其實是記得的，三歲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後來是怎麽好起來的？他後來想吃奶糖就有奶糖，想喝飲料就有飲料，周末還被帶着去吃炸雞薯條，去動物園玩……
他想起來了，是姐姐，六歲的姐姐那時候開始做童模了，六歲的人兒還什麽都不懂，就要像一個大人一樣在T臺上走模特步，在鎂光燈下拍攝。
“你在玩在吃的時候，我在工作，”年若若輕輕地說，“同樣的年紀的孩子還要大人寵愛的時候，我已經賺了不少的錢了，這裏，”她點了點腳下，“這房子也是我賺的。”
看年澤鑫沒說話，似乎在思考，她眼裏閃過一絲滿意，如果是以前，她這麽說，他一定會暴跳如雷，大聲嚷嚷，不肯認輸。
但現在，他在想，在推翻以前媽媽灌輸他的一些想法。媽媽說，姐姐嫁人了，這房子是他的，可實際上房子是姐姐賺的，媽媽甚至說姐姐嫁個有錢人，他能跟着吃香喝辣的，可實際上姐姐并不想嫁有錢人……
他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擡頭看她，她從容地說，“還記得你五歲的時候，我從外面工作回來，發燒了吊了三天的點滴，你想跟我玩，爸媽不讓你跟我玩？”
一些片段從腦海裏閃過，他想起來了，點點頭，“記得。”
“那是因為我在大冬天裏拍室外的童裝，”她微頓，“不是冬裝，是夏裝。”
他的腦海裏立馬浮現了一個可憐無助的姐姐穿着薄薄的夏裝在大冬天拍攝的場景，鏡頭裏笑得甜美，實際上凍得牙齒打哆嗦，才多大的孩子啊，就要這樣遭罪。他的心一疼，眼睛微微發紅。
“你看，你什麽都不用做，輕輕松松地享受就好了。”她神态自若地說。
他低下頭，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剛指責奶奶對爸爸壞的時候，卻沒想過爸媽對姐姐是不是壞。
那頭年成功和季喜蘭還是在對着電話那頭的年奶奶讨好處，年澤鑫忽然就有點羞恥了。
“爸媽不是對我壞，只是對你更好。”年若若說，“就像奶奶對爸爸一樣。”
“我……”
“每個人的心都長偏的，沒人能做到公平公正，包括你，包括我。”她說。
他靜靜地聽着，“但是，我們不能做沒良心的人，像小叔那樣，我們家借了錢給他做生意，他有記得我們好嗎？”
“沒有。”年若若說了這兩字就沒再往下說了。
年澤鑫擡頭看她，望着她那雙水光潋潋的眼眸，福至心靈，明白她沒有說下去的話：不要做一個沒良心的人。
他姐姐，要他別做一個沒良心的人。
他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沉重的仿佛灌了鉛。
那頭年成功挂了電話，“晚上我們去你們小叔家吃飯。”
季喜蘭點點頭，“能省一頓飯了。”
年若若正要怼他們，年澤鑫突然大聲地說，“就是考上高中，又不是什麽大事！現在誰考上高中還沾沾自喜的！”
年成功爽朗地笑着，“別人我不管，你之前不好好讀書，還不是照樣考上了！這就是聰明。”
年澤鑫心裏別扭，根本不是他聰明，“是姐姐給我劃了重點！”
“你和你姐都聰明。”季喜蘭歡喜地說。
年澤鑫倔強地說，“我不去。”
“為什麽？”年成功奇怪地問。
年澤鑫只覺得自己的良心不安，還想說什麽，季喜蘭接過話茬，“你傻了嗎？不去就沒紅包了。”
“那就不要。”年澤鑫賭氣地說。
“讀書讀傻了？”季喜蘭皺着眉，“你奶奶的錢你不拿，都留給你小叔家？”
年澤鑫心中煩躁，“都留給他好了！他拿了奶奶的棺材本，他就好過了？”
這一句話讓年成功和季喜蘭都愣住了，好半天，年成功打破了這沉默，“兒子，我和你媽也沒看上你奶的棺材本，就是覺得……”
“不占便宜，渾身難受。”年若若一語點破。
“對對對！”季喜蘭用力地點頭。
年澤鑫看了看姐姐，“沒看上奶奶的棺材本，那今天就不要去，拿什麽紅包！”說完，他就往自己的房間去，甩上了門。
年成功和季喜蘭愣住了，難得看他們的兒子會因為這種事發脾氣，他們同時看向了年若若。
年若若露齒一笑，“我覺得弟弟說的是，既然你們不是看上奶奶的棺材本的話，那還是不要亂收她的錢好，你們平時也沒怎麽孝敬她老人家。”
以前家裏條件還不錯的時候，年成功和季喜蘭也不小氣，買營養品給老人家吃的，也給生活費，等到沒錢了，有時候去看老人家，那也是有買水果，盡管買的是便宜的水果，但他們确實真的打心裏沒有貪老人家的棺材本。
年若若明白，他們這是不爽，因為奶奶對小叔家的偏愛，所以他們才會有這種想法，不想被小叔家占盡了所有好處。作為長子的爸爸，卻不被奶奶看好，奶奶偏疼小叔，連老家房子都給小叔，那時候可以說是因為小叔的條件不好，多照顧小叔家，可現在他們家條件也不好，奶奶卻什麽都沒有說。
許是這份不公平，滋生出爸媽的不平。
“不去就不去吧。”年成功最後如是說道。
季喜蘭臉色淡淡的，瞧不出什麽神色，但也贊同地點點頭。
